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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一天

“哇!厉害厉害!”身后传来五条悟毫无灵魂的赞美。

中原中也本来打算收拾完这些袭击者就走人的,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五条悟把藤蔓拽断,迈步向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会来这儿?”五条悟辨认了一下五个分身,认出本体后,用藤蔓当绳索把本体捆了个严严实实。

中原中也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一时间没想出来,只是按了按帽檐,强调:“这是我的个人行动,和boss无关。”

五条悟非常高兴的拍他的肩,“那真是太感谢了!”

中原中也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密林中凭空出现两声枪响,惊起雀鸟一片,在逐渐暗下的天色中,一刹那像是盘旋的蝙蝠。

中原中也在横滨待久了,对枪响并不陌生,第一时间以为有狙击手暗中偷袭,但是那枪响又并非冲着他们而来。

然而五条悟瞬间面色大变。

“彻!!”

他立刻向枪响传出的地方赶去,动作快的几乎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等……”中原中也下意识要跟上,但是刚迈出一步就发觉身后还有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这两个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于是又犹犹豫豫停下。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户川彻所说的同化时间还有几分钟,在这一小段时间内,天内理子依然有可能遭到刺杀,更何况五条悟只捆住了那个有分身能力的诅咒师,那个能操控植物的人还没抓到。

那就……再陪她们一会儿好了。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想了想,以防万一又让天内理子离他近一点。

被捆的诅咒师在地上跟个毛毛虫一样的蛄蛹着,找机会想逃,但是他的另外四个分身早就消失了,这就导致他的动静特别明显,于是诅咒师刚挪了几步,就发觉自己再次失重。

“我不刺杀了,你就不能把我放了吗?!”诅咒师有点崩溃。

中原中也抬脚一踹,将他踹回原处,“不行,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得问五条……”

等等!

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了。

五条悟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诅咒师本体,解藤蔓的时候也轻轻松松,几乎是一用力就挣脱了。

再加上暗处还有个户川彻。

两个人打配合阻拦诅咒师很难吗?

能够分身的诅咒师动作再快,他手里拿的也只是把刀,根本就不可能快过子弹啊!

中原中也神色几度变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临走前森鸥外的嘱咐。

当时森鸥外依旧穿着那件吸血鬼一样的大衣,看着他意味深长:“中也,这次你只要把户川君突然请假的目的弄清楚就行了,不要轻易参与进他们正在做的事情里。”

而他现在……

中原中也看了眼身旁的天内理子,咬牙。

所以说不定那两声突然的枪响也是户川彻把五条悟引过去的伎俩,为的就是让他和天内理子扯上关系,深度参与到这件事中。

他根本就是被户川彻给算计了!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不忿,还有一丝被背叛的难过,但他复盘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很快就陷入了深深地挫败。

因为在市集上户川彻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了,是他自己跟上来的。

是!他!自!己!跟!上!来!的!

中原中也摁下帽檐,整个人在一刹那褪色成了一道黑白的剪影。

他已经开始思索回去后检讨要怎么写了。

所以现在户川彻和五条悟大概在暗处观察这里吧?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扬声道:“二位,可以出来了,你们目的达到了。”

没有回应。

只有夜风拂过密林的声音,像是某种猛兽的呜咽。

“彻?”中原中也皱眉。

依旧只有风声。

中原中也意识到哪里不对,他向着五条悟离去的方向迈出一步,就在这时,静谧的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振荡。

耀目的火焰在不远处冲天而起,像是在浓绿的林木中突然溅开一片火浪,灼人的红色几乎与天际残留的斜阳连成一片。

中原中也瞳孔微缩。

出事了。

**

五条悟赶到时,户川彻正攀在一株大树上,右手拿着一颗手榴弹,非常吃力的躲避无处不在的藤蔓。

见到五条悟到来,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就要纵火烧山了。”

五条悟挑眉,嘴角微勾,却是眉眼带煞,“那就烧吧,你不烧我也是要动手的。”

说罢,一发【苍】直接向藤蔓袭来的方向扔了过去。

刹那间,大片土地被夷为平地,但是那位潜藏在暗处的诅咒师始终不见踪迹。

藤蔓无穷无尽的生长,在看到五条悟出现的刹那便疯狂的向他袭去,铺天盖地几乎织成一张巨网。

咒术界的住宅基本都安在深山老林里,过好的绿化使得绿植藤蔓用之不竭,一颗草一株树都成了阻挡五条悟前行的障碍——这儿几乎成了这位诅咒师的天然战场。

五条悟双眸微眯,一双眼睛冷的像是寒潭下的冰。

咒术使用必定有范围限制,因此那位诅咒师不可能离得太远。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尝试一下——

五条悟缓缓伸手。

术式反转——

就在这时,爆炸声突然响起,紧跟着火舌席卷而上,顷刻间将袭击五条悟的藤蔓烧成了灰烬。

五条悟转头,发现户川彻刚刚把那颗手榴弹扔出去了。

户川彻想扔第二个,忽然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向他求证道:“悟,你刚刚说我纵火烧山没关系的对吧?”

——就像是在向主人家询问能不能碰某样东西,因为问的过于严肃认真甚至显出了几分乖巧。

五条悟一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亲他鼻尖,欢快道:“没关系的哦,但是你放烟花的时候也要给我一个。”

户川彻直接把烟花扔五条悟脸上了。

五条悟笑嘻嘻接过,扔下了第二颗手榴弹。

此刻天元同化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中原中也急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熊熊火焰中,五条悟和户川彻伫立于此。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反派。

于是中原中也的脚步停住了,感觉刚刚升起了几分担心的自己简直有什么大病,“没事吧”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时也变成了:“到底怎么回事?”

户川彻收回在林中梭巡的视线,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我埋伏的地点被那个诅咒师发现了,他率先用藤蔓攻击我。”

户川彻扯了扯树上的一截藤蔓,熊熊烈火中并没有奔逃的身影,这些藤蔓也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不再像根触手一样张牙舞爪。

他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跑了。”

中原中也:“所以你现在是要……”

户川彻:“救火。”

林中忽然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数个穿着和服的咒术师快步走进。

户川彻和中原中也对视一眼,瞬间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五条悟早知道这儿的动静瞒不过那些老橘子,但对方来这么快还是他没想到的,忍不住眉梢一挑,头一次对咒术界的效率表示赞叹:“看来在这事关自己的事情上,你们的效率一直很高。”

“五条悟!”为首的人气急败坏,“你没有按时把星浆体送到,还放火烧山!”

五条悟掏掏耳朵,漫不经心,“为了拦住那些诅咒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好,既然来了,那就把火灭了吧。”

“等等。”另一个稍微冷静一点的人叫住了他,“灭火交给我们,你先进高专。”

五条悟眯眼:“什么?”

对方回答:“天元大人要见你。”

森林的另一边,几根藤蔓忽然如活了一般拨开挡路的荆棘,一个青年有些狼狈的从中走了出来。

大概是跑了太久,一到安全地方他就忍不住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的坐下,没忍住骂了一句:“有病吧!”

二话不说就放火烧山。

严格来说,青年并非咒术师,而是个异能者,混进诅咒师基团Q花了他不少功夫,但幸好,虽然过程很曲折,最终还是有一点收获的,也算是对得起雇主给出的报酬了。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任务一完成,任务二失败,劳驾尾款在三天内打过来。】

**

西伯利亚。

当太阳直射北半球时,哪怕纬度高如西伯利亚,也很难见到大雪纷飞的场面,白天温度直逼三十摄氏度,晚上则能下降到零度以下,昼夜温差大的宛如在沙漠地区。

禅院甚尔一身夏装,踏上了这片异国的土地。

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几乎很难看到坡地起伏,高大的白桦树错落有致的装点在道路两旁,冠幅舒展,叶子浓绿,衬着各色的房屋建筑,仿佛一副安详静谧的油画。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简直再敬业不过,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竟然远赴西伯利亚,户川彻能用那点钱把他雇来真是赚到了。

虽然禅院甚尔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但幸好全世界的咒术界自成一个圈,虽然他不会说俄罗斯语,但有俄罗斯的咒术师会说日语。

禅院甚尔按照约定来到了一间酒吧。

很神奇,同为咒术师,但俄罗斯这儿的同行不像禅院家那样对天与咒缚持鄙夷的态度,反倒十分好奇,尤其是对他这个以全部咒力换取肉/体强度的天与咒缚,更是好奇中夹杂了一丝跃跃欲试。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被接头的人当成熊揍一拳。

“快点,地址呢?”他喝完一瓶伏特加后,用瓶底敲敲桌面,示意对方别墨迹。

对方报出了一个很宽泛的地名。

禅院甚尔皱眉:“就这样?没有更详细的?”

对方微笑:“这已经是最详细的了,目标好像一直有人保护,行踪很难确定,当然,如果你缺帮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他拇指与食指并拢搓了搓,做了个通用的要钱的手势。

禅院甚尔并不打算分钱,“不用,只要你确定你的信息没错就行,更详细的我可以自己找。”

对方自信的笑道:“我确定,阿道司·福特,三个月前来到西伯利亚的英国人,他确实曾在这个区域短暂出现过。”

第112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二天

午后的阳光自窗户照进来,很轻松的就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屋子,勾勒出内部凌乱的摆设。

四处乱放的书籍,随处可见的外套,角落里的纸团,还有书桌上掉漆的花瓶。

花瓶中的花朵看得出疏于照料,洁白的花瓣软塌塌的垂落下来,即便在灿烂的阳光下,也依然显出一种颓败且毫无生机的样子,仿佛一具吊着的尸体。

阿道司·福特坐在这张书桌前,端详着手中的芯片。

有时候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巧合,仿佛一切之中都已经冥冥注定,他失去的东西,最终都会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再次回到他身边。

比如这枚芯片,比如他的异能。

那天他从五条悟手中死里逃生后,曾将一种极其微弱的希望寄托于书页,毕竟他在上面写下了一段文字,虽然因为五条悟的闯入最后一段写的略微仓促,但那终究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既然写了,那至少应该会发生些什么,或许他的异能可以恢复,或许这个世界会有些改变。

但是什么都没有。

阿道司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被愚弄了,或许书页什么的都是假的,他们一帮人跟群小丑一样为了张普通的纸上蹿下跳,演了一出极其滑稽的戏码。

为此他跟费奥尔多发了好大一通火。

带着刚从五条悟手下死里逃生的不安,带着再度希望破灭的崩溃,带着被愚弄的愤怒与不甘,几乎穷尽了自己所有辛辣的讽刺,各种词汇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往费奥尔多身上砸。

阿道司决定不再信任这个目的成谜的俄罗斯人。

但是谁能料到,他不过是从费奥尔多准备的据点离开,竟然就这么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阿道司并非发觉世界重叠的真相,他只是觉得导航显示的道路有些许不对,明明应该是宽阔的主干道,却越走周遭的林木就越茂密。

然而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忽然笼罩住了他,仿佛冥冥之中前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着,促使他继续往前走去,直至走入了“爪”支部附近的树林中。

茂密的森林中就这么突兀的伫立着一座高大的建筑,阿道司被当做搞破坏的间谍被人带入了“爪”的支部,却在短暂的聊天后,很快就被支部长引为知己。

因为这个组织的目的和他的理念有很多重合的地方。

超能力者统治世界?

如果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是进化的方向,超能力者当然有一天能统治世界。

人工制造超能力者的实验?

这何尝不是一种为了全人类能顺利进化而做出的努力呢?

