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轰然,这下谁都知道这太子爷是瞧上了孟家女儿,偏偏拿人命脉,硬碰谁也碰不了。
杨孟两家又?是这么多?年交情,杨董亲自组局拜托,孟家自然驳不下这面子。本以为是无回旋余地的事,谁又?想到这余地落在孟仪身?上。
“所以你?也真的会答应。”姜语一口仰尽杯中酒,笑得声儿哑,两指掐着玻璃杯口,悬空晃荡,“让我猜猜,他要你?陪他玩一阵?你?又?出?于那个破情面,只好无私奉献。”
孟仪深深把头埋下去,轻微地,在颤。
“他让你?跟他睡了?”
她?颤得更明显,连连摇头。
姜语后仰,作喔口型:“打算今晚睡,所以你?在这里。”
她?不作声了,十指从发?丛间顺下来,罩住整张脸,沉暗灯光下,更不清明,呼吸是一下重一下。
许久,她?问句:“有烟吗?”
“你?不是早就戒了?”
孟仪愀然叹说:“结婚戒的,我妈说要是怀孕了对孩子不好。”
姜语无言,默默抽一支给?她?,再递窜火过去,也咬一支在嘴边燃起。
“他其实对我挺好的,非要说,也没你?想那么委屈,至少……是吧,有钱有势还?长得好,这条件可不多?得。”
孟仪叽里咕噜就说一堆,姜语也不答,就盯着她?看。
“你?别这么看我。”孟仪苦笑着别开眼睛,“这事之后,我就不欠杨子尧的,也不欠杨家,不欠孟家……反正也是玩玩,你?不是最熟悉这种关?系了,掉不了一块肉。”
她?是自我说服来着,人和人总归不一样。
孟仪从小就活得规规矩矩,没谈过两回正经恋爱,一头就栽进事业里。她?第二回 分?手,赶上了认识姜语的时候,拉着姜语喝一晚上,还?怪难过,反复不停地说小白脸真难哄,要什么就给?什么,还?说不爱他,不关?心他。那时候她?边哭,姜语就边笑,还?被她?连着一起骂没良心。
姜语觉得她?特?别符合自己以前总听人说的那种只管花钱不管身?心的三好男人。
就隔了两天吧,孟仪又?来跟姜语唠叨,气炸了,她?说那男人就是个死婊.子,背地里拿她?的钱跟另外?一个女人过,又?跟了个有钱富婆,不仅管钱用还?管身?心,果?断就把她?甩了。
那之后她?就没再谈过恋爱,一直捱到了跟杨子尧结婚。
姜语给?两边杯子再倒满一回,整肃这么半天,最后喝口酒就突然笑。
孟仪茫茫然置下烟蒂,薄雾里歪头看她?,“你?笑什么?笑咱俩都跳火坑啦?”
俩人就开始对着笑了,苦中作乐的即视感。
姜语真还?点两下头,敛笑说:“但我出?来了,烧成灰之前跳出?来了。”
“出?来?”孟仪发?愣好半天回过味,前倾身?子,掸两下在烟灰缸里。
“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不久吧。”
“是他……”
“我提的。”姜语说。
孟仪应和着点两下头,“挺好。他就那么答应了?”
“不然呢?”
是孟仪没想到的,不由地将人换成周闻景,那一定不腻就不会罢休,哪甘心尝个味就轻易放过。她?原以为他们都是一样的,笑起来几丝苦涩:“那你?是想开了还?是断情绝爱了?”
“想开了吧。”
姜语靠陷进沙发?里,仰头看流光溢彩的头顶装潢,光影斑驳轮转在面容上,瞳孔被细碎彩色填满,却仍是一团空寂,空白,空茫,“人干嘛非得揪着这些狗屁情爱烦着,现在想想真的挺有病,早两年我都得骂醒自己,出?息。你?可不能跟我后头走过来。”
孟仪抑着听到后句话的苦涩,欣慰笑说:“你?这么想就好。”
“倒是有个好笑的。”姜语坐直身?,正色看向孟仪,“那老男人今早叫人送了束花来,还?带张卡片。”
孟仪噗嗤一声,笑得俯身?:“这么老土?留了什么恋恋不舍的话?”
