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样的质问,裴钰清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四处看了眼,自顾自入了坐,垂眸看着案几上的瓜果茶点,道“今日请我来,有何贵干,不如直说。”

陆子宴依旧立于窗边,身上还是那股子肃杀之气。

阴沉且威仪甚重。

两人静静对峙几息,皆不动神色。

忽然,陆子宴动了,他几步走到裴钰清对面坐下,甚至主动抬手为他斟满酒。

“其实我很欣赏你,你虽不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但你的能力不弱于任何一位边关大将,”他放下酒壶,徐徐道“若是可以,我不愿与你为敌,想必你也一样。”

裴钰清眼露惊诧,不意他竟然会对自己示好。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陆子宴骨头是硬的,就跟他那杆随身长枪血饮一样,宁折不弯。

“你应该知道内情,我跟晚晚之间是有着种种误会,才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见他不语,陆子宴眼眸沉了沉,继续道“你年长她许多,身体也不好,其实同她并不匹配,而我不在意你们那桩仓促的婚事”

“陆世子,”裴钰清扬手打断他的话,笑了笑,道“有什么话,不如直接明言。”

“那我就直言了,”

话被截断陆子宴也不生气,而是看着他,道“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我没有的,就是抢也抢来给你,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我如实告诉你,此生我不可能放得下她,你若愿意放手,我既往不咎,领你这份恩情,如若不然”

言至此处,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

“天下之大,美人何其多,只要不是谢晚凝,其他随你挑,你发句话,想要什么样的,我都给你找来。”

说着,陆子宴拍了拍手掌,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十几名婀娜多姿的舞姬鱼贯而入,水袖起舞,衣袂翩翩,裙裾只有几层轻纱,随着舞姿如水波荡开。

姑娘们的暖香将室内熏了个透。

纤柔的腰肢款款摆动,每一位都是花龄最好的女子,有着昳丽容颜,仿佛娇弱不胜风霜的芙蓉,清丽又明艳。

凛冬腊月的天,就算屋内燃有炭火,这群姑娘们也依旧过于清凉了些。

但偏偏,这样卑贱的美丽,可以让男人的摧毁欲发泄出去。

妻者齐也,家里的妻子需捧在手里好生呵护,尊之敬之。

心底的姑娘更是舍不得有半点慢待。

可对待这些取乐之物,你尽可以将所有你能想到的折辱人的手段都用上,她们非但不会恼,还会跪谢你的恩赏。

一些身患隐疾的男人,还有宫里的内监们,没有了正常的发泄途径,便以折磨女人为乐,这样的事,陆子宴听过不少。

他自认已经安排的周周到到,无论哪方面,都算对症入药。

而裴钰清对他的谋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脊背挺直,盘膝而坐,眸光微微垂下,淡淡地看着。

忽然,他眼神一滞,似乎呆住了。

只见被十来名舞姬围在中间的姑娘,遮面的轻纱缓缓滑落,唇瓣勾起一个弧度,眸光潋滟着笑意朝着这边觑来。

不算明亮的光线下,这姑娘美的艳丽夺目。

裴钰清恍惚了一瞬,那一瞬,他以为自己看见了谢晚凝。

这样的变化,自然是被一直关注他的陆子宴尽收眼底。

见他如此,陆子宴轻敲桌面的手顿住,一个眼神瞥向陈曦儿。

对方当即会意,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莲步轻移,一点一点朝着这边凑近,最后水袖轻扬对着二人的门面就是一拂。

端的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水袖扫过来的瞬间,陆子宴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避开,可为了不功亏一篑,愣是忍住了。

女郎身上的甜腻的香粉落在他们脸上,腰肢顺着膝盖的弯曲软软垂下,“奴曦儿,见过二位大人。”

就连声音都柔媚入骨,光听着都要酥了身子。

裴钰清垂着眼皮不说话,任由姑娘软软的跪在他脚边。

见状,陆子宴暗自嗤笑。

想着这老男人就是靠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去勾他的晚晚,恨的牙都要咬碎。

他垂眸命令道“将脸抬起来。”

陈曦儿依言抬头,细嫩的脖颈扬起,不胜娇柔道“奴愿跟在大人身边为奴为婢,求大人眷顾。”

长的跟谢晚凝有六分相似,就连巧笑嫣然的模样都像极了,偏偏这么柔顺卑贱,可由你随意对待。

裴钰清掀开眸子看了她一会,沉默几息道“在哪儿找来的?”