阿道司顿时感觉自己半生踽踽独行,终于在此刻遇到了真正的志同道合之人,也就是在这时,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没有咒灵与异能力,只有恶灵与超能力的世界。

这真是命运的馈赠,能让他在跨越一个世界之后,遇到灵魂上的知己。

阿道司迫切的想要见到组织真正的领导人,但却被告知组织首领要下个月才会过来。

“你可以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因为我们发现了一枚能对我们的实验有很大助力的芯片,下个月首领会亲自过来了解关于芯片的研究进度。”

支部长这般说道,并对阿道司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也进实验室看看。”

阿道司自然欣然应允,但是就在他踏入实验室的那一刻,异能发动,笔记本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与实验室另一端的芯片无声呼应着。

这是他的东西。

确切的说,这是他创造的世界里的东西。

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一刹那,阿道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但他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他脑海。

“它”——那个癌细胞,那对变异的碱基,那个导致他异能混乱的根源!

原来是离开了他的笔记本,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阿道司的呼吸急促起来,无边的兴奋如浪潮一般漫上眼底。

他必须要把芯片带回去,如果书页的路线走不通,那么这枚芯片极有可能是他恢复异能的唯一希望。

但是——

阿道司看了眼支部长对芯片无比重视的样子,知道自己几乎可以断了用正常手段把芯片弄到手的念头。

既然如此,虽然盗窃并非绅士应该干的事,但是也只能和支部长说声抱歉了。

支部长对他并没有防备,阿道司找了个机会盗走芯片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他重新联系上了费奥尔多,回到了费奥尔多的据点,并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告知了他。

“费奥尔多,我为我之前的鲁莽和冲动感到抱歉,希望那些不礼貌的言语没有伤害到你,”阿道司一改此前接近崩溃的情绪,非常礼貌的道了歉,“但是你不会想到我究竟发现了什么的。”

阿道司拿出那枚芯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它’吗,那个导致我异能混乱的根源——我找到‘它’了,在另一个世界。”

“‘如果异能的异常由‘它’导致,那么只要把这个破坏秩序的异常解决掉就好了’——费奥尔多,这是你之前跟我说的话。”

阿道司将芯片翻了过来。

芯片的底部有一行很小的编号。

编号是刻在上面的,渗入缝隙的血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此时已经被时间风干成了一片暗色的红,但组成编号的数字依旧清晰可见。

——甲-B61027,正是户川彻此前的编号。

阿道司笑了,非常真挚纯粹的笑意,像是天真的孩子即将找回自己丢失已久的玩具,又像是枯死的树木再度焕发生机。

“费奥尔多,我希望你仍旧记得此前要帮我恢复异能的承诺。”

“帮我找到‘它’,然后杀死‘它’。”

费奥尔多拿过芯片仔细端详,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你放心,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恢复异能,只是你既然说芯片是在另一个世界找到的,那么我们的目标此刻或许仍旧在那个世界也说不定。”

然而当阿道司带着费奥尔多前往“爪”支部附近的时候,却发现那片森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主干道。

费奥尔多:“这么看来,两个世界的相遇还是有时间限制的——你之前不是觉得书页没用吗?这或许就是书页导致的结果。”

他瞥了眼阿道司,发现对方的眉宇间此刻再度笼上一层乌云,还有一种近乎灰败的绝望,仿佛刚刚看到曙光就再度被踹入黑暗的可怜虫。

费奥尔多扯了扯嘴角,掩下眸底的淡漠,用一种颇为和缓的声音安慰道:“放轻松,虽然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有助于作家写出更加情真意切的文字,但在这个时候还是保持冷静更好一点。”

他想了想,又问:“你仔细想想,既然你对芯片有感应,那么甲-B61027作为同样诞生于你笔下的存在,你对它就没有特殊的感应吗——怎么说它也是你异能的一部分。”

“没有。”阿道司皱眉,忽然他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促来回走了几步,猛地转头看向费奥尔多,“我想起来了!那种类似的感觉其实出现过一次,但不是在另一个世界,而是——”

阿道司想起了在举办拍卖会的赌场里,两幅画作失窃后,他随人流来到走廊里时无意间看到的一眼。

那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白发的男生在一起,当时他就感觉异能突然波动了一下,但是因为当时他全付心神都在书页上,再加上那个青年带了面具看不清相貌,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么看来——

“在赌场……”阿道司喃喃,忽然激动了起来,“我在赌场见过它!”

“稍安勿躁,”费奥尔多按住了他的肩膀,“既然有了线索那就好办了。你知道那位癌细胞先生的长相吗?”

“我……我……”阿道司的眼底忽然泛起了很深的恐惧,他几乎是嗫嚅般说道:“我记得。”

费奥尔多闻言挑眉。

严格来说,阿道司对于世界的构建仅仅停留在一个很宽泛的程度,他只会在笔记本上写政治制度怎么样,有几个国家,历史如何等,力图让他的世界像是人体一样精密的运转。

在此基础上,构成世界的人口对他这个“造物主”来说只是一串数字,是类似于背景NPC一样的存在——就好像人绝无可能会记得自己体内的一个细胞,造物主又怎么会记住一个NPC的长相呢?

阿道司有事瞒着他,而且瞒了很多。那个“癌细胞”肯定干了一件事,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异能的失控,同时让阿道司印象深刻到居然记住了一个NPC的长相,现在想起还心怀恐惧。

真是好奇啊。

不过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费奥尔多笑了笑,他其实并不关心阿道司的遭遇和夭折的梦想,对于现阶段来说,知道要调查的对象就够了。

“你放心,找一个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你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但是鉴于你的存在已经在异能特务科那儿暴露,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们还是换一个落脚的地方比较好——你觉得西伯利亚怎么样?”

阿道司眉心肉眼可见的拧起来,“那个冰天雪地的荒地?”

费奥尔多微笑:“夏季的西伯利亚气候还是不错的,不过你应该也不会在那儿待太久。”

最终阿道司还是同意了,像泥鳅一样把自己埋到了另一片广袤的土地下,让别人根本无从找起。

但某种程度上费奥尔多还是食言了。

他所谓的“不会待太久”实际上是阿道司在西伯利亚待了将近三个月。

直到今天,神出鬼没的费奥尔多敲响了阿道司的房门,带来了新的消息。

阿道司立刻放下手中的芯片看过去。

费奥尔多踱步进来,他拿着支雏菊,将花瓶中已经枯萎的花给换了,又重新添上了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第113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三天

阿道司:“好消息。”

费奥尔多:“我雇佣的那个异能者找到他了,但是没能杀死他。”

阿道司皱眉:“这叫好消息?”

费奥尔多微笑:“与之后的消息比,的确算得上好消息。”

他递给阿道司一张照片,是之前那个操纵藤蔓的异能者偷拍的。“不过你先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那位甲-B61027。”

阿道司只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眉毛短促的抽搐了一下:“是他。”

费奥尔多:“他叫户川彻。”

阿道司皱眉:“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他有名字吗?”

费奥尔多将照片放在了桌上:“在这个世界生活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只是个方便称呼的代号而已。”

阿道司拧眉叹气,他并不是很乐意谈论这个话题,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餐桌里已经熟透的食物突然活了过来,嗷嗷叫着说要建立王国一样——不可思议中又透露出一丝荒诞。

“你似乎很在意名字这件事?”费奥尔多笑着问道。

阿道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一共创造了五次世界,前三次因为经验不足,设定的历史细节前后矛盾,所以失败了,第四次则是因为社会底层的造反。”

费奥尔多:“造反?”

阿道司看起来想喝酒,但是桌上没有酒水,于是目光梭巡了一会儿,只能作罢,“在第四个世界,我设定一颗陨石毁灭了所有文明,人口只有一百万,社会按照超自然能力的强弱分为三个阶层,普通人位于最底层,但这些人后来突然起义,与那些超能力者斗了个两败俱伤,人口下降到了无法自然繁衍的程度,第四个世界就这么崩溃了。”

“我后来反思了一下原因,”阿道司看着花瓶里的雏菊淡淡道:“包含家庭、伴侣、友情等在内的社会关系以及家国认同,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形成一股凝聚力,让生命体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悍不畏死的向神明般的存在发起冲锋。”

“所以在第五个世界,我剔除了能形成社会关系的一切因素,让所有人都像是带了编号的螺母,同时又引入外部威胁,让这些螺母为了族群的生存聚在一起,从而无暇思索个体的现状——当时只是一个尝试,但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阿道司顿了顿,神色阴沉下来,“要不是因为那个户川彻。”

费奥尔多托腮,“但是恕我直言,你所创造的世界社会构成很简单,而简单就意味着脆弱,同时也非常容易被外部力量更改。”

“但是从头创造一个复杂的世界意味着相当多的变数,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你设定的内容就冲突了,”阿道司苦笑一下,“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只搭一个框架,让这个框架下的世界自由发展就好。”

但是这么做也有弊端,自由发展的世界总会出现一些阿道司不乐意看到的情况,比如第五个世界中依然会自然出现的爱情,这也算是他所要剔除的社会关系的一种。

但是此刻阿道司已经不敢再动笔去改些什么了,他生怕自己的微小举动会导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第五个世界崩溃,只敢用一些谨慎的言语给这些世界运行过程中自然生成的设定打补丁,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手段,把自然结合的人类限制在一定数量。

但即便如此,户川彻依然诞生了,起初阿道司并未将户川彻放在眼里,谁想到他之后竟然能做出那种事。

所以如果有机会创造第六个世界……

阿道司敛下双眸。

果然还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手段需要更加强硬点才是。

就在这时,窗边忽然飞过一只蜜蜂,绕着花瓶中的雏菊飞来飞去。

西伯利亚有蜜蜂吗?

阿道司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他看着蜜蜂悬停在花蕊前开始采蜜,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其上细微的绒毛。

忽然他似有所悟。

对了。

蜂巢。

“阿道司,”费奥尔多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刚刚有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阿道司收回视线,随便拆了个纸团开始在空余的地方写写画画,“不说这个,另一个坏消息呢?你还没告诉我。”

费奥尔多:“我最开始顺着那个和目标在一起的白发青年查,查到那个白发青年是五条悟。”

阿道司疑惑:“那是谁?”

“看来你对除了写作之外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费奥尔多笑了下,“他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少主。”

本就是英国贵族出身的阿道司对此兴致缺缺,只是挑了下眉。

费奥尔多接着说:“然后我查到你要找的目标叫户川彻,曾经当过辅助监督,而现在是个死人。”

“什么?”阿道司皱眉,终于有了点反应。

费奥尔多笑道:“不过已经查清楚了,户川彻当时是诈死,现在正以‘绅士’这个身份在港/黑活动,你明白吗,他身上牵扯了港/黑和五条家两大势力,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不过这些只是外部的因素,我在调查过程中还听到了一些传言——”

费奥尔多顿了顿,“据说他有‘不死’的能力。”

“在户川彻诈死之后,曾有一个名叫清水哲的人这么说过,证据是一段录像,不过我去查的时候录像已经被删了,所以无从求证,你可以只当一个玩笑话听。”

费奥尔多看着阿道司平静的神情,眯了眯眼睛,“你似乎并不惊讶。”

阿道司错开费奥尔多的视线,“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玩笑感到惊讶?”

“总之,一个如此难以杀死的目标,还不算一个坏消息吗?”费奥尔多走到阿道司面前,换上了一副非常真挚的表情:“但是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毕竟我们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阿道司没有说话,感性上他迫切的需要费奥尔多的帮助,但理性上他并不全然信任这个莫名示好的俄罗斯人,因此只是礼貌的笑笑,打算如往常那般含糊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内的挂钟突然响起——木头雕刻的乌鸦抬起头开始报时,发出一种沙哑刺耳、年久失修的声音

“十二点到了!十二点到了!”

