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师兄。”
罗不息差点从灵剑上滚下去,“你这不是在逼他走上原著的路吗?”
褚珀沉默了片刻,显然心中也有些纠结,“你觉得他改变了吗?”
罗不息摇头,他跟男主接触得不多,唯二了解的途径,就是褚珀和旁白,这种间接的了解太浅了。
“可我觉得他改变了。”褚珀神情慢慢坚定下去,“试一试就知道了,与其总是去揣测他究竟变没变,还不如直接看他会做出何种选择,反正就两个结果。”
要么承担过去所作所为,接受惩罚,要么按照原著剧情,叛出巽风派。
她也想知道在最初那个幻境里,如果她没有干涉的话,他最终会怎么做。
“那……你是相信他能修出道心咯?”罗不息不可思议道,“原著里他走的可是魔道大成的路子,如果修出道心,整本书都得颠覆了。”
如果修出的是魔心,不管他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巽风派都容不下他。
褚珀对他笑了下,伸出两只手像蝴蝶翅膀一样扇了扇,“万一呢?小蝴蝶要有大梦想,你不是看不惯这本书的剧情吗?咱们一起扇飞它!”
罗不息:“……”他要是有那么大的梦想,也不会穿入书中两年都怂得不敢跟男主有任何接触了!
但他看着褚珀意气飞扬的笑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罗不息才学她一样挥了挥袖摆,“那我就陪你扇扇吧。”
“叔,你真好,像爸爸一样。”
罗不息呸一声,“像哥哥。”
“哥哥,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写了什么话本子?”褚珀冷不丁地问道,“比如豪门霸总白小姐拯救青楼花魁小日公子,跟神医圣手冷公子之间三角恋的故事。”
罗不息“啊”一声,御剑飞快遁逃,“楚风好像在找我,我先走了,褚师姐再见。”
褚珀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知不知道宴月亭在看你的话本子!”
罗不息身形一顿,这回真的吓得从剑上掉了下去,惨嚎声惊得岱山四处飞鸟群起。
第43章 他一个人在幻境里自嗨什……
褚珀和罗不息分开后, 没急着去找闻莲,她把东西拿回流风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宴月亭的做法虽然比较极端,但也情有可原, 当初这几个人仗着原身小师姐的明示暗示, 没少欺辱他,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褚珀当时都差点背了黑锅,被宴月亭弄死呢。
但是无差别地在屹峰内门弟子体内植入食人花魔的菌丝, 这就没有开脱的理由了。再加上他之前隐瞒自己的魔骨魔丹,种种事由加起来, 她担心塬清会像原著里那样,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这些事埋在宴月亭心中,他自己也生了心结,还不如趁此机会抖落干净。
她得想好说辞,怎么样才能说服大师兄配合自己试一试他,只要闻莲站在她这边, 那师父交给大师兄去搞定就行。
褚珀在流风崖上坐了一夜, 还是没能编出什么鬼话, 就敲了敲罗大文学家找找灵感。
罗不息在纸鹤里说道:“褚师姐, 不是我看不起你, 想要编鬼话骗闻莲, 你还嫩了点。你还不如直接把东西都摆到闻莲面前,让他自己看。”
“然后就像昨日对我说得那样, 也对闻莲说, 你相信他改变了, 求大师兄配合你试一试他,闻莲要是不同意,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要陪宴郎去流放。”
“信我,能行。”
褚珀:“……”糟老头子,怎么尽想出些古早狗血的戏码。
她回了一只纸鹤出去,“编剧,那你来教教我怎么演。”
大约一刻钟后,罗不息穿着穿风谷女修的衣裙,鬼鬼祟祟地来了。
褚珀看到他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捂住眼睛大叫麦艾斯,“我不是在纸鹤里夹了一张入屹峰的帖子吗?”
“楚风、秦如霜同我一起来的呢,一进门,楚风就被人捉上演武场了,秦如霜也跟着去了。要不是我早有预料,事先就找秦如霜要了一套衣裙穿上,你现在根本见不到我。”
罗不息提了提裙摆,半点不适都没有,非常娇俏地转了一圈,“褚师姐,怎么样,好看吗?”
