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且慢!”
安歌赶紧上前一步挡在灵汐身前,急急出言:
“姑母误会了,这是我自己选来的伴读小妖,刚饮下三盏千红如醉,早已烂醉不省,必不可能听得只字片语的!”
“当真?”
黎音狐疑未消,但瞥见茶案之上确是觥筹琳琅,更一早在外间便已被茶香沁脾,便渐消了几分杀意。
“确是!”
安歌毕竟沉着,果决眼神对上黎音,三分恳切七分震慑,二字一出,已透出帝王般不可置疑的霸气。
“那便好,许是姑母深居天宫多年,见多了天族狡诈,不免有些多疑,殿下莫怪。”
黎音此际才第一次感受到这小小安歌的王霸戾气,原来适才顺服不过是碍着从前情分,看来这孩子也早不似从前那般简单,此后若想制着她,恐怕还需多费些思量了:
“听闻殿下已屏退近侍,起居日常难免不便,不若姑母派来些懂事合心的狐族仙娥过来伺候着,也可慰殿下思乡寂寥?”
“姑母劳心,安歌素来独处惯了,不喜热闹。”
安歌怎会看不出黎音的心思,自然一口回绝。
“听凭殿下心意。”
黎音亦是试探,便也不再纠缠,只是再瞧一眼伏案小妖,确是沉睡正酣,倒不像装的,不过……
这小妖的气息,不知怎的,竟还有一丝熟悉似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伴读?今日入堂的一众群妖岂不皆是狐帝伴读,何必还需专意拢一个放在身边,平添纷扰:
“幸殿下之福,时隔千年,黎音竟然还能再遇这千红如醉,不知今夜可有此口福,向殿下讨一盏至味藉心啊?”
“姑母说笑了,快请上座,安歌亲自为您烹点便是!”
见得黎音有意缓和,安歌自是也得承着,毕竟此后于天宫不知还有多少凶险,她所能依凭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这位姑母了。
思来便也渐放下此前种种,瞬间展颜,重又挥袖落身案边,与黎音对席而坐。
说话间顺手将一早便瞧见的,灵汐手边一只洒倒的浅杯扶正摆好。
“不敢不敢,还是姑母侍奉殿下。想来在青丘之时,殿下也是如今夜这般灯下对坐,看我点茶的……”
黎音一边叙话闲常,一边拈茶入盏,经心侍弄起来。
一旁的灵汐依旧伏在案边睡得好不深沉,全然不知自己方才所经的险状。
***
“灵汐,你怎么在这儿睡了一夜啊?快醒醒!”
锦辰带了改好的青衿和吃食,一路寻着安歌的指点,终于找到了西厢别院。
“……嗯?……”
一抹晨辉透过门扇雕阑,暖盈盈地照在灵汐粉扑扑的脸上,映出一脸迷迷糊糊的娇憨。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怎么醉成这样?快起来,一会儿仙师都进书斋了!”
锦辰一面扶起昏昏沉沉的灵汐勉强坐起身,一面撑开衣袖,好让她赶紧把青衿套在外面,穿好些。
“嗯……醉的不是酒,是茶……,千红…如醉……”
灵汐宿醉初醒,昏沉着眼睛看见锦辰,咧着嘴一阵暖笑,东倒西歪手舞足蹈。
“哎呀,什么茶啊,红的,你快听话,精神精神,随我去书斋见仙师了啊。那个狐帝也真是的,既是留了过夜,怎么不给找个舒服地方,竟让你这般零落地趴着睡了一宿,这都什么事儿啊!她自己倒是起得早,却不知道管管我们灵儿!”
锦辰见灵汐还未清醒,只好取了些清水掸在她脸上,才一路哄着扶着,好不容易把她从别院里带了出来。
***
明堂东序学宫青阳阁
锦辰费尽一身力气,好不容易把灵汐扶到了青阳阁,刚带着还晕头晕脑的灵汐迈进书斋门栏,院外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完了,仙师们马上就到,院生必得入席恭迎,可锦辰被分在玄堂阁,离着这青阳还有好远呢,眼看就要来不及了。
“正好!”
最是此际,锦辰气喘不叠,更看着站都站不太稳的灵汐心焦不已,恰好一眼瞥见了正襟坐于前排的安歌,便赶紧扶着灵汐过去,未及安歌反应,便一把扶了灵汐临坐:
“安歌是吧,我家灵儿今日就先拖你照看一下。”
“此位乃本君独座,你且速速把这小妖弄走。”
安歌一夜未眠,送走黎音之后便径直来了书斋览卷用功,忽得被锦辰二人打扰,再见着灵汐竟然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宿醉模样,自是不悦。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撇得干净。我家丫头昨日分明诚心去你那里道歉,结果不仅彻夜未归,还被你灌得这般不省人事,你难道不应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吗?
亏得早起时,我还以为你和灵儿说解开了,好心叫我去接她,哪知道你竟连个舒服寝房都没给灵儿置下,就那么晾了她一夜!
她眼下这副迷糊样子,还不都是你害的,若仅是宿醉,我便不与你计较,饶是再有些旁的不适,看我不跟你没完!”
锦辰原就有些看不惯这狐帝,此际见她对灵汐的态度,便知昨夜灵汐去道歉必定也未得礼遇,因此更加气恼: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若不是因着你这狐帝非要入天宫,我和灵儿原本在云中阁里待得好好的,哪需来这明堂辛苦?
现下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若不是我被那顾辙分去了玄堂,不得与灵儿一处,你以为我放心把她交给你照顾啊!”
“你!……”
安歌不过只说了一句,哪成想竟惹他东拉西扯控诉了这么一大通!
安歌都快被他气笑了,不禁暗忖,莫不是云中阁的人都是这般胡搅蛮缠,这鲤鱼精歪说歪有理的劲头真是跟昨夜的灵汐如出一辙!
锦辰见安歌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便也放心了,根本不给她再做回绝的机会,勉强把灵汐在位子上扶正了些,便马不停蹄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