但是这个挂钟本就是坏的,现在也根本不是十二点。

阿道司被吓了一跳,猛地起身后退一步,被费奥尔多扶住了肩膀。

“是示警,有人发现这个地方了。”费奥尔多笑道,声音像是平缓流过的河水。

阿道司闻言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发现了?那赶紧离开!”

“不用着急,即便是来杀你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费奥多尔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把枪。

阿道司见状瞳孔骤缩,猛地侧过头。

乌鸦还在继续报时,嘶哑的声音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十一点到了!十一点到了!”

但是费奥尔多没有动,从容不迫的动作有种意外的优雅,阿道司皱眉看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很深的惶恐,“为什么不走?!”

“不用着急,”费奥尔多依然是那句话,他拆开弹夹检查里面的子弹,“说实话,我很好奇一件事——福特先生,您的异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混乱的样子呢?”

阿道司:“你什么意思?”

费奥尔多看向他,嘴角的笑容很浅,阿道司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尊巨大的石膏像注视着,完美的笑容之下,是一股居高临下的嘲弄与漠然。

乌鸦的报时由十一点跳到了十点。

阿道司被吓了一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开始担心当数字归零时,到底会发生什么——是意味着杀他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吗?

阿道司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看到了大门被破开,漆黑的子弹穿透他大脑的样子。

费奥尔多的声音轻缓的响在耳侧,“福特先生,你看,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之间就不要相互隐瞒了。”

九点。

费奥尔多:“你没有否认有人要杀你这件事,你害怕有人要过来杀你。此外,你还很怕枪。”

他将枪口对准阿道司,阿道司猛的后撤,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八点。

费奥尔多笑出了声,安抚道:“放心,这把枪上了保险栓了——所以你是有PTSD吗?对枪的PTSD?”

阿道司咬牙:“胡说八道!”

七点。

费奥尔多:“是有谁对你干了什么吗?”

阿道司不语。

六点。

费奥尔多敛去了笑容,深红的双眸像是某种干涸的血迹,倒印着阿道司惊惶的身影,“福特先生,时间不多了。”

五点。

一阵风忽然吹动了门扉,发出剧烈的声响。

阿道司感觉那像是枪响,他猛的一颤,仿佛自己又死了一遍,但仔细看去,那只是一阵风。

四点。

三点。

阿道司忽然一把抓住费奥多尔袖子,颤抖的开口:“因为他杀过我!”

费奥尔多微笑:“谁杀了你?”

两点。

阿道司的声音颤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仿佛一刻也不愿回想那段过往:“……户川彻……是户川彻!他用枪杀了我!”

铛的一声。

钟声响起。

乌鸦抬头。

“一点到了!一点到了!”

“啊!!!”阿道司一声惊叫,狼狈的趴伏于地,双手死死的捂住额头。

然而一片安静,到了一点,什么都没有发生。

费奥尔多笑出了声,他蹲下,安慰似的拍拍阿道司的脊背,“难道你以为会有杀手突然闯进来吗?这只是果戈里的恶作剧而已,你放心,什么都不会发生,也没人会来杀你。”

费奥尔多将惊魂未定的阿道司扶了起来,“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他带着阿道司向门口走去,打开门,明亮的阳光洒了进来,“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吧?”

“现在说话不太方便,但是希望在路上,你能仔仔细细的将来龙去脉告诉我——对于合作者来说,坦诚,是相当重要的一点。”

费奥尔多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血液干涸后的暗红色泽,恍惚间像是地狱下的深渊。

阿道司看着他,觉得此刻自己正向深渊走去。然而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有且仅有的一条路直通深渊。

阿道司张了张嘴,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响起。

“好。”

**

太阳偏西的时候,禅院甚尔摸到了一栋小木屋外,木屋的位置很隐蔽,但经过这几天的排查,他确信这应该是阿道司·福特藏身的地方。

然而他在暗中观察了许久,却没发现任何有人烟的迹象。

不对劲。

禅院甚尔思索片刻,上前查探,却发现人去楼空。

地上的纸团里的字迹和阿道司·福特的字迹一模一样,而窗台上花瓶里的花刚换不久,花瓣上还带着未干的露珠。

禅院甚尔摸了把椅子,发现椅面还带着一点热度。

晚了一步。

第114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四天

五条悟从天元的住处出来后,太阳已经快升起来了。

森林中的大火也被处理干净,留下焦黑的一片土地,在灰黑的天色之下显得有些空旷。

五条悟双手插兜自石阶上缓步而下,山中没什么人,无论是中原中也还是天内理子都不见踪影,只有鞋跟敲击地面的足音伴着风声在夜色中回荡开去,显得空荡且渺远。

忽然五条悟抬头,看见户川彻靠在不远处的一株树干上,整个人几乎要与树下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就这么静静等待着,直到五条悟出来,才微微抬起双眸,于是琥珀色的眼睛便暴露在月光下,干净明了,又像是两点燃起的星火,使他原本微不可见的存在感骤然鲜明起来。

五条悟停下,忽而又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跨三个台阶的向户川彻走去。

“中也他不方便多待,天内的身份也有些敏感,所以我拜托中也把天内和黑井带回横滨了,”户川彻解释道,上下打量了五条悟一眼,确定他生龙活虎,只是头发有些乱,又问道:“天元找你干什么?”

所以五条悟觉得户川彻真是再好不过,明明昨晚都气到拿枪了,第二天依然像往常那样帮他,平和安宁的就像天上的月亮,似乎他一回头就可以看见。

“说了羂索的事——就是那个脑子。”五条悟回答,把羂索的来历大致说了一遍,很亲昵的去牵户川彻的手,又用指尖去蹭他虎口的薄茧。

户川彻被蹭的有些痒,手微微向外抽了抽,却被五条悟更紧的握住,那力道几乎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只用力扣在他后脑的手。

但是二者的神情不一样,昨天晚上的五条悟几乎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冷色调的眼底燃起火焰,乖顺委屈的外表下显露出极强的侵略性,而今天的他神情显然更为无害柔和,像是一团软蓬松的云。

——虽然那种侵略性也不是没有,只是隐藏的更深了。

户川彻瞥了眼五条悟紧紧攥着他的手。

“我好困。”五条悟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同时指尖非常流畅的划过户川彻的手背,改为十指相扣。

户川彻努力忽视五条悟喷洒在他脖颈上的热意,推了推他的肩,“你总是这样吗?”

五条悟困倦的眨眨眼,声音有点含糊,“什么?”

户川彻举起五条悟与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摇了摇,“表面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强势。”

“你怎么能这么说?”五条悟蹭蹭他的肩,眼角余光瞥见了他脖颈后的那块疤,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坏心眼的吹了口气。

户川彻肉眼可见的一抖,五条悟闷笑,又挑起一只猫眼看向他:“我都没有喜欢过别人,你怎么能用‘总是’这个词?”

户川彻:“那你放开我。”

五条悟:“我不。”

他把头埋在户川彻脖颈,说话的时候眨眼,睫毛就像小刷子一样若有似无的扫过户川彻的颈侧。

户川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轻轻一颤,他忍无可忍的抓着五条悟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拔了起来。

五条悟抿唇看着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你可是我初恋诶。”

户川彻想到一种可能性:“如果我彻底拒绝你怎么办?”

五条悟双眉微蹙,泫然欲泣,但是户川彻感觉自己的那只手快要被抓断了。

户川彻:“那如果我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五条悟神情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那种侵略性像是火焰一样烧毁了面具一角,从裂缝中泄露出了一丝半点。

他执起户川彻的手,虔诚的亲吻他的指节,一双眼睛自下而上看着他,忽而又重重一咬:“这样我会很伤心。”

户川彻轻轻嘶了一声。

于是五条悟安慰性的轻舔他的伤口,发现那一圈牙印有点像个指环,于是张嘴在户川彻的无名指底部狠狠的咬了一下,牙齿揪着皮肉撕磨,含糊的道:“然后……我也不知道。”

户川彻无端有种被豺狼叼住后颈的感觉,但是那只豺狼看起来真的很委屈,仿佛自己才是欺负他的那个。

户川彻被咬疼了,“松口。”

五条悟真的很乖的松口,但是拿着户川彻的那只手侧头去亲吻他的掌心,一双眼睛斜睨着他,眼底幽深的像一片海。

户川彻莫名想起一句话——咒术师都是疯子。

现在这么一看确实是有点疯。

他索性用那只手掐了把五条悟的脸,眼皮一掀,淡淡道:“现在不继续装了?”

五条悟:“我哪有装?我是真的又委屈又伤心又难过啊。”

他一手捂住心口,“我一想到刚才那句话,我的心就好痛。”

户川彻忽然有一种自己真的把人欺负了的错觉。

但是不对,被又舔又咬的明明是他啊,无名指上的牙印现在还在冒血呢。

他皱眉看了五条悟半晌,五条悟不说话。

户川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揉五条悟的头发。

五条悟很配合的弯腰,然后听见户川彻轻咳一声,说道:“抱歉。”

嗯?

五条悟眨眼。

户川彻的视线瞥向别处,又挪回来,声音有点轻,但五条悟能听清楚,“我现在想想未来应该不会喜欢上别人。”

但这话说的又有点不对,好像他现在喜欢五条悟似的。

户川彻想要纠正一下,但感觉自己现在要是强调这一点的话五条悟又要“泫然欲泣”了。

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户川彻索性把手放在五条面前,上面一个牙印明晃晃的,户川彻皱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咬……所以要再咬一下吗?”

哇——

五条悟很努力的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有点泛红的脸颊。

他忽然想起之前户川彻说他可爱的话。

他算什么,明明户川彻才是最可爱的!

五条悟侧过头,“我不要咬那儿。”

他有些谨慎的凑近,见户川彻没有反对,低头在他颈侧用唇角贴了一下,“我要咬这儿。”

五条悟观察着户川彻的表情,有了昨晚的教训,以防户川彻再生气拿枪顶他,五条悟始终把动作维持在一个非常微妙的范围——几乎踩在户川彻的底线上。

户川彻:“但是你不是咬,你在亲啊,不对……不要亲那里。”

户川彻又抓着五条悟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

五条悟垂眸瞥了一眼,觉得户川彻的底线还挺高的,嗯,比他要高。

结果户川彻摸摸之前五条悟亲他的位置,解释:“这个位置有点危险,亲重了的话有几率形成血栓流至脑部,轻则中风,重则死亡。”

五条悟:“啊?”

户川彻观察五条悟的表情,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我不会死,所以……嗯……你咬好了,或者亲?算了,随便你。”

户川彻头一侧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五条悟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他低头凑近,甚至还给了个预告:“那我真咬了?”

户川彻轻轻“嗯”了一声。

五条悟先是用唇角蹭了蹭,跟护士打针前上碘酒一样,然后叼着块皮肉轻轻咬下。

户川彻觉得有点奇怪,五条悟又亲又咬的连带着他的心率都微微上升,太奇怪了,这种情况居然两天之内连续发生。

于是他第三次抓住五条悟头发,“等……等等,你先停一下,不然我又想用枪打你了。”

五条悟:“嗯?你现在用枪顶我脑袋还要提前发预告的吗?”

户川彻:“那不然你又要委屈伤心难过,然后耍赖了怎么办?”

——但昨天晚上明明是五条悟心虚溜走,户川彻气急拔枪。

五条悟猛地抬头,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一把抱住了户川彻。

怎么办?

他男朋友、或者未来男朋友,真的超——可爱的!

再亲一下吧?

要不再亲一下吧?

五条悟忽然就很想试试户川彻会不会真的开枪,他觉得应该不会。

然后五条悟有些试探的掐住了户川彻的下巴。

户川彻:?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

五条悟:“谁的?”

