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地看向蒋世天。
蒋世天简洁明了地说，“开车出去。”说完他拿起了车钥匙，转身就走。
我听懂了，快步地跟了上去。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蒋世天后面说：“要去哪里？”
“随便转转，没有目的地。”蒋世天说。
我但愿他别再转去城西周家那汽车专卖店。
上了蒋世天的车，我坐到副驾上。系好安全带，我便任由他去。
前一刻，我还在关注着目的地。此刻，我只想放空自己。
蒋世天开车很安静。这次他一路超车，把速度开到了极限值。
我闭上眼睛休息。
蒋世天问：“你能睡得安稳？”
我说：“睡不安稳也要睡一会。”
蒋世天说：“那睡吧。”
我说：“嗯，我相信你的车技。”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只知道，他载着我开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
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妈妈的背影。
我从小就常做这个梦。每次，都梦到被妈妈抛弃。妈妈不要我了，我使劲追。
一直跑，一直跑了好长的一段距离，却还是追不着。很彷徨，很无助，很心累。
直到我梦醒，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每回做这个梦，我都会在梦中哭泣。我早已习惯了，我知道醒来要擦干眼泪，不被别人看见。
我突然想起，我正坐在蒋世天的车上。他载着我去兜风。
可是蒋世天呢？
清醒过来之后，我第一时间便寻找蒋世天。结果，我却发现驾驶位上空空如也，而我们的车正停在路边。
透过车窗，我看了一下外面的景致，知道此时此刻，我们正在郊区。
蒋世天在路旁抽烟。
我下了车。
蒋世天听到关门声回过头来。看我走了出来，蒋世天问：“醒了？”
我说：“嗯。”
“刚才看见你一直流眼泪。做噩梦了吧。”蒋世天问。
我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
“回去吧。”蒋世天说。
“啊？”我没反应过来，“这么快。”
因为全程我几乎都在睡，似乎没有看到什么风景。
“还想去哪里？”蒋世天问。
“没有了。”我摇了摇头。
蒋世天又载着我回蒋家去。
我想起我和洛阳在楼下的时候，蒋世天在窗边的身影。我怕他误会，于是主动向他解释说，“我梦到我妈把我抛弃了，所以不知不觉就掉了眼泪。”言下之意是，我掉眼泪并不是因为洛阳离去。
我拽着衣角，有些拘谨，怕蒋世天不信。不过蒋世天却似无所谓一般。他只“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言语。
我内心其实有些忐忑。摸不透蒋世天语气里的意思。怕他不相信，以为我此地无银，又觉得他应得太顺溜了，有些不对劲。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
姣好的轮廓，冷峻的表情，嘴角微微下垂，一言不发的，气场十分不善。
“在看什么？”蒋世天问，语气平淡无奇，波澜不惊。
“没……没看什么。”我被问得有些胆怯，赶紧把脸回正。
蒋世天的唇角勾起，透过后视镜，我终于看见，他那熟悉的笑脸。
回到蒋家，我才踏进门口，就收到了傅晋的信息。傅晋约我到海边大排档吃东西。
我脚步一抽，退了出来，对蒋世天说：“我要出去一趟。”
蒋世天看着我说：“已经到了吃饭的点。”
我迟疑着说：“外面有饭局。”
蒋世天凝视我良久说，“去吧。”就任由我出去了，没有再深入细问下去。
他转身转得倒是干脆。可我却看着他的背影，一路忐忑。
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来到了海边大排档。实在是搞不懂自己见一下傅晋，为什么还搞得跟做贼似的。
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这回，傅晋又喝得酩汀大醉。我坐下，问傅晋：“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
能让傅晋喝成这样的事，多半跟周晴有关。
果然，傅晋向我倾诉说：“还不是周晴的爸爸出轨了，周晴整天哭哭啼啼。”
我静默，他说的也是我父亲。可是我却一脸木然。
傅晋接着说：“我劝她两句，她就说我不理解她的心情。姐夫心情也不好。正好两人惺惺相惜。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了。”
这回他提到蒋俊。蒋俊和周晴在一起吃饭。而此刻，我在跟傅晋吃饭。
傅晋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我一杯一杯地喝着水。
我没有劝他。
他也没有劝我。
大家都没有说话。
搞不清楚是谁陪的谁，反正各有各心事。
他还是那么地不胜酒力，喝得醉醺醺，最后趴在桌子上。
我去买单。
这次在收银台的是大排档的老板娘。老板娘对我说：“我家汉子也爱喝酒。我常常反对。小饮怡情大饮伤身，你也劝着点。”
我转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傅晋，说：“让他发泄发泄吧。其实，我也想发泄。”
老板娘说：“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要清醒，否则很容易出事。”
我礼貌地笑了笑，便回到傅晋身边。
我留意到傅晋这次没有开周晴的车。我把他扶起，想带他走到路边，雇辆车送他回去。
他醉成烂泥，却还要抗拒地说：“不回，我不回去。”
我问他：“你不回去，你去哪里？”
傅晋干脆坐到地上去。他说：“我就坐在这里，以天为庐以地为被。”傅晋指了指天。
我低头看着他说：“为了周晴，你这样值得吗？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好歹也是个留学生。你有学识，有自由，有手有脚，难道没有周晴，你就活不下去吗？”
傅晋被我骂醒。他抬头看向我说：“你说得对，周莉。当初家里再怎么穷，我父母苦熬着也要为我创造出国留学的条件。他们对我是有期望的。可是，我却没有走在正途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指，他没有利用他的学识赚钱，回报父母。
可是，有捷径在眼前，有谁会放弃走捷径？
我说：“这不怪你。”
傅晋苦笑，他接着说：“凭心自问，其实我也没有多爱周晴。当初是她先看上我的，而我看上了她的家境。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各取所需。说实话，这么些年来，我也没有考虑过，我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大概是，穷人的孩子不配拥有爱情吧。最起码，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