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窗帘又没拉紧……”
那缕阳光刚巧照到了五条悟的眼睛。
他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子动了动,转头避开阳光,含含糊糊开始嘟囔。
若五条悟只有四岁,这个动作只够他将脸埋到户川彻的胸口,但是现在他抽条似的恢复了十六岁的样子,头一转,就将脸埋入了户川彻的脖颈间。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脖颈后的伤疤上,激的户川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户川彻现在很混乱,但这不妨碍他身体先于意识出手,转瞬间抓住五条悟肩膀,想要将人先控制住。
对于危险的警觉令五条悟瞬间清醒,几乎是本能的出手格开攻击,然后又迅速的与对方过了几招,却又在下一刻认出了攻击自己的是户川彻,猫眼圆睁,身形一滞。
只这么一个空档,就被户川彻瞬间抓住,反手就将五条悟扣在床上。
砰的一声闷响。
五条悟还没来的及开无下限,就感觉身后有个人压了上来——户川彻一手扣住他脖子,一手扣他双手,膝盖则顶在后腰处,整个人犹如一张鼓起的风帆,将五条悟牢牢制住。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五条悟被折腾出了火气,不自觉用上了咒力,奋力一挣,户川彻闷哼一声,死扛着没松手,床却被弄塌了。
两个人齐齐陷入了雪白的被褥中。
五条悟怒气冲冲扭头,却发现户川彻神色复杂的可以构造出一个扇形图,却唯独没有杀意。
诶?
五条悟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恢复了。
而且不仅恢复了,原本身上小孩子穿的衣服在他恢复的刹那被撕裂成了一堆破布,轻飘飘的落到了一旁。
也就是说——
他现在近似于全/裸。
要不是下半身还盖着半截被子,他今天里子面子可以一起丢了。
五条悟:……
五条悟挣扎的幅度减弱了。
他现在十六岁,要问他脸皮厚吗?厚。
要问他脸皮真有这么厚吗?那还真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户川彻又重问了一遍。
“能让我先穿上衣服吗?”
五条悟转头将脸埋入被褥中,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闷闷的回答。
户川彻垂眸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能。”
五条悟顿时不可置信的抬头,“我又不会暗算你!我以为哪怕是犯人,在被提审的时候也是穿着衣服过去的!”
户川彻挑眉,“先说清楚。”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五条悟率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的将来龙去脉挑挑拣拣的说了,末了嘟嘟囔囔补充一句,“要不是我估计错误……”
五条悟之前觉得自己大概明天才会恢复,所以很安心的在户川彻这儿待着,打算今天再找个理由离开,但是实际上他能感知到的是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硬拖着到最后一刻离开就像卡点赶公交,一个不慎,满盘皆输。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走保险一点的路子,觉得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有余裕。
但五条悟痛定思痛,决心自己还是要加强这方面的锻炼,力求以后能把时间卡的分毫不差。
户川彻听罢没忍住捂住脸,“也就是说,你顶着四岁的壳子在我这儿待了好几天。”
“对啊。”
这是怎么做到十六岁装四岁毫无破绽的?
五条悟照旧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个咒术师,但是户川彻回忆这几天自己干过的种种,明白身上的特殊之处多半已经被这个装嫩的十六岁dk注意到了。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原本还打算低调一点接近咒术界的。
户川彻瞥了一眼五条悟。
十六岁的少年恢复之后一整个长条,占地面积不可谓不广,但偏生脸长得嫩,就这么转头看过来还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户川彻嘴角一抽,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松开了桎梏,又从背包里找出一套备用衣服扔过去,然后礼貌的移开视线。
房间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五条悟三下两下套好衣服,抬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户川彻有些闲散的靠在墙上,见他看过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瞥过来一眼。
五条悟瞬间警觉:“你在想什么?”
户川彻极其认真的说道:“我在想要不要灭口。”
五条悟猫眼缓缓瞪圆,满脸写着“好狠的心”,他刚想说什么,户川彻就叹了口气,“……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户川彻转身拎起自己的琴盒和背包,“走吧。”
五条悟:“去哪儿?”