户川彻:“你的。”

五条悟很想干脆不管,但是手机铃响个不停,五条悟拿出手机想要挂断,结果低头一看发现是种田山头火打来的。

户川彻:“接啊。”

五条悟重重叹了口气,按下通话键,对面种田山头火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五条君,有时间见一面吗?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

五条悟一开口像是对面欠了他八个亿,“哪有大半夜打电话的?那就后天吧,后天下午。”

“要不这周……”种田山头火觉得时间有点紧,但是他话还没说完,五条悟就挂断了。

种田山头火听着规律的忙音,视线最后沉默的挪到了面前等候命令的下属身上,“只能麻烦你们抓紧点了,在后天起草一个大致的合作方案。”

将任务吩咐完后,种田山头火看向桌上的照片。

照片拍的有些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中原中也正在保护天内理子的场景。

中原中也可不是什么小喽啰,那是双黑之一,森鸥外的心腹,森鸥外能派中原中也参与咒术界的事,或许已经和五条悟在一些方面达成了协议。

虽然这只是一个没有明确证据的猜测,但种田山头火依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更何况不久前他还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此前的涩泽龙彦事件中,是五条悟和中原中也联手才把涩泽龙彦制服的。

也就是说,五条悟和□□的渊源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异能特务科是唯一会和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打交道的政府部门,因此在种田山头火向上级汇报之后,上级索性把和五条悟相关的事全权交给了他负责。

——毕竟异能力者、咒术师,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论经验没人比种田山头火丰富。

种田山头火感觉自己肩上像是扛了一座山,出于谨慎,他希望能获得更多支持他决策的证据,但还有一句话叫做犹豫就会败北,因为瞻前顾后让机会白白溜走造成重大损失的事,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种田山头火纠结了好长时间,杯子里的茶水都续了五次,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下定了决心。

虽然五条悟听起来语气不是很好,但希望这次合作能顺利进行。

如果政府能以这件事为契机,成立一个类似于异能特务科的官方管理咒术师的机构,那再好不过。

**

第二天早上,户川彻被森鸥外叫到了办公室。

他还是一身黑的低调打扮,平常路过的文职人员看见他最多向他点点头打招呼,但不知为什么,今天路上一直有人对他行注目礼,在他走远后,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点奇怪。

户川彻想,如往常一样推开首领办公室的门。

森鸥外照旧坐在办公桌后。

而他面前站了十个黑蜥蜴的成员,此刻正拿枪齐刷刷的指着户川彻。

黑洞洞的枪口一字排开,某一刻像是地狱尚未张开的入口。

第115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五天

户川彻面不改色的上前,微微颔首向森鸥外打了个招呼。

那十个拿枪的黑衣大汉看他的表情一刹那变得非常的古怪,但不像是气愤,更多的是一种仿佛看见太宰治突然不再自杀后的震惊,还夹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兴奋。

要不是有墨镜挡着,户川彻怀疑他们的目光能在他身上戳出二十个窟窿。

户川彻抬眸瞥了他们一样,恰好和他对上视线的人立刻把目光挪开,但是脸却肉眼可见的涨红了。

不对劲儿。

“户川君,”森鸥外手中拿着中原中也不久前主动交上来的检讨,看向户川彻时眉梢同样微不可察的挑了挑,“中也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户川彻说的诚恳:“我已经准备好酒向他道歉了。”

“那么户川君打算向我道歉吗?”森鸥外一抬手,枪械上膛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

“如果你晚一步叫我的话,我的辞职信应该能写好了,”户川彻面不改色,“其实我不建议用上膛的声音来形成威慑,如果boss你真的打算恐吓什么人的话,直接开枪效果会更好。”

“当然,如果boss你真的打算杀什么人的话,我现在应该正在逃亡的路上,”户川彻顿了顿,视线淡淡的扫过面前的枪口,“需要我为这些枪上保险栓吗?”

森鸥外静静看着户川彻,一刹那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钟表的声音滴答滴答的响起。半晌他做了个手势,顿时,黑蜥蜴的成员如潮水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首领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森鸥外和户川彻两个人。

森鸥外做了个“请”的动作,“你的保险栓呢?”

户川彻说了个地名,“明天下午两点,悟和种田长官会在这家咖啡厅见面。”

森鸥外微笑着叹了口气,“所以到最后,一切仍旧按照户川君你所想的进行了。”

在中原中也把检讨交上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户川彻打的什么主意了,但是种田山头火已经入局,那么户川彻的计策就成了一个阳谋,港/黑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生气也好,后悔也罢,都是很没有用的一种情感消耗,森鸥外的态度转变的相当自然,一改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口就打算尽可能的为港/黑谋取利益,“户川君,既然是未来的合作关系,不打算先透露点什么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信息共享有利于之后的合作。”

户川彻:“你可以去找悟,我记得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森鸥外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满意了。

户川彻告辞离去,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森鸥外叫住。

“说起来,户川君我很好奇一件事,虽然最后目的达到了,但是你的这种行为无异于在走钢丝,你有想过失败后会怎么样吗?”森鸥外笑眯眯的问道。

户川彻理所当然回答:“不会失败。”

森鸥外眉梢微挑,“什么?”

户川彻的神情非常平静,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只有一个五条悟,只要你们对咒术界有兴趣,那么五条悟就是最佳的合作人选,即便失败,也只是我的这个计划失败而已。”

“你们最终依旧会选择他,或许在五年后,十年后——等到发生了什么事,迫使政府不得不对咒术界下手的时候——到了那时,你们就会想到他。悟还年轻,在他的未来,肯定可以看见自己梦想实现的那天。”

森鸥外:“如果五条悟变了呢?十七岁时的梦想是很难作数的。”

“应该……”户川彻一怔,又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坚决起来,“他不会的。”

森鸥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随后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姿势靠上了椅背,抬起一只手看似无意的拂过了自己的脖颈,“户川君,辞职信就不用交了。”

“另外,港/黑是有婚假的。”

**

从森鸥外办公室出来后,户川彻拿了酒打算去找中也,结果扑了个空——中也做任务去了。

不过是个小任务,所以应该花不了多久,户川彻在中原中也的办公室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的等着。

结果等了没多久,碰上了偷溜进来的太宰治。

太宰治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神情变成了森鸥外同款的意味深长,夸张的“哇”了一声。

户川彻:“你来偷中也的酒?”

“对啊,”太宰治笑眯眯凑近,随后又变成了一脸遗憾,“不过彻你在这里的话我大概是成功不了了。”

说完太宰治同样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动。

户川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找中也有事?”

太宰治掏出游戏机:“没有。”

户川彻:“那你待着干嘛?”

要是以往早走了。

太宰治抬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看戏。”

他的视线自户川彻脸上划过,看到某处的时候顿了顿,加深了嘴角的笑容,“说起来,彻,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照镜子吗?”

户川彻:“没有,昨天处理完星浆体的事之后直接来港/黑了,严格来说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就在这时,中原中也推门进来了,他看上去风尘仆仆,身上裹挟着尚未消散的硝烟,一路走来气势极强,却在看清户川彻的刹那动作猛地一顿,原本微微扬起的衣摆也随之落下,安静服帖的贴在身侧。

中原中也扣住礼帽拼命往下摁。

户川彻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熟悉,他拿起了自己带来的酒,“中也,之前的事很抱歉,你看……”

“先不说这个,”中原中也有些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大步走进,走到户川彻面前的时候又突然放轻了声音,有些委婉道:“你要不要在脖子上贴个创口贴。”

户川彻疑惑:“为什么?”

中原中也双颊肉眼可见的变红,露出那种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表情——一旁的太宰治已经开始侧过头抖肩膀了。

户川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短促的“啊”了声,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射去看自己的颈侧——虽然不及镜子清晰明了,但依然能看清脖颈处有块皮肤颜色比较深,细看之下还有个隐隐约约的牙印。

怪不得今天路上遇到的人表情都很奇怪。

森鸥外也是,太宰治也是,都一脸意味深长。

但是他一路遇到了这么多人,竟然只有中也跟他说了。

户川彻放下手机,无言的看向中原中也。

果然。

中也是唯一的“良心”。

“那个……先贴一个吧。”中原中也开始翻抽屉。

户川彻:“很红?”

太宰治:“像是樱桃被碾碎后扔到了雪地上。”

他笑够了,托腮看向户川彻:“难道这是虫子咬的吗?”

“不是啊,”户川彻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是悟弄得。”

太宰治:“……”

所谓的揶揄别人这种事,只要被揶揄的那个人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自己——他很少遇到这种情况,竟难得有些说不出话的感觉。

中原中也翻出了创口贴。

户川彻:“那要贴多久?”他单纯的觉得麻烦。

太宰治:“如果你想一路被行注目礼的话,建议不贴。”

户川彻低调惯了,平时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阴影里,港/黑里的人还算少,但如果到了室外——他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沉默几秒,相当自觉的抬头露出脖子。

太宰治眼尖看见了他的手,眼角一抽:“手上也贴一张。”

顿了顿,太宰治没忍住道:“他是狗吗?”

户川彻想了想,竟意外的觉得这个比喻有些贴切。

但是当他回到家,看见五条悟睁着一双猫眼抬头看向他时,又觉得五条悟像一只猫了。

——像一只漂亮的、名贵的、有着蓝眼睛和白色柔软长毛,只会对他撒娇的波斯猫。

**

在与种田山头火见面的前一天,五条悟先和森鸥外见了个面,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但总归是达成了一些协议。

在五条悟和种田山头火见面的当天,森鸥外会想办法加入进去,然后和五条悟上演一出默契合作的戏码——毕竟这也是一开始种田山头火会选择和五条悟合作的原因。

这场谈话持续了很久,户川彻全程参与,在五条悟和港/黑表现的亲密的情况下,种田山头火为了争取合作,做了不少退让。

但即便如此,直到日头西斜,三方也没有谈下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顶多是搭了一个大致的框架。

谈判果然是一个非常熬人的事情,是一个不断拉扯、磨合、退让和妥协的过程。

五条悟预感到这种情况自己未来大概还要再来几次,回去后躺在户川彻腿上忍不住抱怨:“彻,好麻烦啊——”

没等户川彻安慰,他眨了眨眼,忽然坐了起来,“我想到了,去找夜蛾老师好了。”

毕竟夜蛾正道大他一轮,人生经验应该也多不少。

于是在之后的几次谈话里,夜蛾正道加入其中,谈判的进程以一种稳健的速度推进着,最后在一周后商定了初步的合作内容。

那天是个难得的阴天。

少了炙热的阳光,连吹过来的风都凉快不少。

户川彻并不会像家长一样时时刻刻陪在五条悟身边,少年会不断长大,而他也自信五条悟能处理好这些事。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己所能的帮五条悟去处理一些过分困苦的难关。

没必要一夜之间就长大。

五条悟不需要多么痛彻心扉的领悟,也不需要经历什么惨痛的事件后,艰难的去蜕变成另一个自己,五条悟只要像普通人那样磕磕绊绊的、但始终向前走的那样长大就好。

所以户川彻只会安静的等待着。

他会待在五条悟可以看见的地方。

当五条悟谈判累了,不开心的撇嘴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待在对面的餐厅里,或者某个角落中——像一颗只会静静的、照着他的月亮,一道温和但沉默的黑色剪影。

于是连时间的流逝也变的温柔起来。

时钟指向十二点,户川彻手机里蹦出五条悟开小差发给他的抱怨。对着那些文字户川彻几乎能想出对方的语气,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想回个信息,但是还没打几个字,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急促的铃声突兀的响起,叮叮咚咚回荡在稍显喧闹的餐厅内。

出于多年的习惯,户川彻不会给联系人加备注,但他清楚的记得每个人的号码。

他看着手机屏上蹦出的那串数字,按下了接听键。

——这是禅院甚尔的电话。

第116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六天

禅院甚尔在木屋失去阿道司·福特的踪迹后,不死心的又找了一周,但或许是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没了主场优势的禅院甚尔一无所获。

阿道司·福特就像是蒸发一样凭空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努力无果的禅院甚尔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的滑铁卢,告知了户川彻这个不怎么好的结果。

“我可以继续帮你找,或者你撤销任务,钱的话……”禅院甚尔说的艰难,户川彻此前一次性付了全款,现在任务失败,必定要退一部分钱,禅院甚尔只能当做这笔钱被自己赌马输掉了,这样想想似乎心情还能好一点。

户川彻摇头:“钱不用退,你先回来。”

“嗯?”禅院甚尔挑眉,“你又想干什么。”

户川彻:“你还记得之前承诺过的事吗?对付咒术高层打折,你现在可以过来赚钱了。”

禅院甚尔没忍住抬头看时间,这距离自己离开才过了多久?效率挺高啊。

正想着,户川彻又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扔下了一个炸弹:“对了,还有一件事,惠他觉醒十影法了。”

嗯?!!!

