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熹微的晨光刚刚爬上安国寺的佛堂,叽叽喳喳的鸟儿就已经早早的开始穿梭于树间,消失于林间。
来安国寺上香祈愿还愿的人们已经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佛堂门口的青铜大鼎早早的就被燃起了第一柱香,带着人们的希冀淡蓝色的香烟似一股细细的溪流,氤氲袅袅的向远处,消失在山间。
“爷!爷你可算是醒了。要不要喝点水?沈姑娘说你醒了要多喝些水才好。”
聂欢才睁开双眼,宋羽就又惊又喜的嘘寒问暖,可还昏昏噩噩没缓过神来的聂欢根本就没听懂似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听着窗外的寺院里的钟声,附近僧人礼佛诵经声,聂欢努力回想终于记起昨日来到了安国寺和太子见过面的事。
可后面却终究是怎么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自己多年经验知道是又病的厉害的结果。
“寅时刚过,寺里的僧众刚才给送过饭菜,我看着还不错,爷要不要吃点?”
“……”聂欢看了看桌上的斋饭没什么食欲,可以往生病的经验告诉自己,只有吃了东西才有会有力气对抗病情,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个时候最忌矫情。
“我看过了,饭菜是清淡的白粥青菜,眼下应正合爷的胃口,送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烫,现下刚刚好。”宋羽见聂欢没有说不—吃,心下一喜,生怕下一刻聂欢就反悔不吃了说着就已经把饭菜端到了面前。
聂欢虽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刚刚的通透感一时间就没了说服力,一碟素油清炒的青菜—青菜炒的太烂了,一碟清炒白蘑——里面调料放的太多了,还有一碗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的白粥——卖相委实是差了一点,就是清淡二字最为靠谱。
不过自己眼下也吃不下多少的食物,这些确实是目前最适合自己的,聂欢深吸一口气,拿起碗筷慢慢的吃了几口终是没能再继续。
“太子那边可来过人了?”昨日与太子的对话,是在聂欢的计划之外的,最起码不是目前计划里的。
“哦对了,还没来得及和爷说呢,太子回宫了。”
“回宫了?!”,聂欢表情有些惊讶,没想到宋羽的回复是如此的。
“是的,说是宫里有要事,天还没亮就走了,寺里的方丈了无大师也一起走的。”“似乎是当今圣上大不好了。”宋羽向聂欢靠近一步小声说道。
而太子问起关于聂欢产业的时候虽只是一带而过,并未深究深问,除了太子还没有确实的证据的可能,也可能是在敲山震虎在震慑自己,提醒自己不要有所逾越。
昨日一见,聂欢能明显感觉到太子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平庸,甚至还有些令人不安的猜不透的狡黠。
无论是他身边有高人点拨,还是太子一直在韬光养晦故意隐藏实力,种种迹象表明聂欢低估了这个深藏不露的太子。
太子的邀约,聂欢不得不加快计划的进展。
收拾妥当,聂欢和宋羽开始返程。
走到山脚下时聂欢透过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安国寺宛如一座与世隔绝的云中仙境,香烟与云雾相互缭绕,美的像一幅画,可明明这里装满了人世间最世俗也最平凡的各式各样的愿望,挤的满满当当……
一片不知是寺里哪棵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翠绿的颜色,椭圆的形状,悠悠扬扬的刚好落在了马车的窗棱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寺里的愿望太过繁重终于不堪负重才掉落了下来……
聂欢见识过百姓们的祈求多到何种程度,寺里的祈愿除了有祈愿台,还有祈愿树。
寺里大大小小的树,每个枝叶都有着或轻或重的使命:绿色的繁茂,配上红色祈愿牌的流苏,远远望去也是寺里的一大景观。
聂欢也曾想过如果自己要去祈愿,要在那方形的牌牌上写些什么,可终究没写下只言片语。
如果自己的祈求会可能会颠覆这世界,毁了这片安宁与祥和,佛祖会弃众人于不顾保佑自己助自己一臂之力吗?
所以,还是不为难佛祖了吧……
“爷,其实还有一件事宋羽没和您说。”,宋羽看着出身的聂欢犹豫再三,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隐瞒了。
原来昨晚上宋羽在常慧小师傅的口中得知还有一位医者,而这医者就是出门刚好去寻方丈的沈月。
宋羽说了沈月,说了她是如何给聂欢诊脉抓药,如何开方熬药,却没有提和沈月同行的杜霓虹分毫,没提她和自己撞在一起,没提她是沈月的好友,更没提她是如何向沈月求情治疗聂欢的事儿。
“……什么事儿?”聂欢拿起一块儿宋羽爱吃的莲花糕递过去。
“……”宋羽接了过去,没有吃也没说话
“有话快说!”聂欢不喜欢未知和不能掌控的感觉,宋羽的支支吾吾定是有事瞒着的,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要吃道他爱吃的莲花糕只接不吃可不是他宋羽的风格!
