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陈瞎子在村长的带领下,很快向村里借来了七盏大号油灯、四十九盏小号油灯以及一盏竹灯。
这期间妻子也醒来几次,但是一看到孩子面色依然苍白,没有任何生机,悲伤至极之余又晕了过去。
陈瞎子看在眼里,却是疼在心里。
但是他现在顾不上安慰妻子。
他想,倘若为儿子续命成功,她一定会开心起来的。
见到陈瞎子准备好后,村长再次说了一遍七星灯续命方法,生怕在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而导致前功尽弃。
“所谓七星灯续命法,则是点燃七盏星灯,分别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方位摆放,外面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然后祈槁北斗,上告苍穹,以求天怜续命。”
“若七日之内本命灯不灭,便代表苍天垂怜,便可增寿一纪,也就是十二年。如果七日之内本命灯灭了,便代表天命不可为,灯主必死!”
“灯油摆放的位置,一会儿,我会教你如何摆放,至于为灯续“油”的事,就全靠你自己了。务必记住!这七日里,灯“油”不能干,如果干了,后果是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
陈瞎子闻言,用力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加上他那只有一只眼睛是睁着的模样,使得这个笑容难看到了极点,不过却让人看了有种莫名的心碎感。
“村长,可以开始了。”
村长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望着手里抱着的孩子和躺在床上的陈瞎子的妻子,他的心中不禁迟疑了片刻,心中嘀咕了几句。
“不知道这样做,是救了你们,还是害了你们呀。”
“这次你们北斗司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在村长的指挥下,陈瞎子很快将油灯摆放完毕。
陈瞎子从村长怀中接过自己的儿子,微微一笑,道:“开始吧,村长。”
“可……”村长正准备开始时,却看到陈瞎子面带微笑,手指轻轻捏着婴儿脸的画面,叹了一口气,旋即停了下来。
“儿啊,你命怎么就那么苦呢,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们俩天天期待着和你的见面。想看你在田野奔跑,想看你调皮捣蛋,想……”
陈瞎子说到一半,声音有些哽咽,最后咽了几下口水又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惹你娘生气。哎呀,差点忘了,还没给你取名字呢,嗯……就叫陈长生吧。爹没有什么文化,现在只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如果以后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了,那就让你娘给你换吧……”
将想说的话说完,陈瞎子将孩子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木质小床上后,村长见状递给他一把袖刀。
陈瞎子立马明白村长的意思,缓缓点了下头。
刀柄用稀有的黑檀木制成,上面镶嵌着微小而精致的银丝,形成了复杂的几何图案,既神秘又优雅。
刀身则是一片薄如蝉翼的钢铁,锋利无比,透过刀身可以感受到冷冽的寒气,刀刃上的波纹如流水般细腻,闪烁着银蓝色的光泽。
见到这把刀,陈瞎子缓缓说道:“看来村长并非是走山人那么简单呀。”
“你也不简单。”
陈瞎子接过袖刀,不再说什么,念念不舍看了一眼妻子。
随后只见他紧咬牙关,袖刀刮过掌心,掌心瞬间留下了一个深约一寸、长约四指宽的刀口,鲜血汩汩而出,白骨外露。
陈瞎子不敢耽误半点时间,赶紧将鲜血滴入星灯的装油容器里。
第一盏星灯滴满鲜血后,继续下一盏。
这期间因为鲜血凝固的缘故,陈瞎子又在掌心上割了好几次。
刀刀见骨,每一刀都像是往伤口里倒入盐水一般,难以忍受。
可他陈瞎子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这只手不是他的手似的。
这种坚韧令村长都佩服。
一个时辰过后,最后一盏星灯也装满了鲜血,至此五十七盏星灯都已填满灯“油”。
这五十七盏星灯里的鲜血,看上去仿佛是一座座即将喷发火山,有热气在升腾,使得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陈瞎子已经是面色苍白,看不见一点血色。
村长凝神望去,只见星灯里的鲜血有凝结的迹象,立马提醒陈瞎子道:“快!点燃星灯!”
陈瞎子瞬间提起精神,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将所有星灯点亮。
村长扔给陈瞎子一个白色小瓶后,旋即盘坐在地,嘴里念念有词。
他这是在为孩子祈槁北斗,上告苍穹,以求天怜续命。
陈瞎子从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仰头吃了下去。
陈瞎子本以为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止血药,可当他吃下去之后才发现,这药是如此的不简单。
刀口所带来的疼痛,在这药进入腹中的瞬间,缓解了一半。
并且伤口处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瘙痒,这是伤口在愈合结痂时才会有的感觉。
陈瞎子心中猜测:“村长绝非普通人,很有可能属于那一类人!”
呼……
忽然星灯火焰暴涨,火光照亮四周的一切。
这时陈瞎子看见眼前出现一条小路,而这条小道上不时传来一阵阵婴儿哭声。
村长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此路名为七星路,一直向前走,看见星灯就点亮,装满灯“油”,直至道路的尽头。”
陈瞎子站在小路的起点,周围被黑暗如墨的夜空笼罩,星灯的火光成为唯一的光源,映照出他决绝的面容。
小路蜿蜒不定,两旁是疏落的枯树和荒草,随着风声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着每一步的推进,路边的星灯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接近,依次发出微弱的光芒。
每当陈瞎子补充“灯油”,星灯便猛地亮起,火焰中隐约可见到幽灵般的影子在舞动,它们似乎在诱引他继续前行,或是在警告他回头是岸。
陈瞎子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每一滴血都是在支付他与死神的交易费用。
他的脚步愈发沉重,每一次补充灯油时,那割痛掌心的感觉都在提醒他,这条路的每一步都充满了牺牲和痛苦。
但他没有停下的余地,也没有回头的勇气。
只有不断前行,点亮一盏又一盏星灯,直到道路的尽头。
就这样一直走,从黑夜走到白天,从白天走到黑夜,遇到星灯就填“油”,就亮灯。
直到走到第五日,陈瞎子终于走不动了,准确来说,是身上已经没有鲜血了!
噗!
陈瞎子摔倒在星灯旁边,无论怎么挣扎也站不起来。
“无论代价多么沉重,我要儿子能够自由的在阳光下奔跑!”
砰!
突然天空破碎,妻子的身影出现在陈瞎子的面前,她向陈瞎子伸出双手,面带笑容,“渡,我们一起走,一起为儿子点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