163 寻事

像这么劲爆的消息,李府的众人也很快就知道了。一时间,骄傲的李夫人就像是天塌下来一样。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就这样成了别人家的了?!还是自己儿子上赶着入赘的?!

这一天,平康坊是空前的热闹。李夫人带着大儿子一家,站在李修缘的临时小家门前,破口大骂。李修缘也不辩解,就那样跪在自己娘亲面前一动不动任打任骂。

反倒是和李修缘关系早已经势同水火的长房一家,不时的表示理解。

李修缘的大嫂刘氏,平时在家里格外的精明刻薄。但这会儿却显得格外的温婉大度:“娘你消消气,他二叔也分出来过了这么久了。现在就算入赘了,不也是和以前一样吗?!这住得近了,不是更加显得亲近?!”

以前她对李修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无非是因为李修缘若再娶妻,妻子身份越高,家里要出的聘礼自然越多。在刘氏的眼里,这里加偌大的家业,自然全都应该是她这一房的。每在李修缘身上多花一分,就像是剜她身上的肉一般。现在李修缘要入赘到别家,不仅家里会倒赚一份聘礼。还不用在他担心以后分家产,这个结果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李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家这个大儿媳妇的打算,听了这话冷笑道:“我还没死呢!家里轮得到你做主?!什么叫他分出来这么久了?!我李府什么时候分家了?!我这么不知道?!不过是在外面住了一段时日罢了,这满京城的权贵,谁家还没有个别院是咋的?!收起你的小心思!!你这么闲,回头我便让大郎多纳几房妾室让你管着。你安心给我李家开枝散叶是正经!!”

刘氏听了这话,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到了自家夫君的身后。李家大公子虽然也有官职,却比自家弟弟要差了许多。李修缘若能入赘到别家,他心里其实也是窃喜的。但好在他多少还要些面皮。瞪了自家妻子一眼,便帮着李夫人劝解李修缘:“修缘,你别怨娘说话难听,她也是为你好。这男儿家入赘,只有那些家里穷得吃不上饭的,或是攀附权贵的人家才做的事情。我李家完全无此必要。”

对自家娘亲李修缘不敢顶撞,但对这个两面三刀的大哥他却没什么顾忌。只见他冷笑道:“呵,李家攀附权贵的事还做得少了吗?!当初若不是你们为了攀附权贵,又何至于做出背信弃义的退婚之事?!若不是你们攀附权贵,我现在早已家庭和美了,哪里还用得着以入赘来弥补以往的过失?!

这会儿倒是来装高洁了?!紫门自己摸着良心说,若我进入要入赘的不是赵家姑娘,而是当初权势滔天的王家姑娘,你们怕不是早就吹吹打打把我送到他们家了!!”

李家大公子也不是傻的,哪里就肯任意被人泼脏水,立刻就辩驳道:“你胡说什么?!当初王家破家灭门之后,我李家不也没让你休妻吗?!若不是我李家收留,你娶的那个罪臣之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大公子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修缘就觉得心如刀绞。他想到性子刚烈的王涟漪,顿时恨意迸发:“呵,好一个收留!!以前我还真以为你们转性了,后来亲眼看到你们的嘴脸,我才想到,当年你们明知道王涟漪那样刚烈的性子,还暗地里给怜雪撑腰,去折辱磋磨她!!别以为最后将罪过都推到怜雪身上,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怜雪再怎么受我宠爱,她都只是一个妾!!这么可能指使得动李家那样多的奴才?!”

李大公子这时也懒得装兄友弟恭了:“你还好意思怪我们?!难道那个妾室我们让你纳的吗?!难道那个妾室污蔑你正妻的时候,不是自己偏听偏信的吗?!你一个堂堂翰林院侍郎,连自家后院妻妾都管不好。切!——”

一击即中,这些话正是李修缘心里最大的伤口。当初确实是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鱼目当珍珠。只见他脸色灰暗的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正因为我知道当初是我的愚蠢,才会辜负了一个女子的厚爱。如今,我只想和赵家女安稳度日,这辈子绝对不能再有负于她了。请娘亲恕罪。”

李夫人见李修缘依然冥顽不灵,更加气恨,对着这个小儿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闻讯赶来的赵夫人,远远地见到这一幕,说实话,心里真是无比痛快。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婚后生活着想,她现在恨不得冲过去冷嘲热讽一顿才好。

然而,到底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只见她急忙上前阻拦住李夫人的继续施暴:“亲家息怒,亲家息怒。”

“呸!谁是你亲家?!你个绝户寡,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想惦记我的?!你做梦!!”李夫人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李修缘脸色大变,连忙看向了赵夫人。

赵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是怒不可遏,脸色变了又变。但见李修缘担心的眼神,心里暗自默念[到底是我家占了大便宜大实惠的,她儿子都丢了,可以理解,让她骂几句也没什么。]平复了心绪之后,她回了李修缘一个[不要担心.jpg]的眼神,温和的说道:“若是李夫人心里实在有气,再骂几句也不打紧。我们做爹娘对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也能理解。”

李夫人顿时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十分憋屈。但又感觉赵夫人的话确实妥帖,一时默不作声。

赵夫人见她冷静了些,便接着说道:“李夫人之所以这么生气,无非是觉得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归了别人家,心里难受罢了。但夫人想想,这血脉之事,哪里就是一纸婚书就能断得了的?!若是这样,我们这些养了女儿的人家,岂不是都要哭死?!