禅院甚尔手肘一动,撞翻了桌上的伏特加,酒瓶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澄澈的酒液溅上了他的裤脚,散发出一股十分辛辣的味道。

禅院甚尔顾不上,他确认了一遍:“十影法?!”

户川彻继续往外抛炸弹:“嗯,已经能召唤脱兔和玉犬了,但是维持的时间不长。”

禅院甚尔用指节顶住额头。

等等。

他儿子几岁来着?

八岁?不不不,应该没这么大,好像是七岁?还是六岁?

但不管怎样,能在这个年纪觉醒术式,还是十影法,赞一声天才不为过,某种程度上,其天赋甚至比五条悟还要高。

禅院甚尔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荒诞感。

他靠在椅背上,抬头,目光虚无的落在天花板的某处,忽而又捂住脸低低笑了起来。

十影法,那可是十影法。

谁能想到,禅院家追寻的十影法居然会觉醒在他这个天与咒缚的儿子身上。

这小子好运气。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

禅院甚尔敛起笑容,神情变得空茫又无聊,整个人忽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卸下拘束获得全部的自由的同时,也陷入了一种随风而去又无处可依的渺茫。

他转头看向窗外,今天是西伯利亚难得艳阳高照的一天,阳光热烈到了刺目的程度,蔚蓝的天空渺远空旷,低的仿佛一抬手就能碰到。

所以那小子今后无论如何都应该不会活的太差了,光一个禅院家就不会亏待他。

还凑合。

禅院甚尔想,拾起碎裂的瓶底,喝了口里面残余的酒液,权当祝贺禅院惠此后走上一条有别于他的道路。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低嗤笑一声,有些嘲讽般对着户川彻说道:“这小子运气不错。”

——不过既然觉醒了十影法,那禅院惠现在多半已经回到禅院家了吧。

户川彻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所以你赶快回来。”

“知道知道,”禅院甚尔有些懒散的应道,“不过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是我晚来一步那些高层就能被你当大白菜砍光了是吗?”

“不是这个原因,”户川彻叹了口气,“是惠快要上小学了,你作为他监护人需要来做些手续。”

禅院甚尔缓缓直起身,脑袋上的问号具象化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禅院家会让他上小学?”

户川彻脑袋上问号更多,“谁说惠回禅院家了?”

禅院甚尔双眸微眯,笃定道:“禅院家还不知道这件事。”

户川彻:“惠他不愿意去禅院家,所以一直瞒到现在。”

确切的说,是在他把禅院家的情况说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征求禅院惠的意见的时候,禅院惠就抿嘴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了——于是整件事不了了之。

户川彻苦口婆心,“所以你赶快回来,把小学定下来,有些好的小学手续还挺复杂,要花不少时间。”

禅院甚尔感觉那根风筝线又回来了,而且有朝铁丝变化的趋势,“不是,他为什么一定要上小学?”

户川彻皱眉:“因为日本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你不让上小学属于剥夺儿童合法权利。你难道想让惠当一个文盲吗?”

禅院甚尔感觉自己被骂了:“咒术界那些家族不一般都是上私塾比较多吗?”

户川彻面无表情,“对,所以那些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被控告违反《教育法》,贺茂家可以被控告重婚罪,星浆体的事还可以告他们故意杀人。”

禅院甚尔常诚恳道:“要不我把那小子送你吧,不要钱了。”

户川彻闭眼,深吸一口气:“你……”

然而他刚开口说一个字,手机就忽然被人抽走了,身后靠上来一个温热的躯体,五条悟一手揽着他的肩膀,有些委屈的抱怨,“你在和谁聊天,我看了你好几次,你都不理我。”

户川彻揉他白毛:“谈完了?”

五条悟:“两分钟前就谈完了,夜蛾老师都已经回去了。”他又垂眸瞥了眼手机,没看到备注:“这谁?”

户川彻言简意赅:“人贩子。”

五条悟了然,在禅院甚尔开始问他要不要崽的时候,干脆利落又果决的拒绝了,“不要,另外我们有很多任务要交给你,你爱回来不回来,不回来就在西伯利亚啃草吧。”

说罢,挂了电话。

禅院甚尔看着手机拧紧眉毛,但是任务等于钱等于愉悦的赌马时光,犹豫片刻后,他最终还是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

“你们谈了什么?”回去之后,户川彻坐在沙发上问道,他没有要隐瞒禅院惠的意思,因此在禅院惠跑出来迎接他们时,也只是把小孩揽进怀里,等五条悟讲述他们在今天早上敲定的方案。

“其实大致就三点。”五条悟揪禅院惠的头发尖玩。

“第一点是要建立官方的咒术师机构,这个机构专门负责抓捕叛逃的诅咒师,有权利关押审判他们,督促他们祓除咒灵进行劳改。”

户川彻挑眉,这一点一看就是种田山头火提议,森鸥外完善的,立志于把人的最后一滴价值都榨干净——反正诅咒师在社会上都是不稳定因素,抓起来劳改还能减轻咒术师的压力,可谓一箭双雕。

“第二点是要开放一定的非一线的咒术界的岗位,比如窗、一些后勤人员,还有财务之类的?”

的确,咒术师因为能祓除咒灵,属于无可替代的一线人员,但是除此之外,一些非一线的岗位其实没必要一定是咒术师,甚至完全是个普通人就行,毕竟一个从会计专业正经毕业的财务,肯定比咒术界那些走关系的人要强,哪怕前者根本看不见咒灵,但是做账要看见咒灵干什么?

而且这么做也能进一步加强咒术界与外界的隔阂——总觉得种田山头火会借此安插不少钉子进去。

“第三点是要建霍格沃茨!”五条悟有些高兴的说道。

户川彻:“霍……嗯?什么?”

五条悟比划:“就是要把教育和工作分开。祓除咒灵另设机构,学校回归教育,在原本高中部的基础上再增加一个初中部,招收十二岁至十八岁的学生,期间绝大部分的文化课都和普通高中一样,但是增加了咒术相关的课程。初中部就只是学习,高中部会适当做点小任务,毕业的时候要升学或者当咒术师都随便他们。”

五条悟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这段时间他一直隔着一个世界和夏油杰断断续续的闲聊,夏油杰似乎过的不错,言谈中说到一些过去的事,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因为能看见咒灵经常会被同龄人排斥。

虽然说的时候轻飘飘的,但是五条悟感觉夏油杰那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开心——那么如果十二岁就有同类并接受正确的教育的话,应该会有一个普通又快乐的童年吧。

当然谈话中还有一些其他的设想,比如具有监测任务的窗和各地派出所合作,借助派出所对辖区的掌控力度去更加精准的监测咒灵的相关信息;比如借助现代科技去研发一些祓除咒灵时的辅助用具,顺带还能发展一些相关产业,提升一下日本的就业率。

不过以上的这些,都建立在推翻咒术上层的基础上。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有些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苍蓝色的双眸微微眯起,一刹那像是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

“彻,我们这几天会有个帮手过来,”他伸手有些亲昵的卷起户川彻散落的头发,“要不要猜一下?”

户川彻很配合:“是种田长官派来的吗?”

五条悟只是笑,没说话。

户川彻神色微动,又道:“是boss?”

五条悟眼神闪烁了一下。

户川彻嘴角微勾,“那我知道是谁了。”

几天后,一家咖啡厅里,一个青年不住的低头看时间,他今天约了人面试,但现在已经过了面试的时间,却连面试者的人影都没见到。

他有些不耐烦,打算起身离去,然而就在这时,两个人影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抱歉,来晚了,”太宰治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叫津岛修治,他是织田作之助,我们来面试辅助监督。”

第117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七天

“织田作之助……”青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等等!你不是户川彻的……”

想当初户川彻还是辅助监督的时候,就在森鸥外的建议下,以织田作之助病入膏肓需要照顾为借口,每周三次前往横滨,为森鸥外打工,所以咒术界的辅助监督对这个名字基本上都很熟悉。

“是的!他是户川君的挚友!”太宰治揽住织田作之助的肩,随后换上了一副强抑悲伤的样子,“他之前做了个大手术,在医院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却没想到户川君竟然去世了。”

联想到户川彻明面上的死因,青年眉梢一跳,无端觉得有些心虚,只能诚恳道:“节哀。”

织田作之助嘴角抿直:“嗯。”

“实不相瞒,”太宰治扶了扶鼻梁上的咒具眼镜,“织田作就是因为也能看见咒灵,才能和户川君成为挚友,户川君死后,他想要继承户川君的遗志,想要了解户川君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伟大职业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才想来应聘辅助监督。”

“我和他相识不久,但是在听完织田作心中所想后,也不得不感动于两人之间真挚的情感。”

太宰治不着痕迹的点了点织田作之助的肩膀,织田作之助低低“嗯”了一声,按照之前对好的台词,尽量带着一些情绪起伏的说道:“彻他生前一直为能够在咒灵手中保护普通人而自豪。”

太感人了。

青年定定看着他们。

这已经感人到能在咒术界当典型进行宣传的地步了。

这样一来,光是冲着这个故事也不好轻易拒绝他们了。

青年把手中的简历放下,又把一份资料递过去,“这是辅助监督的有关事项,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一周后就来上班吧。”

“太感谢您了。”太宰治起身与青年握手,鸢色的眼中盛着一种非常真挚的笑意。

最近咒术高层之间的权利倾轧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影响了机构的日常运转,某段时间甚至产生了报酬发放延迟的情况。

这对任意一个公司来说都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但或许是咒术界垄断久了,高层反倒并不在意这件事。

因此五条悟和种田山头火还有森鸥外商量后,就打算先从建立政府机构入手。

除了世家出身的咒术师外,咒术界还有不少出身于普通家庭的咒术师,这类术师对于政府的认可度往往会比前者要高,也更加在乎报酬的事,太宰治要做的就是在高层间煽风点火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挖角这些人。

理由也很简单,羂索杀了异能特务科的人,所以异能特务科出于工作需要,要雇佣咒术师去抓捕羂索——不过期间如果有其他诅咒师“丧心病狂”对异能特务科的人下手,自然也需要这些术师去处理。

为了不引起高层的警觉,太宰治打算先挖角等级低的、与高层有矛盾的或者被高层不喜的术师,然后再逐步扩大范围,一点点蚕食高层的势力。

原本太宰治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打入咒术界内部,但幸好户川彻之前做过辅助监督。

明面上织田作之助是户川彻挚友,太宰治是织田作之助朋友——这关系不就对上了吗!

