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雨停了,天亮了。
屋檐下滴落着水珠,落在堂下的水洼中,这是昨夜狂风暴雨的尾奏。
泠落在寺中的走廊里边跑边张望,寻找那抹紫色的身影。
因为这里是贵客的住房,所以比较清静,并没有什么人。
那些和尚虽然起的早,但都在前院练武干活,不然泠落现在这打扮被那样出家人看到,得祸害多少和尚吧。
高跟绣花鞋连续不断地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悦耳而清脆的响声。
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长廊里站了一夜的宫离殇闻声回头,看向那个小身影过了拐角,迅速朝他跑来。
泠落牟足了劲,向来体育不好的第一次冲刺的这么快,一下就扎进了宫离殇的怀里,撞的宫离殇闷哼一声,移了一下脚步才稳住身体。
泠落这么急的冲过来找他已经够出人意料的了,而接下来的泠落直接吓着他了。
勾住宫离殇的脖子,泠落向上一窜,两条腿直接就环在了他的腰上。
这个姿势让宫离殇足足愣了半晌,向来害羞矫情的泠落今天太过反常,随后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她。
见小人眼睛红红的,正乖巧地枕在他的肩上,披散的秀发还未干,身上热的有些不正常。
宫离殇在外面站了一夜,身上凉的惊人,现在的泠落就是一个体温不正常的发热小暖炉。
一冷一热间,冰火两重天。
宫离殇抚着泠落的秀发,用内力帮她烘干,湿着头发往外跑生病怎么办?
“怎么了?刚洗的头发?”
“……唔我……”
泠落支支吾吾的,没敢告诉宫离殇自己在浴盆里睡了一夜,最后直接埋在宫离殇怀里,挺尸装死。
“嗯……不舒服……”
宫离殇闻言皱了皱眉,泠落的体温是有些不正常,一手托着她,一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之后二话不说抱着泠落就走,泠落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去哪?”
“回房。”
等到了房间,宫离殇环视一圈才知道泠落昨晚干了什么好事,闷声作大死。
被褥未动,只有一个被子在床上,这还是昨夜他给泠落围的被子,她根本就没睡床上!
满满一碗姜汤还放在桌上,动都没动,早就凉了。
而屏风后面的浴盆里的大半桶水还没倒掉,地上还有泠落刚才起身而溅落的水。
种种迹象看来,泠落根本就是在洗澡水里睡了一夜,不生病才怪。
宫离殇阴沉着脸色,把泠落放在床上后给她围上被子,开口训斥。
“我一晚上不在,你就不老实。”
听宫离殇凶她,泠落一撇嘴,本就红的眼睛里积聚着泪水,自己先委屈上了。
“我哪里知道会在水里睡着了……呜呜呜……”
“你还有脸哭。”
在水里冻了一夜,还大清早的穿这么少往外跑,头发也没干,要是再跑出了汗……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生病了、受寒了怎么办?
许是宫离殇这一夜的心情不好,也许是他真的生气了,这次难得没有泠落一哭就哄她,直接出去找人。
寺里会医术的就是方丈和疯和尚,宫离殇亲自去方丈过来给泠落看病。
方丈经常为寺里的和尚看些小病,而道济经常为外面的百姓看一些大病,有起死回生的美名。
见宫离殇直接走了,泠落哭的更厉害了,她以为宫离殇不管她了。
等宫离殇带着方丈过来的时候,泠落还趴在床上哭,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得宫离殇心疼又无奈。
只是方丈还在,他又不能搂搂抱抱的太放肆,只能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先让方丈看看。”
见到有外人进来,泠落停下哭泣,抹着眼泪,把脸扭到一边,被宫离殇扶着坐了起来,靠在床上。
泠落找出手绢放在自己手腕上,方丈德高望重,这也算是对人家的尊重。
方丈站在一旁号脉,泠落看着面目慈祥的老人,扯出了笑意。
“让方丈见笑了。”
方丈收回手,只是一笑,道了一句。
“王妃与寻常女子不同。”
方丈一句话说的泠落脸红了起来,羞愧难当。
“王妃受了风寒,有些发热,休息两天,喝点药就好了,我一会让人把药送来。”
“多谢方丈。葬,送方丈回去。”
“是。”
“阿弥陀佛……老衲告辞了。”
方丈行了僧礼,宫离殇回礼。
“方丈请。”
等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泠落撇着嘴扭过头不理宫离殇。
宫离殇一笑,坐到了床上,大手试着她额头,还是有些热。
“还生气?”
“不气。”
“不气这是在干嘛?”
宫离殇扭过泠落的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眸子,泠落却垂下了眸子。
“我昨天做噩梦了……”
“什么梦?”
“里面有你……九岁的你……”
宫离殇一僵,眸中的笑意与温柔不见,泠落没有说话,直接抱住他。
“同样是雨夜,当年我连灵隐寺的门都没进来。”
宫离殇自嘲的语气里泠落听得满是心痛。
“……后来……你是怎么回去的……”
“……南宫把我背回去的,那天他正好下山回京,听宫飒琪说我去了灵隐寺,过来找我……”
对于南宫流云,宫离殇亏欠了太多,他帮了他太多,以至于中立的南宫家族因为南宫流云的关系不得不站在他们兄弟俩这一队。
也正是因为得罪了木云派,南宫家在南宫流云死后才难逃灭门惨祸。
泠落闻言眼泪滴落,那些年里,宫离殇若是没有南宫流云相助,不知道会到什么境地。
也正因为如此,南宫流云始终是宫离殇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都要扎上两下。
翌日
泠落的风寒好的差不多了,身体也恢复了点力气,不会再头昏发热,但还是有点咳嗽。
宫离殇带着泠落来到灵隐寺大殿,殿内的人不少,连平素不着家的济公也在。
未等众人行礼,宫离殇直接摆手示意免礼,开口对道济道。
“我要见他。”
道济抿唇,看了宫离殇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走吧。”
这是宫离殇十六年来第一次来见宮墨韵,九岁的那夜是父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如今再见,宮墨韵已不是宮墨韵,而是灵隐寺的和尚四空。
“阿弥陀佛……”
看着三人走远,打坐的方丈叹了口气,摇摇头,随后继续闭目诵经。
大殿内的木鱼声和诵经声又响起,佛祖若是真的能普渡众生,可众生为什么还在爱恨情仇里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