姜语又?灌两口酒液,胃里空空地,净剩酒精翻涌,几次三番忍了恶心。磨蹭坐孟仪边上去,揽她?肩,眯着眼睛,极力思考着些画面。
例如那束渐变呈软桃色的朱丽叶玫瑰,例如那张附面照片的卡片。
“大概在问一些……俗套情节的续集?”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
姜语这天回去很晚。
有孟仪这个精神状态更不好的在,她?没敢多?喝酒,精力多?半用去拦着她?。到后半程,那姓周的才憋不住,找到包厢里来接人。
孟仪半醉半醒地,从他身?上再倒回她?身?上,同?她?摇头,在她?耳边悄声说没事的,就毅然地推离她?,由周闻景揽着走开,到门口,还?能笑呵呵地回过头来跟她?挥手道别,说来日见啊……来日见。
姜语转头就红着眼,舌腔跟肺里全涌着苦水,跑垃圾桶边吐半天又?吐不出?,站直了,天旋地转,手捂眼睛上擦两把朦胧湿意,都分?不清是吐懵了还?是怎么的。
到别墅里,姜语更意外?徐梦还?没去睡,等在客厅,刷刷手机,看看电视,就亮着厨前灯。
见到她?回来,忙过来问她?吃过饭没有。
姜语摇头。
徐梦笑笑说:“想也是没吃,身?上只有酒气。”
径直再去冰箱翻一盒酸奶递给?姜语,她?是仰两口就扔了。又?问她?不嫌弃的话,就去下碗素面,空腹喝酒不吃点东西下去,胃受不了。
姜语迟疑着,说句:“麻烦了。”
等面做好,她?差些都在沙发?上睡过去。徐梦过来把她?喊清醒,到桌边,站边上看她?吃两口,询问口味,听到不错的评价,欣然笑笑,就站那儿继续等着。
姜语喊她?先去睡,不用等她?的碗,放着阿姨明早来洗。
徐梦纠结着说好,转身?离开。
却到阶梯上时,反复两次三步回头——是被姜语喊住。
第一次,她?轻道声谢谢。
第二次,她?问早上那束花扔在哪里。
第43章
早前老爷子摔一跤, 李京肆才跟李肃在老庄园跟碰过一面,往日?各司其职少有相聚时候。
俩人在老爷子跟前问候,一人一边, 陪着晒晒太阳, 聊些?闲话。
话题飘飘然就扯到了李沅身上, 趁着他还没过来, 老爷子提一嘴,说那姜家女儿也?准备来。
讲这姜家虽是急功近利些?,这女儿,这么段日子还真没挑出什么错来,等人来了,他也?打算好好看看,差不多甭再拖吊人家,歇会儿又提点春天倒是不错,这季节感觉哪天都是好日子。
有意把订婚期拉近的意思。
一唱一和回话却只有李肃, 那边李京肆飘了神?儿似的, 靠着椅子, 望着天边就噤声?了。
北京冬天就属个寒冷干燥,到现今都不见一场雪, 阳光底下也?窜着凌冽风, 就窜着人脖子里刮。
李肃喊醒的他。那会儿跟老爷子聊着什么也?打算过了这个年,和哪家小姐定下婚来,还是自个儿寻的,姑娘家人不错, 早先跟家里提一嘴就无人反对。
接着两?个都来笑李京肆, 老掉牙的一套话术:什么时候能有结婚的心?思?总不能是挑不到好的,那宋家女儿还来找你没?听说元旦都来家里吃饭了……
劝到最后老爷子都会叹, 没少说过了,总觉这大孙孙平日?里看着成熟,好像还过不去个叛逆期,也?不愿成家,还偏偏不喜听人唠叨。
他倒是独对老爷子耐心?,平常什么话都接着,今日?却不同,把李肃都噎哑了——这人一堆话里挑着听,回的唯一句就说那宋家女儿他拒过两?回,多了倒把人家弄得挂不住面。分寸什么的总要有,你一言我一语偏偏提她,他再无意,横看竖看也?跟吊着人似的。