“希望户川君当辅助监督时人缘还不错。”太宰治把玩着桌上的瓷勺淡笑道——这样一来,他打感情牌继承的人脉还能多一点。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户川君的坟墓前祭奠一下吧。”太宰治理了理衣服起身,扬手将瓷勺扔回了桌上纤尘不染的磁盘中。

瓷器与瓷器相触,发出极其清脆的声响,在某一时刻却又像是刀剑相击的声音,铮然中透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

太宰治嘴角挂着笑,“毕竟我们是要继承户川君遗志的人嘛。”

**

午后灿烂的阳光洒下。

校园中可以看见有学生散步聊天的身影。

禅院甚尔拿着份宣传手册站在小学门口,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见鬼似的看向身旁的户川彻:“你认真的?”

户川彻点头,“之前已经让惠看过了,他选择的就是这所学校,你待会进去别说话,然后签几个字就行。”

禅院甚尔:“我不……”

户川彻拿出一张银行卡打断他的话,“从现在开始别说话,处理完小学的事情后,我就跟你商量工作的事。”

禅院甚尔闭嘴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禅院惠忽然扯了扯户川彻的衣袖,“彻,我有点渴。”

户川彻看了眼旁边的便利店,问:“你要喝什么?”

禅院惠回答:“什么都可以。”顿了顿又道:“巧克力味的牛奶好了。”

户川彻走后,禅院甚尔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儿子——在他稀薄的印象中,禅院惠并不是一个会主动提出要求的人,这么干只能说明他想把户川彻支开。

果不其然,禅院惠拧眉犹豫半晌,忽然问道:“你……是禅院家的人。”

这不废话。

禅院甚尔轻哼一声,“所以?”

禅院惠紧紧盯着他,“那……爸爸。”

禅院惠什么时候这么正常的叫过他?!

禅院甚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秒警觉,“你想干嘛?”

禅院惠:“你能不能回去当禅院家的家主。”

禅院甚尔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一边咳的惊天动地一边面目扭曲的看向禅院惠,神情介于“是不是在做梦”与“禅院惠疯了”之间。

禅院惠:“我听到彻说的了,他们要对付什么老橘子,想要尽可能的拉拢一些盟友什么的——禅院家不是御三家之一吗?”

所以你是想为了户川彻把你爹给卖了。

禅院甚尔神情更扭曲了。

禅院惠说的很认真,但就是因为太认真,让禅院甚尔觉得心里有哪里怪怪的,但他转念一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本来就已经打算把禅院惠交给别人养,禅院惠怎样应该与他无关才对。

最后他冷哼一声,在嘴角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户川彻不让他说话,然后他就这么往墙上一靠,点了根烟不动了。

禅院惠有些执拗的盯着他,见禅院甚尔不开口,也就明白对方心中的打算了,不过他本来就没报什么期望,于是头一扭,有些坚定的说道:“那我回禅院家,自己当家主。”

禅院甚尔这回一口烟吸进去没吐出来,直接咽下去了,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冒白烟,“你……你……”

他没“你”出来,索性嗤笑一声,“小鬼,想的还挺多。”

禅院惠皱眉强调:“彻说只要我回禅院家未来肯定是能当家主的。”

禅院惠有时候仍旧觉得现在的生活像一场梦,他想要紧紧抓住,又害怕梦境就这么碎在掌心,于是迫切的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是他年龄太小,想要帮忙也无从帮起,想来想起只有自己十影法继承人的身份可以利用一下。

他并不喜欢禅院家,但对家族也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概念,对家主的想法更简单——那是一个可以管理别人的位置,那么如果自己当了家主,一定让禅院家的人都去帮户川彻,这样的话彻一定会很开心。

自己委屈一点也没有关系,因为彻开心的话自己也会开心的。

禅院甚尔用犬齿磨香烟的滤嘴,磨碎了就嚼一嚼咽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也不知道品出了什么滋味。

他讨厌禅院家,非常讨厌,但他并不觉得禅院惠回禅院家是一件坏事——因为禅院惠回去必定会被那帮老头当宝贝宠,吃穿不愁,在禅院家天生高人一等。

但这一切是建立在禅院家指望他能让家族更上一层,指望他能打败五条悟的基础上的,不是让他把整个家族拱手送人的。

如果禅院惠真这么干,哪怕他是十影法的继承人也会受到针对。

此时不远处的操场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喧闹、甚至显得嘈杂的笑声传了过来,却像是在空中砰砰砰放了一场烟花,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热烈。

禅院甚尔觉得很吵,又感觉像是有人往他周身泼洒了很多醒目颜料,色块与色块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非常凌乱、非常斑斓、非常浓烈却又饱含生机的场景。

他像是被颜料黏在墙上的虫子,色彩覆盖在身上,只显得狼狈。

但禅院惠是看颜料、泼颜料,碾死虫子的那个人。

禅院甚尔咬断了滤嘴,这才觉出香烟已经快要燃到尽头,烟灰蓄了长长一截,一动就往下掉,自己嘴里满是苦味,一嘴的渣子。

他往地上“呸”了一声,直接了当,“小鬼,滚去上学。”

在禅院甚尔面前,禅院惠的逆反心理出奇的强:“我不。”

禅院甚尔冷笑,直接提起了他的领子,凶神恶煞且面目狰狞,“你不会指望我会听你的吧?”

禅院惠挣扎。

禅院甚尔拎着他,直接长腿一迈就往校园内走去,“还是你想当文盲?”

禅院甚尔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用户川彻的话,他努力回忆不久前的谈话内容,总结成了一句话,“你这样犯法。”

禅院惠不挣扎了,瞪大眼睛,“你骗人!”

禅院甚尔无所谓一耸肩,“是户川彻说的,你不信去问他。”

彻……彻……

在禅院惠心里,户川彻等价于靠谱,从不说谎,也从不食言。

那这样说来的话……

禅院惠嘴角下撇,整个人如同一个霜打的白菜。

户川彻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禅院甚尔拎着禅院惠在校园里无头苍蝇似的乱走,看见他回来就催促赶紧去办手续。

期间让签字签字,让填表填表,配合的户川彻怀疑禅院甚尔是不是被夺舍了。

然后在办完所有手续后,禅院惠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角,一脸纠结:“彻,我现在一定好好念书,长大后再把禅院家送你。”

“啊?”户川彻脑袋上冒出个问号,“呃……谢、谢谢?”

第118章 第一章 自新世界其一

“你说什么?”电话另一头传来五条悟忽远忽近的声音——看得出来正在祓除咒灵——随后就是一阵颇为放肆的笑声,“哇——惠还真是志向远大!”

“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森鸥外,他会不会嫉妒死?”五条悟猜测。

户川彻沉默了。

回想港/黑高层心照不宣的“森鸥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篡位史”,再联想不久前禅院惠说的“要把禅院家送给他”的童言童语……

户川彻觉得会。

但他的老板应该不会表现的很明显,最多微笑的感叹一声“户川君人缘真好”。

“以后还是不要在惠面前说这些事了。”户川彻无奈的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不过好在惠上学的事已经解决了,禅院甚尔也安排给了太宰治,一切的一切都步入正轨。”

“好哦。”五条悟轻快的应道。

然后二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五条悟忽然开口:“彻,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好像很少会无缘无故的联系我。”

户川彻哑然,他扯了扯脸上的口罩,扫视了一下周边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的理由无聊又有些难以启齿:“呃……就是……现在是下班的时候,我在等红灯,身旁有很多人一起在等,他们在……打电话?”

最后三个字户川彻说的很轻。

临近下班高峰时期,在忙碌了一天后,积攒的思念与关心似乎都在此刻迫不及待的爆发出来。

学生、白领、老人,不是在和同伴闲聊,就是正在通话中,聊得也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晚上吃什么,今天过的怎么样,记得收衣服……

这种琐碎的、细碎的话语仿佛形成了一张网,户川彻被包裹其间,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打个电话的想法。

等他反应过来后,这个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打给五条悟的,重点是五条悟接的还很快,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时间。

于是户川彻只能临时用昨天禅院惠的童言童语为话题,与五条悟进行了一场长达五分钟的短暂对话,然后就因为话题枯竭陷入了沉默。

恰巧此时红灯变绿,他像是又找到了一个借口,不待五条悟回答,就匆匆抛下一句:“红灯变绿了,挂了。”

——嗯,两个短句之间完全没有因果关系,但户川彻就是松了口气。

他随着人流向前走,却在抬头的刹那,眼前车水马龙似的场景忽然变的惨白,就像是抽帧似的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平原、大雪、面前如沥青般蠕动的怪物,还有站在雪地中的宛如木偶般的自己。

耳侧喧闹的声音转瞬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了空旷的风声和怪物咀嚼血肉的声响在耳侧回荡。

户川彻的瞳孔顿时缩成针尖大小,一刹那的心悸如同触电般席卷全身。

“彻!”就在这时,五条悟的声音如惊雷落入耳中。

户川彻猛然回过神,眼前仍旧是高楼林立、夕阳西下的场景,仿佛刚才的所见不过是自己一刹那的幻觉。

“你……你没挂?”户川彻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等你先挂,”五条悟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你怎么了?你呼吸变得很急。”

“我……”恰在此时,一旁忽然传来了喇叭声,户川彻抬头,发现绿灯不知什么时候又转红了,而他站在马路中央,堵了大半车辆的路。

户川彻往前跑:“怕绿灯时间不够跑了几步。”

他在马路对面站定,一双眼睛像是要将眼前的场景瞪出一个窟窿,确认自己仍旧站在马路上。

他又摸了把身旁的绿化,手中的触感真实无比,掐断叶柄后,还有很细微的草叶的味道弥漫开来。

“或许是没睡好。”户川彻喃喃,他扔掉树叶往家的方向走去,“悟,你回去了吗?”

五条悟:“还没,怎么了?”

“没什么。”户川彻顿了顿,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迫切的想法,像是外出的倦鸟急于归巢。“我想见你。”

**

一栋不起眼的别墅内,阿道司·福特将手中的芯片放在了笔记本上。

芯片顿时如糖浆般融化,渗入笔记本中,与纸张融为一体。

费奥尔多端了杯红茶走过来,在阿道司面前放下,“既然是从那个户川彻身上掉下来的芯片,理论上也是你异能的一部分,笔记本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吗?”

阿道司:“多了对应的编号以及户川彻三个字,其他的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笔记本上的时空依然是紊乱的。

费奥多尔笑了笑,摆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这个地方很安全,阿道司,你可以继续分享之前来不及说的故事了——或许对你来说,讲述被自己的造物杀死的事很丢脸,但是你放心,我并不会因此嘲笑你。”

阿道司抿唇,眼前的费奥尔多像是开在地狱入口的雏菊,洁白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深不见底的危险。

“阿道司。”费奥多尔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敲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阿道司浑身一僵,脸皮紧绷看着眼前的人半晌,错开视线,“让我想想。”

他沉默半晌,忽然问:“你养过蚂蚁吗?”

费奥尔多:“蚂蚁?”

