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大院,学堂。
“很多理论受限于各种条件,是无法精确验证的。这时候就要学会用逻辑推导理论,现实不能实验,那就在大脑中靠想象来实验……”
向道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着面前的四十三个学生,问出了又一个问题: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各种力的存在,那么假设一下,如果一个物体,不受任何外力作用,它会是什么状态?”
这些学生都是前不久通过百业银行的渠道新招的,来自晋省各地,最远的还有个来自豫省洛阳的,洛阳也是百业银行的第一个省外支行所在地。
等了大概半分钟,有人答道:“是静止的!”
向道点点头:“静止是一个答案。那么再想想,还有别的答案吗?想想我教你们的那些知识。”
更长时间的沉默后,角落里,一个弱弱的,带着浓重豫地口音的声音答道:“匀速直线运动。”
屋子里响起一阵笑声。
向道却抬手鼓掌,大声说道:“很好,施然同学答得对极了,没有外力作用下,物体将保持其原有的运动状态,也就是静止跟匀速直线运动。”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角落的方向,而角落里的男孩则已经激动的脸色通红。
“下面我们再设想一下……”
向道正要继续讲,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薛普冲进屋子,手里捏着一团淡黄色固体,喊道:“老师,成了,我成了!”
“人造树脂?”向道惊讶道。
“是!我用了盐酸做催化剂,九十度加热五小时,再脱水……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它耐高温,高强度……这简直是完美材料。”
薛普激动的手胡乱晃着,努力描绘出脑子里的东西。
向道吸了口气。
他一直在关注着薛普的研究,自然知道,这所谓的人造树脂,其实叫酚醛树脂,历史上,它是第一种完全由人工合成的塑料。
它原本该诞生于二十世纪初,结果现在提前半个世纪出来了。
他实在没想到,薛普竟这么快就成功了,毕竟连向道自己也只知道原材料而不清楚具体工艺。
“厉害!”
向道由衷的竖了个大拇指,脸上绽放笑容,说道:“据我所知,这是一种全新的材料,你现在有权为它命名。”
“真的吗?”薛普惊喜道。
“当然。”
“那,我原本是要制取人造树脂,那就叫树料,可以吗?”
向道点头:“可以。不过树料容易有歧义,最好换个同音词。……当然,你要是坚持的话当我没说。”
薛普想了想,说道:“那换成塑造的塑,塑料?”
“可以!从现在起,它就叫塑料了。……以后全世界的人们都会记住,它由你发明并命名。”
最后一句,他是对薛普说,更是对教室里的所有学生们说。
其中包含的殷切期待,也只有向道自己明白了。
而多年以后,这些学生们回忆起这个上午,也确实只记住了这一句:全世界的人都会记住,它由你发现并命名。
在他们心底,对科学探索的欲望种子已经埋下,只待合适机会破土而出。
……
塑料的出现,心态最复杂的却是冯坦,高兴是他发现这种叫做塑料的玩意儿确实堪称完美材料:它是一种绝缘体,抗高温,高强度,还轻!
当他把铜丝涂覆塑料后,就完美解决了漆包线的问题。(银丝已经被他放弃,因为他发现银表面氧化太快,影响导电性。)
但同时让他郁闷的是,他的电动机研究眼看就要成功,却卡在了一个关键零件上:轴承!
得有较精密的轴承,才能让电动机顺畅的转起来。
但偏偏,加工较精密的轴承就需要较高精度的车床跟打磨设备。
想通了这点,冯坦立刻放下自己的电动机,跑去跟向道一块研究机床了。
……
今年祁县的天气像是坐过山车,连续晴天之后就是连续下雨,百姓们苦不堪言,好些地块的麦子都烂在了地里。
六月初九,晴。
这天中午,乔家堡村口突然来了一队骑马的人,为首的是个白衣青年,正是奉父命前来视察的沈文焘。
他左右张望一番,跳下马背,走向几个玩儿玻璃球的孩童。
“小孩儿,我问你们个事。”
几个孩童吸溜着鼻涕看他,一个胆子大的问道:“什么事,你问吧!”
“你们知道向道是谁吗?”
“知道啊,你找他干嘛。”
“有事,他家在哪?”
几个孩童纷纷往东北方向指:“那边,有个高门大宅,叫向家大院的就是。”
沈文焘点点头,随手从兜里摸了块碎银子丢过去,引得几个孩童争抢起来。
他重新翻身上马,轻踢马腹,带着一众人往东北方向去。
不久,他们就看到了那座大院,院墙高大的像是突然从地上冒出来似的。
更远处有几个更小些的建筑,还能看到马车来来往往,那显然是工坊。
“这姓向的好大的威风,把宅子都修成城堡了。”有人嘀咕道。
沈文焘摇了摇头,道:“晋地本就有大建宅院的习惯,不足为奇。况且,他手里的东西都是宝贝,不建高墙哪里防得了贼?……你们几个,一会儿见了人家,不可无礼,记住了吗?!”
“是。”
一行人放慢马速,缓缓的接近大院南门。
还没等到跟前,头顶就传来喊声:“站着!你们是什么人?”
沈文焘抬头,看到了墙头露出的一个少年的脑袋。
他喊道:“向东家在吗?”
“你找我们东家什么事?”
“我从太原来,听闻你们东家精通西学,特来请教。”
“你叫什么?”
“沈文焘!”
“哪个涛,波涛的涛?”
“咦,你识字?”
“我们大院的人都识字。……你等着吧,我去禀报。”
此时的向道正在食堂吃午饭,听到有人来拜访,有些莫名其妙。
但听说是几个骑马的,穿着不俗,也只好放下筷子过去瞧瞧。
大门打开,向道走出去,看到沈文焘他们,刚要拱手,突然一愣。
沈文焘同样面露疑色。
“是你!”
向道想起来了,这人竟是去年冬天,领着一群人打猎的那个青年。
沈文焘微微皱眉,“我看阁下也有些眼熟,我们见过面?”
“是啊!”向道笑着走上前,说道:“你忘了,冬天时你们来祁县打猎,你还送了我一条狗呢。”
“哦。”这么一提醒,沈文焘终于想起来了。
笑道:“咱们还真是有缘啊,没想到你就是向道。若是早知道,那天就该请你吃顿酒的。”
“哈哈,现在也不迟啊。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走,我家里正有好酒好菜,咱们好好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