“还用得着找吗,这样的整个大汗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寻来,”陆子宴道“要年纪小的对吧,这个今年才刚及笄,喜欢吗?”

“喜欢的话,她就是你的,”他几近推心置腹“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拿上身家性命来跟我作对。”

说着,他对着跪在地上的陈曦儿道“还不敬裴大人一杯,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主子了。”

陈曦儿自诩也算见过世面,可面对这两个男子的注视,却依旧有些心脏砰砰跳。

不同于往日里的故作羞涩,她是实打实的被看红了脸。

只感觉面前这位裴大人的目光深邃,周身气势比起她那位封疆大吏的亲爹都要足一些,看上去位高权重,光是不经意间扫上一眼,都能将魂吸了去。

比起跟在那杀神身边,确实要好太多了。

她眼里盈着情愫,款款抬手,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奉到他面前,柔声道“求大人将奴留下。”

这样的美人求垂怜,恐怕是个男人都无法抗拒。

可裴钰清却再度垂下了眼皮,淡淡道“家里已有爱妻,多谢陆大人好意,不如你自己收了吧。”

瞬间,陈曦儿面上的羞意褪了个干净。

想她美名传遍青州城,自幼无论去哪家做客,听的最多的就是赞美之词。

不知多少公子哥儿拜倒在她的罗裙之下。

父亲看重她的美貌,没有轻易许婚,只道要为她谋一桩好姻缘。

结果真被献出来,却接连碰壁。

一个个都瞧她不上!

这样的结果,陆子宴已经有所预料,他并不失望。

只是摆摆手,示意陈曦儿退下。

可对方却先一步伏在裴钰清膝上,娇柔哭道“大人救救我,您不要我,等着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裴钰清扣住她的肩,将人推远,“你死不死,与我何干,求我不如求你主子。”

知道此计不成,陆子宴挥挥手,鸣风将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她是青州刺史陈稳之女,生母是曲城侯府的庶女,论起来算是晚晚的表妹,在青州时被其父献给我,我想你既然喜欢年纪小的,便打算借花献佛,”

他笑道“你既然不收,那我只能原路退回了。”

原路退回陈家,按照这样一个卖女求荣的父亲,能落个什么好下场自不必说。

若是这样倒还有一条命可火,可重要的是,陈稳贪污受贿的证据他已经收罗齐整,这会儿都已经摆在御案前,就连陈阁老或许都要落马的案子,一个青州刺史更是难逃一死。

“都说裴大人心怀大义,爱贫惜弱,”陆子宴道“若是心存不忍,可以将人收了,便是不能行事,多少也能聊以慰藉。”

便是不能行事

裴钰清平静的神色顿时怔住,掀眸朝他看来。

陆子宴笑道“此乃晚晚当日亲口告知,不会有错吧?”

他虽然笑着,但眼底的挑衅毫无掩饰。

两个男人彼此针锋相对,火花四溅。

半晌,陆子宴道“这样的事,我不会传扬出去。”

裴钰清勾唇笑笑,道“你以为我会介意?”

陆子宴只当他死鸭子嘴硬,但心里也对此事有些存疑。

今日相邀,本来也是为了取证。

想着,他重新拿过一只酒杯斟满,举杯。

“今日既是我相邀,那我便敬你一杯。”说罢,他笑着饮下杯中酒。

裴钰清眸光微动,垂下眼皮看向桌上的酒水。

他没有动作,陆子宴冷然一笑“怕我在酒中下毒?”