阿道司:“蚁后,工蚁,把它们放在透明的盒子里,看它们挖掘巢穴,繁衍族群,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小时候这么干过——仿佛你是他们的造物主一样。”

“而作为创造世界的人,为了能更加精确的观测世界的运行,我有时候也会把我的意识投射到笔记本中的某个个体上——每次时间不会太长,基本定在睡前的一个小时左右,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费奥多尔:“所以那个主体是……”

阿道司淡淡吐出两个字:“主脑。”

“我把我的意识投射在了主脑上。”

“甲-B6……户川彻,我起初并不在意他,他更像是一个赠品,顶多是能力相对强一点的赠品。”

阿道司看了眼费奥多尔,像是羞于启齿一般,“我为了世界内部的稳定,不至于出现像之前那样底层造反的事,构造了麦克罗这个怪物——但是我的终极目标是构建一个完善和谐的世界,因此麦克罗不能一直存在。”

“所以在我觉得世界中的社会制度已经大致稳固下来后,我需要想个合理的、快速的办法把麦克罗给去掉——于是我创造了一个人物,将他设定成了能够操控时间与空间的人,未来注定会彻底消灭麦克罗的存在。”

费奥多尔微笑:“不错的巧思。”

但实际上,更像是对方因为想不出能够合理的去除怪物的剧情,因而使用的一种类似于机械降神的讨巧方法。

费奥尔多喝了口茶,视线轻巧的落在阿道司的身上——所以眼前的这位作家之所以落魄,还是有客观原因的。

“当时受限于世界自动生成的‘自然结合孕育的生命更容易产生超能力’这一设定,我不敢做太大的改动,于是将人选定在了一个由两个C级公民结合生下的个体上。”

“户川彻是那个个体的哥哥。”

阿道司用瓷勺搅动着杯子里的茶水,勺子与杯壁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急躁的声音。

“如果排除他在最后射向我的那颗子弹,户川彻一直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造物,最多……就是求生欲强了一点。”

阿道司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看向窗外的天空,思绪却无止境的坠入身后的回忆。

“就像是一只拼命往上爬的、最努力的工蚁。”

**

户川彻躺在废墟中。

他身下是被他的体温捂化后又重新凝结在一起的冰面,身上是石块与积雪的混合物,沉甸甸的压在脊背上。

他觉得自己的腿应该是被落石砸断了,右腿几乎没有知觉,但好在温度够低连鲜血也被冻住,只是随之而来的低温症让他不断的打着寒颤,面色苍白如纸,心率如同一辆失了动力的马车一般,降低到了一个极低的速度。

但幸好他的头脑还算清醒,视力也没有受到影响。

户川彻抬起已经冻僵的手臂,费尽的驾好了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对着不远处正处于恢复过程中的如同沥青一般的怪物。

他目前军衔为上尉,卓绝的天赋让他迅速成为了军队中最优秀的狙击手,又靠着实打实的功绩一路升职,在二十岁那年成为了军队中最年轻的上尉。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隶属于B级公民,无论是在实力上,还是生命的优先度上都远逊于A级的科学家和S级的超能力者。

当遇到危险时,是如同多余的辎重般被随时可以舍弃牺牲的存在。

十天前,他的驻地附近突然出现了三只麦克罗,主脑经过分析计算后认为驻地附近的军队无法解决他们,因此抽调了几个附近的超能力者,并根据目前的情况计算出了最佳的计划。

麦克罗在吃饱之后会进行分裂,分裂的过程中,一个类似于细胞核的核心就会暴露出来,只要击中核心,麦克罗的恢复能力就会短暂的消失,虽然仍旧难缠,但只要将麦克罗的躯体粉碎,并阻止其重新粘合,麦克罗就会一点一点的失去活性,其时间在两个小时至五个小时不等。

驻地附近是一个研究基地,里面全是A级的科学家,而最后一个体弱且没有生存能力、只能用作诱饵的D级公民在三天前死于麦克罗口中。

所以——

会议室中,一个军官打扮的人一指户川彻和他身后的八个队员。

“你们去把麦克罗喂饱。”

但是鉴于麦克罗的食谱上只有人类,所以军官又加了一句:“允许你们带大量的止疼药和麻醉剂。”

第119章 第一章 自新世界其二

集合时间在第二天早上,与他同行的八个人脸上是平静到极致的麻木,如一根根被冰雪封冻的旗杆般伫立在驻地中。

离开的时候没有仪式,只有长官的几句关于计划的强调,然后九个人就往山谷进发了。

九个小小的黑点排成一列,如同蚂蚁般行走在雪原之上。

他们离开了驻地,就像是生物体上自动代谢掉了九个细胞,除了驻地每日分配的食物少了九份外,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通往山谷的路很长,哪怕是坐车都要花一个小时。

户川彻坐在副驾驶,开车的是他的副官,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点雀斑,性格还算活泼,但是也最怕痛,在场的所有人中大概只有他带的止痛药最多。

“长官,你又写遗书了吗?”副官问,干笑几声,“这好像是第……”

“十五封。”户川彻回答。

副官:“哦,对,长官你是有父母的,所以你是把遗书托人转交了吗?”

户川彻摇头:“没有,我带在身上。”见副官看过来,户川彻淡淡道:“我遗书是写给自己看的。”

“也对,”副官一打方向盘,“长官你应该跟你的父母有十三年没见了。”

户川彻:“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副官挠挠脸,“因为只有你有父母,好像还有个弟弟,弟弟是那个传说中唯一的双S级超能力者,未来的‘救世主’,现在距离他二十岁能力巅峰好像还有三年,到那个时候——”

副官露出了有些憧憬的表情,“麦克罗可以被全部消灭,我们的生活……”

“你想这些干什么?”后座有人打断了他,看过来的视线冷冷的,“光辉的未来必定会到来,但是我们看不到,也没必要去想象这件事,万一因此而生出怯懦之心……”

副官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也不会临阵脱逃。”

于是话题最终转回了户川彻的童年,一个自然结合诞下的孩子,在这个世界大概比曾经的大熊猫还要珍贵。

“童年?”户川彻的神情有点冷淡,他很少去回忆这些事,但现在想想,过往的记忆竟然还算清楚,“没什么特殊的,父母会从工厂带速食罐头,父亲会教我折纸飞机……但是折的不好,还有名……”

户川彻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名字”二字,看向前方的茫茫雪原。

副官闻言有些失望,“听起来跟那些育婴仓的工作人员没什么区别。”

——像副官这种由体外受/精,在育婴仓中长大的孩子,都是由那些工作人员统一照顾的。

他又问:“那你的弟弟呢?”

户川彻扒拉自己的回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觉醒超能力,大概是个会跟在我身后叫哥哥,然后嚷嚷未来要当画家的小孩子。”

副官“哇”了一声,“这是还是和平时期的职业,那他肯定能梦想成真,毕竟眼前这种糟糕的情形会终结在他手上。”

户川彻闻言很浅很浅的勾了一下嘴角:“你说的对。”

副官又问:“那长官你呢?你的梦想?”

户川彻:“开家店?卖吃的,因为他小时候太挑食了,连过生日的时候都许愿要我以后养他。”

户川彻惊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他闭上了嘴,又转而看向副官:“你呢?”

“我?”副官犹豫了一下,又笑了几声:“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户川彻:“当个音乐家?你之前不是在写歌?”

副官笑的更夸张了,“随便写着玩的,哈哈,随便写的。”

身后忽然传来两声重重的咳嗽,副官眉毛一皱,大声道:“知道了!都要死了说说怎么了?!”

紧跟着他一踩刹车,轮胎在地上划过长长的痕迹,最后停在了山谷的入口处。

副官敛起笑容,整个人像是被坚冰封了层,就这么漠然坐在座位上。

“到了。”他说,率先开门下车,背上了装满止痛药的包:“接下来的路车开不进去,我们步行过去。”

其余几人也陆陆续续下车,气氛一下子冷肃下来,就像是雪原上刮过的凛冽寒风。

众人沉默不言,如蚂蚁般向山谷中走去。

雪面之上留下的他们的脚印,但很快又被接踵而至的风雪掩埋。

雪下的越来越大。

眼前白茫茫一片,但是麦克罗如沥青般漆黑扭曲的身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就像是一滴逐渐在水中晕染开去的墨汁,逐渐填满他们的视野。

“到了。”户川彻沉声道,一行人止住了脚步,然后打开背包开始吞止痛药。

止痛药发挥药效需要时间,而他们也不可能一股脑的去送死。

因为麦克罗具有一定的智力,死尸会被他们认为是陷阱,不会上钩,在同伴分裂的时候,其他的麦克罗会帮忙护卫,人为的将群聚的麦克罗打散,然后喂饱一只解决一只,这样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长官,那几个超能力者已经就位了。”副官说道。

户川彻找了个地方架好狙击枪,“那就开始吧。”

按照原定计划,在其中一个麦克罗进食时,其余没有死的人负责吸引其他两只麦克罗的注意,避免护卫行为的出现,直至第一只被解决。

以此类推。

三个人走入了风雪中,没有再回来。

枪口的火光如烟花在风雪中绽放,不久后又亮起了超能力的光辉,三个小时后,第一只麦克罗被解决——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但是依旧出了点纰漏。

“长官!”副官扣住户川彻的肩,看着远处黑色的剪影犹如看见死神亲临:“那只麦克罗回来了!我们弹药不够了!”

户川彻把身上的背包甩给他,打开,里面一颗止痛药都没有,只有满满的火药。

副官震惊的看向他。

户川彻盯着瞄准镜,沉稳的射出一颗子弹,头也不回:“别看我,扔出去。”

副官手忙脚乱,几声爆炸过后,确定麦克罗被吸引过去后,他又神情复杂的看向户川彻,欲言又止:“你……”

户川彻淡淡道:“侥幸而已,轮到我的时候,我想过把炸药代替自己塞进麦克罗的嘴里。”

“但是长官,核心尚未被破坏的麦克罗即便被炸的四分五裂,重新恢复也只需要三十秒不到。”副官嗫嚅道。

户川彻:“我知道,所以只是侥幸。”

副官小声道:“长官,如果没用的话,我可以分一点止痛药或者麻醉剂给你。”

户川彻沉默,轻轻叹了口气,“多谢。”

第二只麦克罗被解决掉了,在场还剩三个人。

山谷两侧的积雪摇摇欲坠,理论来说这种程度的爆炸多半会引发雪崩,但是他们此次本来就是赴死的,而不远处的超能力者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即便发生了也无所谓。

副官将户川彻从地上拉起来,手有些抖,“长官,轮到我们了。”

户川彻清点了一下剩余的炸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同样走入了风雪中。

眼前沥青般的怪物如同粘液般随意变换着形状,又在某刻拉伸开来变得像是小山丘一样高大。

户川彻拉住另一个人,拎起放了炸药的背包摇了摇:“要不要先塞进去试试?”

那人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不解的问道:“长官,你为什么要做无用功?”

户川彻将背包重新背到身上,“那你有什么遗言吗?”

“没有。”

“要托付我做的事呢?”

“没有,”那人顿了顿,忽然道:“我宿舍的墙缝中前几天冒了个芽,大概是野草,但是我很想知道它会不会开花。”

户川彻:“我帮你留意。”

那人笑了笑:“但是长官,你我都回不去。”

于是户川彻沉默了,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头也不回的向不远处的怪物走去。

因为离的近,户川彻看见了溅上雪地的血液,鲜红的,却不一会儿就被风雪冻成了冰晶。

户川彻忽然有些不甘心。

他像是神话中年复一年推动石块的西西弗斯一样,拎着背包向眼前的怪物走去。

他不怕死,但是不愿意就这么赴死。

就像是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蚂蚱,总是要蹦跶几下,期望着能就此撞出一条路,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呢?

至于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从何而来……

户川彻捏紧了怀里的遗书。

忽然副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压抑恐惧的声音如刀锋割过耳膜,“长官,不……不对!还有一只!情报有误!!!”

户川彻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大小。

漫天风雪中,另一只怪物缓缓出现,漆黑庞大的身躯像是在天空张开一张巨网。

忽而户川彻紧紧抓住背包:“跑!”