“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己想穿女装。”穿风谷又不是只有女弟子,也有男修可以借衣服。上一回就听他提过要穿裙子进屹峰,原来一直贼心不死。
罗不息害羞地掩唇而笑,“讨厌,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罗编剧提起裙摆坐下,大笔一挥,当场就给她写了一段要死要活撒泼打滚的场景剧。
“怀了他的孩子是什么鬼!”褚珀满脸通红,追着罗不息满院子打。
罗不息抱头鼠窜,“哎呀,你怎么就看到这一句,这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后的最终绝招!”
小熊猫本来趴在角落里睡觉,被一声怒喝吓醒,嘤嘤叫唤着连滚带爬地躲上了树。
褚珀余光扫见,立即停下脚步,“好了,别闹了,都把鸡毛掸子吓尿了。”
罗不息喘着粗气,看向地板上的一滩黄色水渍,嘲笑道:“哈哈,还真吓尿了,你这灵兽胆子也太小了吧。”
“它还小,还没开灵智呢。”褚珀掐一个洗涤术,清洗干净地板。
小熊猫夹紧后腿,躲到树丛更深处,恼羞成怒地差点暴起宰了他们。
它封住妖力后,习性也回到了原始状态,如果不是有意克制,就会遵从本性满院子打滚,之前就在院子里拉了一回屎忘记埋,就被那臭丫头一直挂在嘴边。
如今,堂堂妖王竟然被吓尿,传出去妖城里那些魑魅魍魉还不得犯上作乱,生吞了它。它为了潜伏,简直牺牲了太多。
两个金丹期的小鬼,你们死定了!
褚珀和罗不息重新坐回去,罗不息喝了一口茶,一本正经道:“你大师兄断断不忍心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爹,肯定会放过宴月亭的。当然这要到万不得已时,才能用。”
“万不得已也不用。”褚珀断然拒绝。
小熊猫坐在绿叶掩映的枝杈间,无头无尾,就听见这么一句,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震惊地落在褚珀的肚子上,震惊过后又冒出狂喜的神色,陷入沉思,它要好好筹谋一下,折磨死姓宴的狗贼。
褚珀经过罗不息的一番指导,酝酿好情绪,踩上勾星刀,奔着惊风楼飞去。
先照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将两个炮灰的证据材料和关于食人花的卷轴递给大师兄,闻莲接过去很快看完,“宴师弟的秘密可真不少。”
褚珀觑着闻莲的脸色,谨慎地问道:“大师兄有何打算?”
闻莲抬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褚珀坐立难安,才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我猜小师妹应该替我想好了一个打算,你且说来听听。”
***
奈何川。
浮生幻阵,盘坐在阵法当中的人,脸上浮出形似鳞片的金色线条,他紧皱着眉,眼珠在眼睑下不停转动,浑身的魔气冲破阵法,那丝丝缕缕暗红色的魔气从阵台周边的树丛中穿过,茂盛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
守阵的两人都面色凝重,魔气萦绕在他们身周,与护身灵气相撞,不断试图侵入。
塬清勾了一缕魔气在手中捻了捻,皱起眉头。
柳君行可不敢像他那么心大地放任魔气近身,他看了一眼周边,草木的枯败以阵台为原心,还在不断外扩,“他入了你枯荣一道?”
塬清道:“枯荣道脱胎至生死大道,生死大道之下有众多衍生道种。”宴月亭继承了伏安之的本命刀,会踏入生死大道也不奇怪。枯荣道是顺应天时,而他手里的魔气却充满掠夺的气息,是不同的道种。
柳君行等半天没等来后文,不满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藏一半。”
塬清翻个白眼,“那你怎么不把你门下弟子修的都是什么道统列个清单给我看看?”
