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
处理完父亲后事的蒲甲将书斋内的东西收好,思考着要如何改造这一建筑。
作为读书人的蒲岭向来瞧不起商人,只是靠着祖上遗泽过活,不愿做别的营生。但蒲甲身为行伍中人,倒是没那么多忌讳。
蒲甲决定将这一假茶肆,改为真茶肆。
蒲甲将陆浮挂着的那副奔马图挂在店里显眼的地方。
没办法,店里实在需要东西来装点一下,目前也只有这幅画比较上档次。
蒲岭的丧事后,蒲家也没有闲钱买什么东西来装点门面了。
一道乌篷船从河上顺流而下。
一道身影带着随从从船上下来。
这人面白无须,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同时戴着一顶奇异的帽子。
这种帽子的样式与南方人所戴的竹笠基本相似,只是比一般的竹笠要大一些,并在笠沿处加上了一圈几寸长的黑布或蓝布。
“江南风景,果然与京师不同。”
苏辛感叹道。
苏辛的目力颇好,一眼就看到了临江的聊斋。
“聊斋……这名字有意思。”
苏辛安步当车,往聊斋而去。
蒲甲见有客人来了,连忙起身招呼。
给客人倒好茶后,蒲甲致歉道:“不好意思啊客官,小店初创,东西尚未置办完全,只有茶水。”
“无妨。”苏辛边道,边往四处看。
只一眼,苏辛就看见了奔马图。
骏马由远而近,飞奔而来。
这……
苏辛惊讶了。
没想到这次来还有意外惊喜。
说实话,苏辛出身于书香文第,看过的名画也算不少了,对各种画画的技法也算是略有涉猎。
但这幅画所用的的技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身为爱画之人,苏辛立马出声道:“掌柜的,你这画是哪位大家做的?”
“客官,这幅画可不是什么大家所做,这是我父亲的一位友人所做,将它赠与了我。”蒲甲答应道。
苏辛听闻此言,立马道:“那令尊的友人现在正在何方?”
“那位已经出门远游,算算时间,大概要四年后才能回来。”
“四年啊……”苏辛笑道,“不怕,我等得起。”
……
四年后。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满血复活。
陆浮自虚无中醒来。
“今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陆浮调侃道。
临江的景色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临江的人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该运货的运货,该卖东西的卖东西,这似乎不变,一直不变。
陆浮来到聊斋,看见在招呼客人的蒲甲。
于四年前相比,原本冷清的聊斋已经变成热闹的茶肆。
看客人谈天说地,伙计来来往往,俨然是一家经营纯熟的茶肆了。
看到自己原本熟悉的景象变样,陆浮才真正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陆浮往凳子上一坐,道:“掌柜的!”
“来了!”蒲甲边答应着,边把目光转向陆浮这边。
蒲甲一呆。
“陆叔……您,您来了。”
“嗯,”陆浮答应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吃的。”
“有,有。”蒲甲招呼着伙计去招呼其他客人。
“明儿,过来见过你陆爷爷。”
柜台上正在练字的孩童将笔收好,听从父亲的话,连忙来到陆浮跟前,道:“问陆爷爷好。”
陆爷爷……
陆浮面色一变。
我明明还只是个风华正茂的孩子啊……
周围顾客听到掌柜说的话,也微微讶异,随即也不再多想。毕竟年纪小辈分大这种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小娃娃明眸皓齿,脸蛋圆圆的,双眼灵动,让人心喜。
好像第一次见面要送礼物来着……
奈何自己身无长物,只能等下次了。
陆浮颔首,摸了摸蒲明的头。
让蒲明见过陆浮后,蒲甲就让蒲明退下,自己则与陆浮单独叙话。
蒲甲将小菜摆好后,说着这些年的家长里短。
陆浮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那个……陆叔,还有一件事,”蒲甲道,“府上苏相公一直请人来询问你的踪迹,想邀请您到他的府上一叙。”
陆浮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认识什么姓苏的人,疑惑地问道:“这苏相公……是谁?”
“苏相公啊,……”
谈到这人,蒲甲脸上露出了敬仰之色。
“他就是四年前新到任的府使,苏辛。”
“这位苏相公可是位能人。不仅文采斐然,在殿试中夺得榜眼之名,而且武略也是顶好的。当年我还在行伍时,就听闻苏相公当年身率几十骑,强闯蛮人军营,生擒蛮人左部王爷。治理地方能力也是一绝,上任三四年,额……”蒲甲掉了下书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听了这话,陆浮心中起了兴趣。
如果蒲甲所说无误,那如此能人来江南府就任,不在京师任职,多半是被贬了。
更何况这苏姓,让他想起前世的一个人。
想起当年那一篇篇折磨到自己头疼的古文,陆浮莞尔一笑。
说不得也要见一见了。
“那好,我这就去见他,你认识路么。”
陆浮问道。
蒲甲见陆浮有这意愿,立马收拾东西,给陆浮引路。
……
苏宅。
正逢官员休沐,苏辛恰好在家。
当苏辛见到陆浮时,惊讶了一下。
“我没想到,作出那副奔马图的先生,居然如此年轻。”
“只是看起来年轻罢了。”陆浮道。
苏辛权当他是驻颜有术,连忙招呼仆人上茶。
两人落座,开始谈天说地。
见陆浮是一位画家,苏辛与其交流更多的,是有关于画道的技巧。
双方你来我往,往往是苏辛被陆浮新奇的角度所折服,让苏辛受益匪浅。
当然了,陆浮同样也了解到了不少此世绘画的知识。
一时间,宾主尽欢。
苏辛抚掌大笑道:“陆兄当真是画道大才,不知陆兄可有师承?”
陆浮玩味一笑,道:“我的师承,名为少年宫。”
“少年宫……”苏辛皱眉道,“不是苏某自大,苏某家传也是悠久,怎没听过这一画派。”
“小门派,不值一提,”陆浮抿了一口茶。
苏辛却暗暗记下。
想来以宫为名,肯定不是像陆浮说得那样,是个小门小派。
“想来苏相公邀我至此处,也不是为了与我在此清谈的吧。”
“陆兄当真是慧眼如炬,”苏辛听到陆浮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在下邀您来,其实是想要求画一幅。”
“哦?求画。”
陆浮将茶杯放下。
“我与苏兄相谈倒是颇为投契,为苏兄作画一幅并无不可,只是……苏兄能为此支付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