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去了疑虑,乔曹氏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些和善,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户籍,也没有度牒,可怎么生活呀?”
“不知道。”向道仍是摇头,道:“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能指望谁帮我呢?过一天算一天吧!”
乔曹氏想了想,道:“要不,你就落户到祁县?我们乔家在县衙那边还是有些薄面的,帮你落户该不成问题。”
“哎呀,真的吗?那可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的亲嫂子。”向道有点过分‘激动’的说道。
乔曹氏连连摆手,笑着说道:“嗐,这算什么呀。你这次救了乔家,能有机会报答,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着,连心情也顺畅了不少。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人总是竭力保持心态平衡,当被别人帮了大忙,如果没办法回报,为了保持心态平衡,反而会对帮助者产生厌恶并恶意揣摩对方意图。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原因,忘恩负义也是这样,所以不要轻易给予别人还不起的帮助。
在这里,乔曹氏之前对向道的恶意揣摩就是这种心理的体现,只是不自知。所以及时给机会让对方报答,反而能增进双方友谊。)
“那我用什么身份落户呢?”向道说道。
“这个简单。你就说是我的娘家人,我想想……就说是我远方表弟吧!反正我娘家前些年遭了匪祸,没剩几个人了,没地方查去。”
“那可太谢谢您了……表姐!?”
“哎,这就对了,你以后就是我表弟了,对内对外都这么说。”
看俩人就这么认起了亲,一旁喝酒的乔致庸忍不住笑起来,对向道说道:“那我是喊你表弟,还是喊你向先生?”
“随便!”向道大口啃着狮子头,毫不在意。
……
这顿饭硬是吃了一个多小时,向道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洗漱后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又思考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获得身份是第一步,现在看是问题不大了,接着就是开办玻璃工坊,拿到第一桶金再说。
有了钱,他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实验室,可以收学生,建立完整的近现代科学教育体系。
向道的设想是以工业促教育,以教育撑工业,形成技术进步的良性循环。
毕竟,工业化是个系统工程,不是搞几个发明,写几篇论文就行了的,更不可能靠他一个人,得有源源不断的科学家跟工程师。
要完成这些,恐怕得一个十年计划才能实现了。
到那时,他才算有了成为棋手的本钱。
……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红彤彤的,乔致庸就匆匆吃了早饭准备出门了。昨天就说好的,他要去太谷陆家。
长栓把马车牵到门口,乔致庸正要上车,背后传来了喊声。
“等等!我也去。”
却是向道跑来了。只是今天换了身衣裳,上身是绸料的长袖马褂,下身长裤,还罩了个绸料“围裙”,随着他一路小跑,瓜皮帽后边竟然还有一根辫子甩来甩去。
乔致庸看的直乐,道:“你不是不去吗?”
“我担心你去讲不清楚,我还是跟着吧。”
向道跑到了跟前,扶了扶瓜皮帽,顺便摸了摸脑袋后边的辫子。
“你这……哪来的辫子?”乔致庸奇怪道。
“我表姐找几个丫鬟买的。一两银子一缕,花了十两银子才凑了这一根。”
“这是女人的头发?”
“是啊!男的都不卖。”
“哈哈哈……”乔致庸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有啥好笑的。”向道有些莫名其妙。一根破辫子而已,丑了吧唧的,反正他只觉得别扭。
看乔致庸笑的止不住,向道无语的推了他一把,“磕药了你?赶紧上车!”
等两人上了车,长栓一甩鞭子,马车行驶起来,出了村去。
太谷县在祁县东北方向,两县挨着,从乔家堡到陆家,大概得有四五十里路。坐马车的话,早上出去傍晚就能回来。
马车车厢里,向道虚扎着马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破车连个减震都没,路又烂,能颠死人。
他算是明白了,为啥清宫戏里大户出门都坐轿子。
“向兄,你觉得五十万两银子,能给陆家多少股份?”乔致庸问道。
向道摇摇头:“不是给,是当!当铺的当。”
“哦,那家典多少股份?”
“三成吧,再少恐怕陆家也不愿意。等玻璃工坊建起来,恐怕用不了半年,就能赚够五十万两,到时候把钱还了赎回股份就是。”
乔致庸点点头,道:“可问题是,陆东家会相信咱们说的吗?难不成让他看着你再烧制一次玻璃?”
“耨耨耨!”
向道摆了摆食指,道:“他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再烧他个百十件玻璃,到时候拉到偏远地方出售,一件卖个几千两,照样能凑够钱。”
“对啊!”
乔致庸听的眼前一亮,道:“你再烧些玻璃拿去卖不就得了?就算一件卖一千两,钱也凑够了,那就不用找陆家借了。”
“话是这么说,但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向道却摇摇头,道:“我以后是打算大规模烧制玻璃的,到时候玻璃就不值钱了。现在卖几千两一件给人家,是赚大了,但以后人家知道了,还不恨死咱们啊?这是毁名声的事儿,从长远来看并不划算。”
他清楚的知道玻璃的价值,自然不愿意贱卖股份,所以如果陆家不给钱,就算要卖玻璃坑别人,也得挑离得远的坑,自己以后还得在附近混呢!
“……”
乔致庸脸色有些尴尬,拍了拍脑门,道:“惭愧惭愧。我家祖训就是以信为本,以义取信,我竟想坑别人的银子,实在不该。”
向道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接近正午的时候,马车赶到了陆家所在的北陆村,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些大户似乎都喜欢把宅子修在乡下。
下了车,向道仰头看着陆家宅院,再次小小的惊讶了一把。这陆家宅子比乔家的还阔气,真按城池的规格修的啊。
乔致庸走到门前,砰砰砰的敲门。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老头站在门后。看到乔致庸,他笑道:“乔东家!您今天来有事?”
乔致庸拱拱手:“我找陆东家有事,劳烦胡管家禀报一声。”
“好,好。乔东家稍等!”
门重新关上,等了有三五分钟,又再次打开。
“乔东家,我家老爷有请。”
乔致庸点点头,抬腿迈过了门槛,向道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