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这已经是下午,太阳斜挂在天空中,光线没那么强烈,但又多了几分燥热。
向道刚站起来,乔致庸递来了一大碗绿豆汤,道:“喝点汤吧,解解暑!”
向道接过来,一口气闷了,这才算缓过劲来。
“还有多久能弄好?”乔致庸问道。
这都一上午了,他就看见向道在那做些莫名其妙的操作,压根不知道在干嘛。
“大概得明天吧,明天正式烧制,现在这些都是做的准备。”向道把空碗放一边,说道。
“哦。”
乔致庸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其实心里特没谱,实在是……实在是向道忙活的这些东西太古怪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又不好意思问,不然显得自己有意偷学似的。
向道抱着那罐亚硫酸溶液,放在厢房角落里,怕老鼠虫子什么的掉进去,他还特意找来粗布罩上。
从今天起,他就搬到这院子了,一来方便保密,二来他自己也想清净点。
……
第二天清晨,向道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他坐起来看了眼窗外,院子里阳光正盛,时间可不早了。
慢吞吞的穿上衣服,向道趿拉着草鞋去看那罐溶液。
还是无色无味,看不出变化……
他从衣角揪了几根棉线,扔到里边,观察变化。
等了十多分钟,当他再把棉线捞出来,纤维已经完全破坏,成了一条胶状物。
看来是成了,只是浓度低了点,必须得浓酸才行。
向道提着罐子,来到院子里。
走到昨天烧硫磺的小灶那,他试图点火,但火镰死活打不着。
“先生,我来,我来!”
乔致庸“正好”从院门口进来,手里提着饭盒一路小跑,放下饭盒,接过火镰。
“先生是冀省人,我特意让人请冀省厨子做了几道名菜,你快去吃,看合不合口味。”
“……”
向道有些无语。
这礼贤下士的姿态倒是真贴心,可惜,他不姓刘,自己更不是诸葛亮。
乔致庸很快点着了火,向道一边吃饭,一边指挥着他把罐子架在灶上加热。
十多分钟后,液体开始沸腾起来,不断有蒸汽冒出。这是水达到沸点而迅速蒸发,而硫酸沸点要高得多,蒸发也少的多,浓度自然就高了。
等罐子里的液体只剩下三分之一时,向道接手了。
他把罐子从灶坑上挪下来,等液体冷却,又取来硝酸钾倒里边。
“嘶!”
跟放了泡腾片似的,罐子里出现了大量气泡,向道连忙身体后仰躲远点,这东西溅身上可不得了。
除了气泡,反应过程中还伴随大量放热,手摸在罐子表面能明显感觉到温度上升。
等了一段时间,液体不再冒泡,也意味着反应结束。现在,这罐子里就是硫酸钾跟硝酸的混合液了。
向道只要硝酸,所以还得把它们分离开,而硝酸易挥发,可以用蒸馏法分离。
像昨天那样,他把罐子用空心竹竿跟另一个空罐子连接,再用胶泥封口,这就成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还得再次加热……
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分离溶液时就顺利了许多,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蒸馏得到了小半碗硝酸。
又取来石碱(碳酸钠)加进去,生成硝酸钠溶液,蒸发水分,得到结晶。
到这,所有材料才算齐全了。
接着是配置比例。
沙子、砒霜、石碱、硝酸钠,这四样材料按照40:1:4:6的比例称量出来——这是按照化学反应方程式算出来的大概结果,以确保反应完全,不会有残留物。
当然,特别准确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个大概值,做到心中有数方便他称量。
配方做好了,接着就是正式烧制。
晾了一天一夜,炉子外层的泥巴还没干透,但向道不想再等了,干脆边烧制边除湿。
搬来风箱,跟进气口连接,又用胶泥密封。
燃料用的是焦炭,这玩意儿早就出现了,能有效提高炉温,还不冒烟。恰好,晋省最不缺的就是煤。
向道把烧制玻璃的配料装在瓷罐里,送进炉子,值得一提的是,罐底还用三个石块架高了半尺——火焰外层温度最高,使炉内空气流通顺畅,保证加热均匀。
接下来就是点火,开烧。
炉子里的焦炭燃烧起来,开始火焰还有些微弱,直到风箱往里送风,滚滚烈焰立刻遮挡了视线。
向道用泥板把炉膛口堵住,接着让乔致庸使劲拉风箱。
炉子迅速升温,水分蒸发,外层泥巴开始干燥……并开裂。好在加了秸秆,所以开裂并不严重,都是细小的那种,用泥巴再封好就行。
隔一段时间,向道就把炉膛挡板打开一条缝,送些焦炭倒进去,然后迅速关上。
就这么烧了将近一个小时,已经消耗了二十多斤焦炭,向道打开炉顶预先开的观察孔,看到整个瓷罐都成了暗红色,里边的物料似乎已经结块,但显然还没融化。
继续烧!
每隔半小时观察一次,就这么过了俩小时,向道终于看到罐里的东西成了岩浆似的熔融状态。
“成了!”
“啊?成功了吗?”正卖力拉风箱的乔致庸惊喜道。
“应该是。”
向道拿起一个长长的铁钳,这是昨天专门让铁匠打制的。
打开炉膛,一股烈焰喷了出来,向道微微侧身,接着把钳子伸进去,夹住了瓷罐。
“别裂,别裂……”
向道嘴里念叨着,小心翼翼的把瓷罐夹了出来。
原本的上等青花瓷,此刻已经烧的黑中透红,罐中的橙红色玻璃液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波动。
乔致庸也撇开风箱,凑过来看。
“这就是玻璃?”
“是。”
“看起来不太透明啊?”
“等冷了再看……快,把准备的瓷盘拿过来。”
乔致庸连忙去一边搬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花缠枝莲纹瓷盘。
“洗干净了吗?”
“干净,干净着呢!”
“好,下边那个放地上。”
乔致庸把一个瓷盆放地上,向道则夹着瓷罐,缓缓的把玻璃熔液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