我们都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家,逢年过节或是夫人有什么事,我们两家离得也近,你招呼一声修缘也就过去了。

若是李夫人是做着儿孙绕膝的想法,你别怪我说得难听。就算修缘不是入赘,你看看你大儿一家,现在都已经斗得和乌眼鸡似的。真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恐怕你年老还得眼看着兄弟相残,你说这何必呢?!”

李大公子见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连忙青白着脸辩解:“还请赵夫人嘴下留情,在下身为兄长怎会连同胞的兄弟都不爱护?!贱内纵然有时严厉了些,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听了这话,赵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夫人:“这可是从小在你跟前儿长大的孩子,他今日这么说,你可相信?!”

李夫人心里一酸,但到底还是偏疼大儿一些:“我家大郎自小孝顺懂事,我自是相信的。”

李修缘听了眼眼睛都红了,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赵夫人撇了撇嘴,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去与她分说,只是继续换个方向劝道:“就算他们兄弟和睦,但一个家当家做主的终归只有一个,一日两日便罢了,时日长了终究会有摩擦。李夫人到时候岂不为难?!若是李夫人担心儿子以后在赵家,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在这里,妾身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与李夫人你保证。修缘将来到了我家,我与我家老家必将当做亲生孩儿看待,但不论怎样,他也是你李家的儿子,但凡逢年过节,我们必督促他回家尽孝。”

李夫人其实到了这会儿也知道,木已成舟,总不能抗旨吧?!但心里到底有些意不平,便硬硬的说道:“他身为男儿到底还是有责任为家族传承香火的。”

说到这里,赵夫人其实一开始原是打算以后挑一个李修缘的孩子姓李的,但这会儿她又改主意了,这老泼妇本来也不稀罕李修缘这个儿子,难道以后反倒还会稀罕孙子?!既如此,何必让自己的孙子将来在赵家身份尴尬?!于是她想了想,指着旁边跟过来看热闹的李家长孙说道:“李夫人说笑了,你看这孩子,是你家的嫡长孙吧?!看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面向,以后必定是个有大前程的,李家的难不成还怕香火不计?!还有你这大儿媳妇,别的不说,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刚刚你也说了,再给大儿多纳几房妾室。恐怕李夫人以后的孙儿会多得看都看不过来呢!

倒是修缘,一开始生下的就是闺女,出生也不太好。我嫁闺女身子也弱,往后能得个一儿半女恐怕都是烧高香了。李夫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当然,就算将来孩子们姓了赵了,难道就真的能断了血缘了?!就不是你的孙子了?!”

李夫人此时见这一局大约是输尽了,大概也没什么便宜可占了,便有些兴致缺缺想撤退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好像又少了点儿台阶。

这时赵夫人识趣的上前挽住了李夫人的手,笑意盈盈的说道:“亲家一看就知道,心里到底还是疼孩子的!来来来,也别都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吧!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便厚颜讨杯茶喝了。”

一行人便半推半就的进了这个小院,关上门之后,院子里顿时拥挤了起来。李修缘也没想到自己的丈母娘这样厉害,一时间便有些无措了:“那个,家中简陋,让各位见笑了。”

进来的人都有些震惊了,都没想到李修缘竟然是住在一个这么简陋的小院里。尽管这个小院在京城中也算是小康人家的配置了。但参照物不一样,自然心里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赵夫人心里十分满意,能经得起贫苦的男人,才能扛得起家业。李修缘之前的混账事儿,或许正好就是自己女儿的福缘。

李夫人就感觉复杂得多了,她既心疼小儿子在外面过得清苦。又埋怨小儿子,过得这般清苦却还不肯低头认错,反而入赘他门。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李家大公子就更是想得复杂了,刚刚在外面赵夫人夹枪带棒的说他不顾兄弟之情,现在看到李修缘住的地方他便有些慌张。所谓流言猛于虎,若这话真的传扬开了,恐怕于他以后的前程有碍。于是,他想了想,便做好了出血的打算,咬牙说道:“修缘大婚在即,总不好在这里成亲吧?!连个宴客的地方都没有,岂不是对弟妹的不尊重?!要不你先搬回府吧?!”

众人都觉得此言有理,纷纷点头。李修缘却是顾虑重重的说道:“这个……先不着急吧,我暂且现在小院住着,等婚礼前一天回去也不迟。”

这话连赵夫人都有些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回去,李府的人还能把他吃了不成?!这赵家的女婿住在这样一间小院,确实也有些不像话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刘氏却看出了什么,说道:“若是小叔担心墨莲这丫头不习惯,便让她先在幼儿园住些时日就是。正好可以和赵家姑娘培养培养感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如此,虽然刘氏说得委婉,但赵夫人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他们家以前苛待了那个庶女了呗。一时间,对李家的这群人更是不屑了。李家众人则满脸的尴尬,一言不发。

李修缘得了这个主意,也觉得甚好,便欣然同意了。

接下来便是两家为筹备这场婚礼开始各种博弈。

实话说,最近最头疼的要数礼部了。第一次给人打点入赘的婚礼,一大帮人前前后后查了不知道多少典籍,参考了不知道多少民间的事例。还要顾及男女双方家庭的面子,简直把礼部众人愁坏了。

所幸,就是因为没有前例可寻,就算他们真的哪里做得不好,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于是,礼部的一系列章程就这样在手忙脚乱中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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