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腊月,一场小雪在夜晚毫无征兆的落下,染白了大地。
清晨,裹成粽子的向道推开门,寒风夹杂着雪花劈头盖脸砸过来,差点没把他又推回屋里去。
“嘶……真冷啊!”
紧了紧围脖,向道去看了眼温度计,已经零下九度,快超量程了都。
雪花很小,但冰晶太硬了,加上风力带来的速度,打在脸上生疼。
踩着地上的薄雪,向道先登上墙头去查岗。
按他定的规矩,每天昼夜都要随时有八人在各处站岗,他会不定时查岗。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一旦玻璃正式推向市场,用不了多久,这个大院就会成为无数人盯着的地方,闹不好就有胆大的派人过来打探,防患于未然必须从现在做起。
他甚至还准备从三星镖局挖人过来,教大家一些功夫。
登上墙头,向道径直朝不远处的一个砖砌岗亭走去,这是刚修好的,奢侈的安装了四面玻璃窗户,保证充足视野的同时也让站岗的人舒服些。
“东家!”
岗亭里的少年正发呆,看到向道连忙站直了。
“齐大宝,站岗又不集中注意力,出来站一刻钟,精神精神。”
“哦。”
齐大宝不情愿的打开门,缩着脖子往那一站,一动不动。
“站直了!”
齐大宝连忙绷直身体。
向道瞪了他一眼,继续往下一个岗亭走去。
查完岗,向道又去了宿舍,敲锣,召集大家例行跑步。
宿舍底下都埋设了烟道,跟室外温差至少二十度,少年们全是缩着脖子出门,苦着脸按宿舍站好。
“今天还是老样子,绕乔家堡跑一圈,五里路。郑铁蛋,带队出发!”
“是,东家!”
郑铁蛋应了一声,走出队列,领着众人跑步出门。
这种天气,外面自然是看不到几个人的,几十个少年就像一队误入白雪王国的蚂蚁,后边的跟着前边的,崭新的牛皮靴在地上踩出几道清晰的痕迹。
之所以每天跑步,不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更是培养集体意识,服从意识。
想训练出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秘诀就在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潜移默化,要让纪律跟服从刻在他们脑子里,变成一种习惯。
路程刚过半,路过乔家大院时,向道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看,乔致庸正趴在墙头,瞧着他傻乐。
向道停下步子,问道:“有事?”
“你不是说这两天要去太原卖玻璃吗?正好,我也要去太原一趟,一块去吧?”
“什么时候?”
“就今天。”
“好。那就早饭后在村口汇合。”
随便聊了几句,向道就迈步去追大部队了。
……
吃完早饭,向道带着众少年把仓库的玻璃全部装车,总共三百八十块,全都是一样的规格。
虽然是淬火后的玻璃,但小心起见,向道还是让人把玻璃竖着放置,并在底部跟玻璃之间缝隙垫了棉被跟麦秸秆。
货装好,向道挑了郑铁蛋跟几个块头大的少年跟着,一共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门去。
在村口,向道汇合了乔致庸的马车。这家伙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个伙计,分乘两辆马车。
“这天气,你去太原做什么?”刚一见面,向道张口就问。
乔致庸搓着手,道:“去你车上说!外边冷。”
两人登上马车,乔致庸掏出两袋炒豆子,扔了一袋给向道。
“我去太原,是为了银行的事儿。”
“银行?”向道固定好车帘,道:“不是说好了,先在祁县试点,等我的防伪存单做出来再扩张业务吗?”
乔致庸摆了摆手:“你那都多少天了,连个毛儿都没看见,我等不及了。……我这趟去太原,是要开张汇兑业务,你瞧瞧,我连汇款单都做出来了。”
他从兜里摸出几张纸来,递给向道。
向道接过来,入手只觉得这纸比一般宣纸要厚重许多,正面盖满了各种复杂章印。
“这纸怎么这么厚?”向道问道。
“这叫高丽纸,楮皮做的,我托人从京城弄来的。这种纸民间极少,一般人仿冒不来。……你看,除了这些印章,我还在各处设置了小记号,旁人绝难留意到。还有,我准备设计口令,只有汇款单跟口令都对才能取银子,口令定期更换。你说,这样谁还能仿冒?”
向道点点头:“确实不错。……既然你连汇款单都做好了,那试试也行,但初期不要搞得规模太大,免得出纰漏。”
“我明白。……哎,你猜现在银行的存款有多少了?”
“多少?”
“一万五千两!”
“嗯,还可以!”
“岂止是还可以?祁县才多大点地方,这一万多两几乎都是普通百姓存的,不容易了!”
现在乔家银库里存了一堆的散碎银子,都是银行收的存款。
其实吧,收这些小客户的存款并不划算,毕竟银行运转是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但没办法,现在他们的资本规模太小,只能吸引到一些小户。
“是不容易……你要是真想快点扩大业务,我倒有个想法!”向道突然说道。
“什么想法?”乔致庸立刻坐直了。
“把玻璃业务跟银行业务结合起来?比如,想买玻璃,只收百业银行的汇款。”
乔致庸想了想,猛的一拍大腿,道:“妙啊!……到时候你的玻璃卖到哪,银行就开到哪。你哪也不用去,让那些想买玻璃的来咱们祁县,银子不方便,正好用咱银行的汇款单。”
“是这个道理。现在就看玻璃卖的怎么样了。”
“这你放心,太原的大户极多,有的是买东西不问价的豪商,玻璃这样的好东西绝对很多人买。”
“但愿吧!”
……
马车刚出祁县地界,雪就停了,但因为地面湿滑,一行人只能放慢速度。
沿途一刻不停,总算在关城门前赶到了太原,照例在乔家的店铺里安顿下来。
向道跳下马车,坚硬的地面震的脚底板发麻,他活动着腿脚,对乔致庸说道:“你对太原熟吗?”
乔致庸摇头:“不太熟,我总共也没来过几次。不过,这家店掌柜的应该熟!有事?”
向道转身回到马车上,取出了一些巴掌大的玻璃块,说道:“我准备把这些小块玻璃当礼物送给那些城中富户,把消息散出去。像上次银行开张那样大张旗鼓的,反而落了下乘。”
高端货就要有高端的样子,要大气,要有格调,可不能像小买卖那样吵吵闹闹的。
乔致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有道理。……你等着,我替你把掌柜的喊来。”
他转身往前边铺子走去。
不一会儿,乔致庸领着一个蓄着山羊胡中年人来了。
向道上次来太原跟这位掌柜的见过,知道他姓刘。
向道迎了几步,拱拱手,说道:“刘掌柜的,拜托你一件事!”
接着,他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掌柜自然没二话,一口答应下来,随即叫来店里伙计,打发他们给城里的富户送玻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