五分钟后,户川彻叫来了旅馆的工作人员,开始核对这次造成的损失,并顶着该工作人员奇异的目光,反馈床不够结实,扛不住咒力。
十分钟后,户川彻带着五条悟在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
十五分钟后,户川彻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将五条悟塞了上去。
“要去哪儿自己跟司机讲。”
户川彻习惯性嘱咐一句,然后背着琴盒转身离开。
“等、等等!”五条悟扒着车窗探出头,瞪着他,“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户川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五条悟:“……”
确实,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也没有什么渊源。
萍水相逢的人就这么分别了实属正常。
但是五条悟只是盯着他看,神情莫名有点执拗,总觉得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户川彻见状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摆摆手当做告别。
瘦削的人影很快就没入了人流中,就像一滴水流入海洋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失踪多日的五条悟的回归,在五条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五条悟跟销假似的,家主那晃了一圈,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那儿晃了一圈,最后又在夜蛾正道那儿晃了一圈。
除了夏油杰有所猜测外,其他人对五条悟这几天去了哪儿都不太清楚,五条悟也没有一点要说的意思。
傍晚时分,金乌西坠。
五条悟该报的平安都报了,他甩脱了一直叨叨叨烦得要死的家族长老,一个人坐在屋檐下。
夕阳将他的脸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五条悟将昨天背下来的那个联系方式添加到了自己的手机中,手指在按键上点了点,把备注改为了“法外狂徒”。
然后他又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晌,忽然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户川彻昨天毫不拖泥带水的往人堆里一走,就好像一把剪刀把什么东西都剪的干干净净,给人一种这辈子不会见第二面的感觉。
但是无所谓。
现代科技,拉进你我距离。
五条悟料想户川彻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其实记下了他的联系方式,一边想着待会开场白要怎么说,一边猜测户川彻突然接到他电话后的神情。
震惊,惊恐,还是无奈?
想着想着五条悟没忍住笑了起来,苍蓝色的猫眼中显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结果——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五条悟:……
短暂的沉默后,五条悟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见鬼似的盯着手机,恶狠狠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那串数字瞪出个洞。
这才过去了半天啊!
**
“你说神濑归死了?”
一间和室内,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从面前的青年手中接过一份资料,翻了几页后,皱紧眉毛放到一边。
“是的,据现场的那个人质所说,宿傩手指的封印意外解开后,神濑归本来打算逃跑,却忽然被一颗子弹射中腹部,丧失了行动能力,最后死于被咒物吸引来的咒灵口中。”
“夏油杰也证实了这点,他和神濑归缠斗时,的确有未知的狙击手帮他。”
青年恭敬颔首,他的相貌细看和中年人有四五分的相似。
若是户川彻在这儿,他就会发现这个青年正是当时神濑归事件收尾时,咒术界派来询问他的人。
“有查到那个狙击手是谁吗?”
青年犹豫的点头,“有几个人选,神濑归平时仇家太多,一直都有人试图杀他。”
“算了,”中年人疲惫的摆摆手,“神濑归既然已经死了,就没必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就是可惜了他的术式……”
“清水哲,”中年人忽的抬起眼,漆黑的瞳仁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压迫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横滨那件事的进度。”
清水哲神色一凛,深深低下了头,“您放心,这件事我全程跟进,保证按时完成。”
清水哲从和室内出来后,回了趟“窗”的总部。
他是窗的观测人员之一,如非必要一般不会去管善后之类的事。
但是因为之前咒灵暴动的事件涉及到了神濑归,他不得不亲自跑一趟,遇见户川彻纯粹是个意外。
相较于庞大的且还在源源不断产生的咒灵数量,咒术界的人手一直都很紧缺。
因此能看见咒灵的户川彻自然而然被纳入到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索性他们的薪资水平还算不错,对那些急用钱的人来说还有些吸引力。
此刻户川彻的资料背景就放在清水哲的办公桌上。
清水哲打开那厚厚的一沓纸,扫了几眼就没忍住皱起了眉,想了想,最终派人把这份资料交到了夜蛾正道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