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这日天气大好,碧蓝天空万里无云。
银玉息还在睡梦中就被官差叫醒了,她朦胧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官差颔首拱拳道:“常家二小姐的案子已经定下,是常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所为。所以,玉息郡主可以出狱了。”
听此,银玉息并没有再多问,既然事情至此,她心里悬着石头也算落了地,大致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衫,她又恢复那般清雅高华,“走吧。”
出了牢狱,花萝和觉晓已经在马车跟前站着了,银玉息上了马车。回到郡主府,日光正热,唯有丽华苑内的榕树下有一片荫凉之地。连着几日的牢狱,银玉息回来先沐浴之后换了一身简单的裙衫坐在榕树之下乘凉。
“郡主,大姑爷来了。”花萝低声在银玉息耳畔说了一声。
银玉息垂着的眼眸闪了一下,纤细手指捏了一块蜜桃含进口中,余光处就看到沈若庭一袭白衫缓缓走了过来,许是腰间伤势未好,走路还有些僵硬,银玉息看都没看他,“不知姐夫来做什么?”
沈若庭来到石凳前,冷曦连忙扶着他坐下,沈若庭瞧着银玉息白皙的侧脸,清艳出声,却偏带几分沙哑:“玉息,你与谭沐风定了婚约,是真的么?”
“是啊,姐夫的消息都是来得快。”
沈若庭听得出银玉息言语中的讽刺,望着她,凤眸贵丽中带着几分氤氲模糊的情绪,“玉息,我是你姐夫,是你在这个家唯一的亲人,婚约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你难道不知谭沐风与成嘉年交好……”
“沈若庭!”银玉息打断他的话,明艳秀眸盯着他,“那又如何。我深陷牢狱之灾,还不是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亲手把我送进去的,难不成我还要靠你把我救出来么。”质问之后,她方觉自己有些太情绪化了,连忙深吸一口气,朱唇勾画出几分自嘲,“除了你身边的冷曦,旁人不可能随便出入我的房间。”
不想,沈若庭伸手抓住银玉息放在书桌上的手,轻轻握住,“你以为你出狱是谭沐风真心待你所得么,你恐怕还不知道,谭家用你换来了云麾将军的兵权!”
军权?!银玉息震惊的看着沈若庭,“你胡说!谭沐风说过是拿我的婚约来换的,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一定是你在骗我!”
“你还不明白么?玉息,这件事自始至终针对的就不是你,而是云麾将军十万大军的军权,成嘉年早就晓得云麾将军去世之后,皇上把这十万军权交给了你当作你的嫁妆。为了这军权,成嘉年才苦心设计,让谭沐风拿真心换来你的婚约,也就换来了十万大军的军权!”他能感觉到银玉息的手渐渐泛冷,只好继续说道,
“你入狱的确是我所为,但是我已经想好办法让你脱困,没想到你……”
本来银玉息的心彻底掉入冰窟之中,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才有些缓解,而让她震惊的不是成嘉年的计划,而是皇上怎么会秘密把十万军权交给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成嘉年怎么会知道?想到这里,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你为何现在才说,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沈若庭手指不自觉放到腰间,苦笑一声,“我也是今日清晨才得知,毕竟皇上军权交给你是秘密,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又知道。”
见他并未说出原因,自己也没必要再问,只是冷冷嘲笑道:“成嘉年拉你入伙,难道凡事都不和你商量么,看来你也不过是被成嘉年利用的棋子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我还未嫁,这嫁妆还不算落入谭家之手。你这番来兴师问罪倒是显得你鲁莽了。”
沈若庭突地加重声调:“玉息!我在乎的又岂是十万军权。是你的婚约之事,我不想你因为这种事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只希望能够不负父亲的遗言,让你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不要说了。”银玉息突地站起身子,神色极为冷傲,“嫁给喜欢的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你说这些又何必再次挖苦我呢。你总是这般伤了我又来哄我,这么多年我就是沦陷在你这种似有非有的感情当中,真希望当初姐姐没有死,要不然我也不会痴恋于你。”她本是银府最受宠的郡主,只怪当年自己落水,姐姐不顾性命相救,如果不是这样,她身边不会只有沈若庭一个人。
两人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夜晚,还是榕树下,银玉息躺在美人榻上阖着眼睛,双腿不停的摆动着,脑子里不由的回想起父亲和姐姐去世的场景,母亲当年因为生下她失血过多早早去世,父亲和姐姐一直分外疼爱她,母亲又是皇室公主,因此姐姐经常带她去皇宫中与皇子、公主玩耍,那个时候自己与如今的皇上成嘉兴就关系甚好。
后来父亲因为思念母亲久病成疾,在姐姐大婚一年后也去世了,更可笑的是半年之后自己无故落水,姐姐为救自己而身亡,自此银府只剩下姐夫沈若庭与她。新皇去年登基立即封她为玉息郡主,只为她不在这都城受了欺负。她唯一庆幸的是,身边亲人一一逝去,但是总有人真心待她……
“嗖”的一声,让银玉息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把银剑朝她刺来,她额角顿时冒出冷汗,随手抓起茶杯朝来人扔去,可惜根本没有挡住剑势,她慌忙喊叫,“银东!银东!”