”......\"宋羽重新组织脑海里的几个词语却发现更加无语,可聂欢已经察觉有事瞒着了事情自是在瞒不住的了!
“好!不说是吧?那就永远也不要说!我再不想听了!“聂欢作势拿起书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真的 不打算听了。
“”我说!我说,昨天夜里,杜霓虹杜,杜姑娘也在场,确切的说是她救的你!”宋羽终于闭着眼一口气说完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宋羽睁开眼,聂欢直直地看着他,有错愕,有不敢置信,下一刻只见聂欢眉头微锁。
“她,她见你退烧没有大碍了便和沈姑娘一起离开了。走前她还特意嘱咐不要告诉你。”宋羽见聂欢已经从刚刚的惊讶和错愕中回过神了。
“她要你不说你就不说?!你到底是哪边的?!啊?!”聂欢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抬脚就踢向了宋羽。
宋羽可是个功夫高强的练家子高手,聂欢的一脚哪里能够得到自己。轻巧的一个侧身便躲过了那一脚,聂欢踢人不成对方一躲踢了个空。
一踢不成,聂欢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起身抬脚就要再踢一脚。
“该说的我可是都说了,我去外面驾车了!”宋羽哪里会老老实实的坐等挨踢,再一躲依旧没让聂欢得逞,再不跑肯定是也没有好果子吃的,说完就开了车门走为上策。
马车里,聂欢一脸黑线,自己前脚才拒绝了人家的婚事,后脚就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自己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说,以后还如何在杜将军父女面前自处?!
真是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想当时自己拒绝杜将军时有多果决,现在打脸打的就有多尴尬多疼……
聂欢越想越烦越烦越坐不住,脑海里全是当日里对杜将军的不卑不亢,呸,现在看就是装模做样!
终于,聂欢再也坐不住了,马车里起身想要活动活动,却不想才踱了几步,又恰好马车轧过一个小坑车身一个晃动,聂欢一个趔趄重新仰坐在马车上。
聂欢眼睛怒瞪,满腔难抑制的情绪一时间都转变成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不吐不快!
往日里弱不禁风的堂堂献王此时一阵坏笑,动作小心的扶着马车重又起身推开门,看准了时机一个猛抬脚踹向了正驾马车的宋羽。
专心驾驶马车的宋羽根本就没想到聂欢会小孩子脾气的突然从车里黑自己来上这么一脚,虽说躲闪不及被踹了一脚可聂欢不是习武之人,又只为寻乐解气自是伤不到宋羽。
可宋羽出于自小练武的本能,一个侧身借力飞身跃下了马车,待站在马车下定睛一看,聂欢手持马车缰绳一脸得意的和自己嘴角上扬眉毛轻挑,转身弃下宋羽一个人驾车回城了……
这才出寺庙不足一里,剩下的路程有点远啊!宋羽回首看看清晰的安国寺,又看看疾驶渐远的马车,无奈的摇摇头。
“好你个聂欢!等我追上了有你好看的!”宋羽撸起胳膊上的袖子,牟足劲施展起了内力一路翻飞疾跑终于在一处路边的茶摊看见了停下的马车,聂欢正小口的喝着并不香醇的粗茶。
看见额头刚要冒汗的宋羽赶上了,聂欢也不急不躁,没事人似的倒了一杯粗茶放在了身侧空着的位置,看着宋羽轻轻拍拍桌子。
宋羽追了半天也确实有些口渴,坐下一口闷了温度刚刚好的茶水,看了一眼聂欢,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听说没?”
“听说什么?”
不远处传来两个赶路商人的对话,一胖一瘦,方向是从京城出来的。
“老皇帝要驾崩了,太子就要登基了。”
“子承父业,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稀奇的不是这个,是老皇帝把什么都给了太子,却没有把最重要最厉害的一支军队交给太子!”说话的是那胖子,说这话前还刻意压低声音。
“是吗?什么军队啊?这么厉害?”
“什么黑什么甲啊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这支队伍能以一敌百,只听老皇帝一人的命令!神秘的很!”
“是吗?!那为什么不留给太子呢,江山都给了儿子了,还在乎一个军队?”
“唉,你懂什么,这是老皇帝给太子最后的一个考验,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太子要是连支队伍都找不到,还能做好皇帝守好江山?……如果找不到这支队伍太子的皇位恐怕也坐不了多久!”
“……这话你也敢说,小心你的脑袋!”两个人的对话最终在怕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丢了性命而终结。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商人,聂欢和宋羽对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低头喝了茶水。
不远处就是京城的高耸的城门,那里仿佛困着一只凶猛的巨兽,此时正呼着粗重的气息,慢慢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