说着,他端起酒杯自己饮了。

又为他满上一杯。

这是打定主意要让他饮酒了。

裴钰清心里想着,将酒杯握住,举臂凑到唇边时,呼吸几不可见的一滞。

旋即,毫不犹豫的饮了下去。

饮毕,他主动为两人斟满,笑着道“佳酿难得,我也敬陆大人一杯。”

他这样的举动叫陆子宴眼神有些犹疑,可没瞧出什么端倪。

沉默几息后,他拿过酒杯饮下。

两人一人饮了三杯,一人饮了两杯。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对敌人绝不手软,望裴大人好好斟酌,是否真的要与我为敌。”

言罢,他站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此处自会有人招待你。”

他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列舞姬们进来。

裴钰清不复方才脊背挺直的坐姿,俨然一副醉酒之态,歪倒在桌岸上,单手撑着下颌,似在欣赏歌舞。

隔壁房间,鸣剑入内道“看着一切正常,暖情散并未起效您走之后,他还在饮酒,似已喝醉。”

厚厚帷帐内,陆子宴声音低哑,“留他两个时辰。”

暖情散药效需要两个时辰才彻底解开。

“要不要将酒换下?”鸣剑道“他身子弱成那样,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药,若喝出了事儿”

“他身子哪里会弱,我死了他都死不了,”

陆子宴冷嘲,“暖情散只对正常男人起效,于废人根本无用,他能喝出什么事。”

宫里的内监们,最爱饮这酒了,也没见谁出事。

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真废物。

鸣剑还要说什么,帷帐内丢出一个玉枕,“出去!”

陪饮三杯暖情酒,陆子宴嗓音干哑,喉间几乎要着火。

鸣剑往旁边偏了偏躲开砸过来的枕头,听的很不是滋味。

他家世子什么时候使过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真不是为了折磨他自己吗。

“您何必苦了自己,这儿就是花楼,属下去给您寻两个干净的姑娘来解了药效”

“滚!”

“药效不排出去,对您身子有损。”鸣剑倔强道“您要谢姑娘,我也去给您掳来!”

里面静了几瞬,半晌,厚厚的帷帽被人掀开,陆子宴赤裸着半身走了出来。

“你说要去掳谁?”

“谢姑娘。”

话音落下,陆子宴赤红的眼眸闪过亮光,旋即又飞速熄灭,“她在沛国公府,你掳不出来。”

除非他过去。

他可以不惊动裴府的侍卫,摸进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几乎就要按捺不住。

他中了药,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去找她。

对她做任何事。

把她彻底变成他的。

而她不应该怪他,毕竟他想她想的要发疯,她怎么能怪他。

不行,不行!

她最记仇,他不能这么做。

“滚出去!”

陆子宴对着鸣剑肩膀踢了一脚,直接把鸣剑从房间踢到楼梯口,一路滚下楼,滚到鸣风脚边。

见他惨状,鸣风险些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鸣剑道“世子本就心疾难愈,这会儿身中情毒,还非要硬抗,你就半点不担心!”

闻言,鸣风的笑意僵在脸上,他当然担心。

想了想,他道“也不知道那谢姑娘究竟给主子下了什么迷魂汤,都成婚了,还能勾得主子为她守身如玉。”

凭什么啊。

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罢了。

想了想,鸣风咬牙道“要我说,男人中了情毒,理智都没了,哪里会管身下的女人是谁。”

“你是说”鸣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道“其实最好的人选,还是那个陈曦儿,可她已经被世子安排进了那人的房间。”

鸣风嫌弃的看他一眼,“你真是个死脑筋,只要不是谢姑娘,无论是陈曦儿,还是王曦儿都没有区别,哪里还的最好人选。”

说着,他唤来翠云阁老鸨,用自己的眼光认真选了两个未曾接过客的姑娘,指着楼上紧闭的厢房,道“进去里面,只要伺候好了,有你们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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