他从未表现得如此抗拒,如此摆明地不愿。
鸦默雀静地,都不继续跟他在这方面吭声?。
还是李肃把他喊走去后院,对着老爷子面是说许久未见,抽空品些?茶,聊些?知心?话。老爷子哼哼声?,面上不说,猜个十有八九是要避着他的知心?话,不过年岁大了,真有个什么事也?不愿管,随人去了。
两?人步于茶亭相坐,起?初只聊了些?油盐不多的客套话,到后边,李肃话里话外都周旋着扯到一件事上去——说咱小叔收了瓶老年代的bowmore,要过段时间,喊上咱哥俩过去聚顿饭。
他也?自觉这话开?得突兀,糊弄不了他大哥。
什么饭就聚三个人。
李京肆抬眼,似笑非笑:“李东来是委托了你什么?怎的自己不到我跟前来?”
李肃低眸叹道:“果然?瞒不过你,这事儿我可不好说,也?就是送人情,攒个局来着。”
李京肆许着些?耐性给他,“那你说说,他那儿捅出什么事?”
李肃默声?不言。
“是大是小?”
他仍旧不言。
李京肆笑了:“你不同我说清楚了,我过去是白品他一瓶波摩?”
李肃难为情,顿然?须臾开?口:“怕是说清楚你就不过去,这事儿大概只有大哥能帮,连老爷子都瞒着,到底该是他本人来求得真诚。”
李京肆睨他眼,嘲弄语调:“那不如让我猜猜。早些?年趁个楼市兴盛,他求着我让出去那三角楼市的开?发先机,多好的地块,最近是整出些?新?闻来了?”
李肃惊说:“大哥早知道?”
李京肆讽刺笑说:“我不干涉他,却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个国际广场项目,他要老实做好了,就当我抬他个情面。心?高气傲整弄什么融资扩张,难承其重落到个资金链断裂的下场了知道叫苦?怎么?是要我替人做完嫁衣,这穿破了吧,还要我去打些?补丁?”
针针见血,李肃听着都起?鸡皮疙瘩,若真对到李东来那儿去,怕谁也?下不来台。
早些?年李京肆初涉利场,跟着家中几?个长辈什么生?意都沾点,替人做的嫁衣还少?他从不计较,功劳算谁头上无所谓,他当个长进也?成。
可偏偏这个地块,当年他跟着李东来,千辛万难拿下的项目专权,地块到手,做好了就是翻几?十倍的生?意。他有意死抓,李东来却半道悔了,压着李京肆年纪尚轻,三两?句软话,卖了那张人情薄面也?要拿回去。
李京肆能走到今天,斗过的又岂止同行精锐,多少次锋芒这么被强压回去。要不说他很少再给李东来什么好脸色,撑死场面上敬让三分。好在李沅那孩子养得纯粹乖巧,不然?凭他个性,高低要恶其余胥。
李肃哑然?许久,说:“话是说得难听,小叔那边,想也?是别无他法?,项目烂尾,这么大个窟窿摆在这……”
“我知你与他生?意来往牵扯甚多,帮里帮外都是帮自己。”李京肆一语中的断他劝话,叫他失声?。
也?在这时,蜿蜒园道上李沅远远过来了。
李京肆仓促丢句:“饭局先推着,他要问?起?你,说我暂不愿给个准话就是。”
他向来是独断专行,说一不二,若不愿,李肃劝再多也?是浪费口舌,便也?自发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