“啧,小气。”柳君行望一眼黑云压境的天幕,“在浮生幻阵里生出心魔,反反复复纠缠这么多日,我看你这弟子怕是要废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塬清没好气道。
“我希望塬清长老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在他入魔之时,清理门户。”
塬清嘴角紧抿,盯着浮生幻阵里的人。
阵台上,宴月亭深陷在心魔编织的幻境里。
他跪在执法堂的受刑台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雪白如刀刃的灵力长鞭抽打在她身上,褚珀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沿着台面的阵法沟壑,流淌到他脚边,浸润他的膝盖,小师姐的血还是温热的。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欣喜道:“为了你这样的人,她值得做到这个地步吗?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她是不是对你有所图谋啊,哦,不对,你多希望她是对你有所图谋。”心魔在他耳边来回转悠,“可是你根本没有什么能让她图谋的,这种无缘无故的好意,她早晚会收回去,你以前不是经历过很多次吗?”
宴月亭恍惚间又回到了惊风楼前,他独自站在一旁,看着褚珀笑意盈盈地和温竹影说话,她眼睛里盛满了光,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温竹影沿着台阶往林中走去,褚珀脚步轻盈地追在他身后,连背影看上去都是快乐的。
“你看,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耳旁的声音不停地絮叨,丝丝缕缕的黑气朝着他眉心钻去,“你的小师姐这么心软,她对你好,只是想补偿原主对你伤害,她一边对你好,一边斩断了你们之间的联系,她只会理你越来越远,就跟以前那些人一样,抛弃你。”
在落日余光中,那抹纤细的身影终于追上了温竹影,他们并肩而行,越走越远。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在她伤害你之前,杀了她。”
“我不会伤害她。”宴月亭手中凝出一把刀光,倏地朝着虚空劈去,一刀劈散了黑影。
心魔发出凄厉的尖叫,片刻后放肆大笑道:“看看你手里的是什么,你不会伤害她?”
宴月亭下意识随着它的话音垂下头,他手里捏着一条长鞭,鞭上嵌满了细细的倒勾,他浑身一震,鞭子从手里落下,在封闭的石室内撞出“叮”一声响。
被铁链锁在石床上的人便浑身一抖,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惊恐。
“果然,又哭了。”他听到自己冷漠的嗤笑,石室内挂了一整面墙的刑具,已经被他用得七七八八,刑具上带着血,都是小师姐的血。
他曾经是想这么做过。
所以,他真的做了么?
宴月亭慢慢朝石床走去,褚珀抖得越发厉害,就算松开锁链,她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了,他想要碰她一下,褚珀便惊恐地哭出声,“不要……”
“她害怕你了。”心魔笑嘻嘻道,“不对,你明明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害怕你,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你还在坚持什么?你是魔,从出生开始,你从来都没有抗拒过自己的魔性,为何现在却想成为人了,不觉得好笑吗?”
“给她一个痛快,杀了她。这样以后就没有人可以桎梏你了。”
宴月亭被心魔蛊惑一般,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心魔的黑影缠绕在他眉心,兴奋地扭曲,“对,杀了她——”
宴月亭握着匕首,朝自己心脏捅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褚珀身上,石床上的人睁大眼睛愣愣地望向他。
心魔压抑不住的笑声戛然而止,过了片刻,才忍无可忍地叫道:“你有病吧,你捅自己做什么?!”
宴月亭支撑不住,跌坐在石床上,没有理会心魔的咆哮,看着褚珀可怜巴巴地哭道:“小师姐,对不起,我错了。”他说着握着刀,毫不留情地又往自己身上刺去,“你身上有多少伤,我十倍还你,对不起。”
心魔:“……”
在宴月亭亲手把自己胳膊腿剁了前,他识海里的唢呐突然炸响,澎湃的曲调冲得他神识一清,血腥散去,满地血色变成了铺在水面的红霞。
画舫静静飘在水中,带着潮气的晚风吹拂着窗前薄纱。
宴月亭怔愣了好久,等到识海里的乐声消散,“小师姐,你在我识海里塞了什么东西?”
褚珀表情迷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端起酒壶往他杯子倒酒,“来,再喝一杯,别找借口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