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长安二人被这异象打破了僵局,双双警觉地望向那白光。
只见那白光划过混黑长空,越过高耸圣殿,坠落之处正是鬼城酆都。
灵汐瞬间揪心起九洺来,奈何身隔如此远,根本相帮不上,她只有办好眼下的差事,才算是为九洺分忧。
二人虽不知个中缘由,但高坐山巅的冰夷却是看得清楚,那些所谓的正道就爱到处多管闲事,整天打打杀杀的,他才懒得掺和。
但是,坏了他的生意可不行,看来,也没工夫看戏了,还是尽快催着这两只小小东西交出宝贝才是真格。
“我说两位,还没想好呢?天儿可不早了,你们要是不想渡河,本尊就不奉陪了。我这两条小水蛇可没我这么有耐心,再不做决定,它们可要冲进沥川之中戏水逐浪去了。”
冰夷拢衣收身,又倚在宝座一侧的扶手上,抬手挽起其中一条蛟龙的龙身,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随意逗弄把玩了起来。
“我们换!”
灵汐听得冰夷所言,心中更是焦急,便也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
正趁着长安观望白光和鬼城之际手上力道略减了几分,便猛然奋力挣脱而出。
不及长安反应,灵汐急急掌心用力托起,便直接将那一瓣真身催入空中,乘一缕清风,飘飘然,送到了冰夷眼前。
“灵汐!”
当长安回过神来,为时已晚,那真身已经飘飞入空,到了冰夷面前,长安自是看不到的,只能奋力向着灵汐目光所及的方向上空左右一阵扑笼,然而,不过徒劳。
便又暴跳如雷,指着冰夷骂道:
“老贼,你不能要,快把真身,你还给我!”
冰夷眼见着宝贝到手,自是不会理会长安,只弹指一挥,便将长安狠狠按在地上,顺便禁了言。
没了长安的吵闹,冰夷按耐不住欣喜,旋即坐起身,急急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屏着气息,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伤到了那薄如蝉翼,娇嫩如水的莲瓣。
遂即又向下看了看灵汐,分外精明的双眼之中满是贪婪的兴奋和一丝询问之意,见得灵汐点头,他才敢缓缓伸出那满布褶皱,肌肤薄如蒜皮的苍老手掌,迎接那片绝顶金贵的莲瓣。
这可是他守在这丛极之渊千万年来,易到的最为难得的宝贝。
起初,灵汐取下莲瓣,直至那莲瓣飞升到冰夷面前时,都不觉有任何不适,不过如平日里取来做酒杯一般寻常。
但,就在刚刚,她迎着冰夷询问的目光,微微点头的一刹那,突然一股说不出的痛楚瞬间叩击她的心口,一阵阵的绞痛感愈发明显。这,或许就是剥离真身的痛吧。
从前只觉真身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寻常物件,如今真要失去了才知道,那平时看来再寻常不过的莲瓣,竟是自己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少了一片,便是撕皮割肉般的痛苦。
可为了不令身旁的长安担心,灵汐强忍着愈加清晰的痛楚,面上尽量维持着若无其事般模样。
也正是灵汐感受到痛楚之时,冰夷手中的那瓣虚空也渐渐渗出一滴鲜红血珠,那血珠由瓣根处凝出,片刻便又溶入瓣片之上的无数花脉,原本还是一片虚空的花瓣,随着被鲜血染红的花脉不断增多,而逐渐可辨出些形括。
最终,万千花脉尽染,又将血红聚于瓣尖,至此,一片粉红色的莲花瓣终于显露真容,宛若一抹剔透薄雾般静静飘在冰夷掌心。
长安见着这一切,心中的懊悔、自责和亏欠自不必说,最是真真切切地见到灵汐的真身——那片粉红莲瓣之后,他便更是万分确定了自己当初所窥之天机必定千真万确,心下愈加百味杂陈。
一时之间,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堵在一起,叫他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冰夷,真身已经换给你了,快带我们渡河。”
灵汐忍着痛,催促冰夷,再不快过河,她怕是也要撑不住了。
“好好好,稍等片刻,咱们马上渡河!”
冰夷还陶醉在初得至宝的喜悦之中,烁烁的眯眼快要把灵汐的那一瓣真身看进眼里了,都舍不得眨一眨。
听得灵汐催促,仍不舍得错开眼,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那莲瓣,痴醉着敷衍应和灵汐。
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暮地站起身,矮小瘦弱的佝偻身子撑着那青青仙袍,背过身去直面他那宝座镶满各式宝贝的椅背,一边嫌弃似的挥去满座珍奇,留下百余个空洞洞的位置,一边小心捧着手里的莲瓣左右比量,上下摆放一遍,都觉得不满意,只得又一挥袖抹平了空空洞洞,终于还这宝座一片素静。
最后,还是把扶手边的那颗巨大的麒麟目扣了出来,挥手变幻了起初的缺口,化作合适莲瓣嵌入的形状,才轻轻地将那剔透的粉红色莲瓣小心地摆放其中。
只这一瞬,丛极之渊的漫天灰烬之中竟渐渐夹杂着殷红的缱绻花瓣翩然下落,缓缓,随着纷纷而落的花瓣着地。
从灵汐脚下,一直到度朔山顶,漫山遍野,一直延伸到沥川两岸,朵朵彼岸花次第盛开,整个丛极之渊顷刻间便化作一片殷红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