黑衣人拿着银剑已经袭来,剑尖在银玉息躲闪之际刺伤了她的胳膊,黑衣人见此,收剑之后再次朝她刺来,银玉息躲闪的身子不及那剑快,她吓得闭上眼睛。
“叮”的一声,黑衣人的剑势生生被推开,只瞧银东已经站在银玉息面前,黑衣人瞬间被府中的侍卫围起来,黑衣人见此便自刎而亡。所有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银东上前几步掀开黑衣人的面巾。
银玉息捂着胳膊,眼眸瞟了一眼,不由蹙起眉头,“这不是……常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么?”
“郡主确定?”银东问道。
“嗯,本郡主见过她。这丫鬟怕是想要替自己的主子报仇,才深夜来刺杀的吧。”银玉息疼的咬牙裂齿,看见花萝傻傻站在那处,她连忙轻叱一声,“花萝,还不赶快过来扶我回屋。”
花萝这才匆忙跑过来,扶起郡主,“郡主,咱们府中怎么好端端进了刺客,更何况郡主不是说刑部已经抓走这名女婢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郡主,这尸体……”
银玉息走到屋门前,侧头吩咐道:“好生葬了吧,今夜之事莫要宣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过头时秀眸闪过万般无奈的情绪,这些天来,因为一个常将军之死,自己屡屡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有了性命之忧,这般下去她迟早会吃了大亏,看来以后她做事得万分小心了。
花萝帮银玉息胳膊上的伤口上了药膏,只是没想到这伤口正好在前几日烧伤的地方,如今旧伤加新伤,这伤怕是要好的慢些了,上完之后,银玉息便熄灯睡下了。
这日,银玉息午睡过后依旧躺在美人榻上养伤,听闻谭沐风前来,并没有向往日那般,而是让花萝和觉晓帮她打扮妥当,一起出了郡主府。
府门口,谭沐风以为自己今日还会被拒,却不想抬头正巧看到银玉息优雅从台阶上走下来,平时不善言笑的她竟然微微一笑,“让谭公子久等了。”
“玉息客气了。”谭沐风亦是微笑回礼。
“本郡主往日甚少出来,今日就劳烦谭公子带路带本郡主见识见识这都城好玩好吃的地方,如何?”言毕,银玉息冷傲五官已经恢复清雅高华气质。
谭沐风闻言,自然应下,跟在银玉息身侧,与她介绍着都城有名的酒楼。
两人相携而行来到热闹的街道上,两旁小摊小贩买的玩意吃食,银玉息小的时候也经常玩因此并无什么兴致,只是走到这最繁华的一处十字街道,一座酒楼里的曲声徐徐传出,令银玉息不由驻足。
“这醉香楼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请京城有名的歌女秦阿娇来弹曲唱歌,这里的酒菜也是极为不错的,不如我们进去坐坐吧。”谭沐风见银玉息点头,便伸手作出请势,两人进了店门,谭沐风招手唤来小二,“小二,带我们上二楼。”
小二识得两位衣着非凡,连忙点头应下,“客官请随我来。”
今日的醉香楼果然热闹得很,就连二楼都快要坐满了,唯剩下靠窗的一处角落,小二招呼着两人坐下,谭沐风点了几样菜,小二便下去了。
“这不是谭大公子么,今日怎么带着一个美人过来听曲啊?”不远处传来嬉笑之声。
谭沐风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那人只瞧的见银玉息的背影,因此特别好奇,见谭沐风没有介绍更是想知道是谁,连忙起身端着酒杯走过来,“谭兄,你这可就不对了,自己带着心上人过来,也不给我们这些兄弟见见。”说着便要拿手去扳银玉息的脸。
谭沐风连忙伸手抓住那人的手,声音略带不悦,“常二公子,这是玉息郡主。”
听闻,常轻言眼里快速闪过一些惧意,随即讪讪一笑,“原来是玉息郡主,轻言失礼了。那谭兄好好陪玉息郡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端着酒杯又回到了自己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