“赶紧跑!这样一只都喂不饱!一个都跑不掉!”

户川彻抓着副官就向身后跑去。

然而那两只麦克罗已经发现了他们,沥青一般的身躯转瞬间拉的极长,如蛇一般游弋着朝他们袭来。

户川彻骂了句脏话,射了两枪,身后的怪物裂成四份,又转瞬复原。

他们则趁着这几秒,转身跑进一条岔路。

然而这时,天空忽然传出闷雷似的声响,那几声爆炸导致的雪崩在此刻姗姗来迟,积雪裹挟着碎石倾盆落下。

户川彻眼前白茫茫一片,他被埋在了雪里,浑身上下如坠冰窟,一片森寒。

副官不知生死,背包也在刚刚逃命的时候不慎脱手,不知去向。

他从雪里挣扎着探出头,神色冷的像冰,双目却一片赤红,死死的盯着眼前蠕动的黑色碎块。

——那两只怪物同样被积雪掩埋,过分柔软的身躯在雪崩中夹杂的碎石的撞击下变得四分五裂,又因为陷在雪里,分裂的躯体间有了阻碍物,正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相互靠近。

哈!

户川彻喉间挤出一声艰难的笑。

他架起狙击枪,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指尖扣下扳机,子弹准确的打在那些正蠕动着试图愈合的躯体上,不断的将他们打散。

但是子弹终究有耗尽的时候,户川彻觉得自己需要再制造一场雪崩。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死,那就再不知死活的试一次。

第120章 第一章 自新世界其三

户川彻伸手探向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右腿,摸到止血的伤口撕开,任由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他此刻已不剩什么,装着炸药的背包不见,超能力者早在一分钟前就已经撤退。

但好在血肉还是温热的。

——麦克罗在未吃饱的状态下,即便被切割成好几块,躯体的碎片仍旧对人类的血肉有着本能的渴求。用血液吸引聚合麦克罗的碎块,再利用尚未完全恢复的麦克罗去制造一场雪崩,或许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闻到血腥味的碎块缓慢的向户川彻蠕动过来,像是蚂蚁正在爬上一具尸体。

户川彻冷静的看着,一手紧紧攥住怀中的遗书,纸张在低温下被冻硬,摸上去像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忽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户川彻疑心自己幻听,循声扭头,却看见副官挣扎着从雪里爬出。

“长官!”副官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

重伤、低温、怪物,种种威胁让他慌乱到近乎六神无主,却在看到户川彻的刹那,跌跌撞撞的向他爬去,血迹在身后拖出长长一道痕迹。

但是他带着那个背包!

他带着那个背包!

或许是之前的慌乱中,副官眼疾手快的将户川彻脱手的背包抱在怀里,但无论如何,户川彻此刻看见了另一个希望。

“长官,止痛药的药效开始发作了。”

副官挡在户川彻面前,户川彻抓住他的手,“你想活着吗?”

“什么?”副官一怔,忽然剧烈的喘了几口气,用更紧的力道抓住户川彻的手,几乎是有些微颤的说道:“长官,我不想死!”

“那就试试。”户川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嘴的血腥味。

他简要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副官辨认了一下积雪最不稳固的位置,精准的将背包扔了上去。

副官找地方躲好后,户川彻开枪射击,子弹准确的击中了炸药。

耀眼的火光如烟花绽放在雪面之上,几声巨响过后,整个山谷如地震般轻微震颤起来,积雪碎石如天河倒倾,势不可挡的灌入山谷之中。

凋敝的草叶连同满地蠕动的怪物碎块一起,共同埋在了大雪之下

大地白茫茫一片。

户川彻感觉灵魂正在一点点抽离躯体,他失去了意识,但是一片黑暗之中,植入在脖颈后的芯片仍旧不断的记录传输着他的身体数据。

**

户川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旁医疗人员忙忙碌碌,见他醒了,过来检查他的身体。

“主脑发现你们的生命体征始终存在,且存活时常远远超过了B级公民遇到麦克罗时的平均时长,为了弄清楚原委,主脑将‘带你们回来’纳入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内。”

“你们被埋在雪下,那两只麦克罗的躯体碎块被埋进雪里,时间长了积雪在表面形成坚冰,阻止了麦克罗的恢复,由于‘核’没有被击碎,这些碎块仍旧拥有活性——我们获得了第一份可以用于研究的麦克罗习性的样品。”

医护人员帮户川彻换好了绷带,即便在说这种值得高兴的事时,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你很幸运,再晚一步右腿就要截肢了,现在经过主脑的计算,你仍旧具有B级公民的身体素质,身体恢复后就继续去做狙击手吧。”

“我的副官呢?”户川彻问。

医护人员看了他一眼,收拾东西离去,“还活着。”

户川彻重新闭上眼睡过去了。

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还算发达,七天后他能下床走动,又因为有新的伤员进来,户川彻索性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拿出怀中已经皱巴巴的遗书,摊平后拉开抽屉,和另外的十四封遗书放在一起。

其实他的遗书很短,甚至称不上一段文字,只是几个简短的词语——纸飞机、画笔、速食罐头。

是他在过往的数个时间段,看见一些相似的场景时,而忽然想起的几个琐碎词语。

不知为什么记了下来,写在纸上携带着,成了每次他执行任务时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某种支柱。

户川彻关上抽屉。

驻地风雪满天,士兵渺小的像是蚂蚁,镶嵌在大地之上似乎随时都能被风雪淹没。

户川彻换了衣服出门,沉默的行走在建筑之间。

忽然刺耳的警报响起,然而众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是抬头看了眼发声源,大约过了五分钟后,警报停止。

“……控制住了,‘救世主’这次的超能力暴动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左右,造成的损害与上次相比要多出一倍。”

“但这也说明了他能力的提升,或许三年之后,他的能力真的能成长到将所有的麦克罗消灭。”

有研究人员从户川彻身边匆匆走过,他们的谈话被风送入户川彻耳中。

户川彻步履不停,他来到了另一间宿舍之内。

宿舍的墙缝长了株野草,在这个寒冷的地方也难得绿油油的,不知道是不是会开花。

就在这时,宿舍门再次被打开。

户川彻循声看去,却在看清的刹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副官坐着轮椅开门进来,他的膝盖之下空荡荡一片,看见户川彻就露出笑容。

见户川彻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他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盖着的毯子,笑道:“止痛药吃太多了,连腿断了都不知道,诶呀,长官,我当时就应该像你学的。”

他甚至开了个玩笑。

户川彻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他蹲下身平视副官:“那你现在……”

副官:“没有作战能力,被主脑判定为D级公民了。”

房间内安静下来。

副官挠挠头,看向墙角的野草,又看向户川彻:“长官,你……”

户川彻:“我打算换到这间宿舍来。”

“哦,那挺好。”副官点头,又笑了笑。

他一手紧攥着毯子,又抬头看向户川彻,“那……再见?”

户川彻:“再见。”

副官离开了宿舍。

雪地反射着冷光打在户川彻的身上,如同勾勒了一座沉默的、冷肃的雕像。

**

三个月后,又一只麦克罗自北方而来。

由于此前的几场战役,一些重伤的士兵被主脑判定为D级公民。

因为有了足够数量的D级公民,驻地内不用再派B级的军官去当麦克罗的食物,而只需要他们从旁协助。

户川彻在任务之列,是负责击中核心的狙击手。

任务当天,他坐在车上前往目的地,离开时往后看了一眼。

D级的公民排队上了另一辆车,副官在队伍末尾,几天不见瘦了一圈,他手中紧紧的攥着一瓶止痛药,微微发着抖。

似乎是发现户川彻在看他,他抬头看过来,轻轻笑了下,脸上的雀斑像是天气很好时,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地上的光斑。

户川彻攥紧了手中的枪。

任务地点是一处平原,四周没有什么遮挡物,麦克罗漆黑粘稠的身影像是落在雪地上的一个泥点。

户川彻趴在雪地上,枪口对准不远处的怪物。

从狙击镜里看到的景象很清晰,公民一个接一个的被怪物吞噬,轮到副官时,连他脸上强做镇定的苍白脸色都纤毫毕现。

副官手中还是攥着那瓶药,但是D级公民不受重视根本不会给那么多的配额,所以药肯定是不够的。

户川彻看着副官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就连嘴角的笑容都褪色,化为了真切的痛苦。

他忽然扣下扳机,子弹破空而出,击中了副官的心脏。

副官浑身一颤,若有所觉的看向户川彻的方向,最后安详的闭上了眼。

耳机中电流的刺啦声响过,紧跟着传来了主脑无机质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户川彻平静的回应:“失手了。”

主脑:“你的心跳告诉我,你在撒谎。”

又是一声枪响,这回子弹精准的打中了“核”,等候的超能力者看准时机,各种能力轮番向怪物使去。

户川彻:“你看,打中了。”

回去之后,户川彻跑了趟后勤,后勤里衣服堆成了小山,都是阵亡士兵的,这儿物资紧缺,一些完好的衣物就会被搜罗过来,摘下原本的铭牌后,替换上新的,然后给新的士兵穿。

旧的铭牌扔了一地,又被收拢到一起,熔炼之后锻造成新的。

户川彻去问后勤的工作人员,想要副官的铭牌。

但是工作人员只是平淡的看了他一下,“你来晚一步,已经被拿走熔炼了。”

户川彻一怔,垂眸,“谢谢。”

他回去自己的宿舍,却在关门的刹那有些踉跄的靠在门后。

一种非常沉重的情绪击中了他的灵魂,似乎连五脏六腑都在一起下坠,他捂着嘴滑坐到地上,不住的干呕起来。

第二日,户川彻被约谈。

“芯片记录了你的身体数据,主脑反馈给我,你昨天的悲伤程度几乎已经突破了阈值。”

户川彻动了动指尖,没说话。

对方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但是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户川彻忽然抬起头,“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士兵,虽然身体有残缺,但他的经验可以用在其他地方,而且如果以后机械义肢的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话……”

“现在没有这么多资源可以往这方面倾斜,而且这样太麻烦了,主脑经过计算,目前的方法是最有效率的。”对方打断了户川彻的话,起身,“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户川彻沉默,忽然开口:“距离传闻中‘救世’的时刻还有多长时间。”

对方回答:“大约两年零八个月。”

**

两年之后,户川彻以自己百发百中的枪法,极高的任务完成率,几乎做到了B级公民的顶峰。

主脑不可能面面俱到,在不涉及超能力者的战斗时,他们的自由度会很高。

这日户川彻写下了自己的第三十九封遗书,十二个字——纸飞机、画笔、速食罐头、音乐家。

他把遗书塞进怀里,带上战场,又在几天之后回来,照旧把遗书放进抽屉。

这次的任务,依旧是户川彻带领的队伍以最小的伤亡取得了最大的成果。

“我们发现那只麦克罗的时候,它正在分裂,刚好当地下了暴雨山体不稳,长官就想办法引发泥石流,那只怪物直接被埋了,躯体不知道被砸成了几份,我们就在外围等了半天,刨出来的时候尸块都已经失去活性了。”

“那以后干脆把地震、海啸这种自然灾害都利用上吧。”

户川彻过来的时候,他的下属们正在聊天,看见他立刻噤声,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个成员年龄最小,似乎是被之前的谈话打开了话头,忍不住小声问:“长官,你看,不是有很多病毒会感染人类吗?那有没有一种特定的病毒会对麦克罗造成伤害呢?”

户川彻分发任务资料:“这也许是现在的一个研究方向吧,我们这次护送的人里有科学家,你到时候可以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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