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抬头。
看向刚刚推门进来的秘书。
淡淡地问道：
“临时召开的省会会议。”
“李市长和育良书记他们都到了吧？”
“沙书记，他们都来了。”
“看您迟迟没过来，所以才让我来问一下什么情况？”
听秘书这么说。
沙瑞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
“我这边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你告诉他们，我十分钟之后就到。”
“知道了沙书记。”
秘书应了一声，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等秘书走后。
沙瑞金再次拿起桌上仍在通话状态的话筒。
“天明，你说吧！我什么事？”
“我已经把省委会议推迟了十分钟。”
……
此刻。
邓天明正站在自家别墅的阳台前。
晚风拂过，好不惬意。
今天，他凭借自己的手段。
解决了大风厂的问题。
自然得在小姑父面前嘚瑟嘚瑟。
小姑父知道了。
也就意味着，他老爹会知道。
干出这么大的事儿。
要是谁也不知情。
那和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邓天明脸上露出了笑容，语气格外轻松：
“沙书记！我这个科技局副局长，是来找您汇报工作的！”
一听这话，沙瑞金可乐坏了：
“哈哈哈哈！你小子！少跟我来虚的！”
“你小时候，你爸爸工作忙。”
“我和你姑姑带了你好几年！”
“你跟我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还能不了解你小子？”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的是什么屎！”
这话要是让别人给听见。
一定会连眼珠子都瞪出来！
平时。
沙瑞金书记给人的感觉就是性格严肃，不苟言笑。
可他在邓天明面前。
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连屎尿屁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甚至！
他为了邓天明。
竟然把省委会议推迟了十分钟！
以沙瑞金严谨的性格。
能干出这种事儿。
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对此，邓天明早已习惯了。
其实他知道。
沙瑞金是个幽默风趣、性格随和的人。
只不过。
随着他的官越当越大。
为了在属下们面前保持威严。
他才走到哪都板着个脸，看起来十分严肃。
别人怕他。
是因为他的官职和地位。
而自己很小就认识沙瑞金了。
在姑姑家寄养了好几年。
二人之间情同父子。
说话也比较随意。
“小姑父，您就别拿我打趣了。”
“我是真有重要工作汇报！”
邓天明笑着打了个哈哈，然后开始汇报起来：
“大风厂，我之前也跟您说过了。”
“我是幕后实际控制人。”
“今天，大风厂出了点意外。”
听到这话。
沙瑞金脸色微微一变。
他今天之所以要召开临时省会会议。
也跟大风厂这件事有关。
因为，他已经收到了消息。
并且，是李达康当面向他汇报的。
按理来说。
李达康没有任何理由向自己汇报这件事情。
想把官当好。
一定要学会欺上瞒下。
大风厂跟光明峰项目有关。
而这个项目。
是李达康原本的心腹丁义珍，留下来的烂摊子！
尤其是。
李达康既不知道大风厂的实际股东是邓天明。
也不知道邓天明跟自己的关系。
所以。
他这么做。
绝对不是为了向自己示好。
沙瑞金当时想到这一点。
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李达康是在明哲保身！
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
当事双方都不好惹。
山水集团是京州的纳税大户！
为京州的财政做出了很大贡献！
李达康只要脑子没坏。
都不可能去跟财神爷撕破脸。
至于大风厂。
厂长蔡成功倒不算什么。
但那里还有几十个工人呢！
这些工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
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要是把他们给逼急了。
说不定还会发生流血事件！
前段时间。
他已经从检察院院长季昌明那。
了解到了大风厂的复杂情况。
原本。
沙瑞金是打算隔岸观火的。
让他们去斗吧！
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
才是他出手的时候。
但前两天。
从邓天明口中得知，他才是大风厂的实际控制人。
沙瑞金就改变了主意。
他沙瑞金也是人。
也是吃五谷杂粮的。
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私心！
怎么可能真像别人认为的那样。
完全做到铁面无私？
对自己家人，他一向都是很上心的。
更何况。
邓天明小时候是在他家长大的。
他是当做亲儿子来看待的！
所以，他肯定得出面帮一把！
这也是他大晚上召开临时会议的原因。
他想搞清楚。
李达康和高育良双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以及他们背后的用意。
但没想到。
没等他先开口。
反倒是邓天明主动说出来了。
事情的结果，其实他也知道了。
听说最后平息了。
但过程，他还没来及了解。
想到这。
他故意装作不知情。
沉住气对邓天明问道：
“大风厂出事了吗？”
“具体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
邓天明：“今天法院的人突然来了，要查封大风厂。”
“他们说，大风厂厂长之前通过过桥贷，将大风厂地皮抵押给山水集团那个案子，被翻了。”
“现在，地皮已经被判给了山水集团。”
“这分明是一派胡言！”
“这里面的情况，我是最清楚的！”
“因为过桥贷那五千万，就是我自掏腰包，替蔡成功还上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成了大风厂的幕后大股东。”
“钱都还了！这笔账自然也一笔勾销了！”
“可现在，案子竟然被翻了？”
“找遍法律条文，也找不出这一条啊！”
“这里头，百分百有人在搞鬼！”
“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陈清泉，跟山水集团穿同一条裤子。”
“肯定是他利用了职务便利。”
“对法律条文进行歪曲重解，才把这个案子给翻了过来！”
“法院文件刚一下来，他就迫不及待派人来查封了。”
说到这儿。
邓天明停顿了一下。
咽了口唾沫。
飞速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蔡成功知道陈清泉跟山水集团有勾结。”
“派人去查了陈清泉。”
“无意中发现那个陈清泉竟然三天两头地嫖娼。”
“他把这事跟我说了。”
“我就向公安厅副厅长祁同伟举报。”
“然后把陈清泉给抓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
邓天明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打鼓的。
官场中人。
说话最喜欢打机锋猜哑谜。
但他跟小姑父关系亲近。
平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从来不藏着掖着。
可今天。
他还是选择了暗示。
之所以说是自己给祁同伟打的电话。
就是想告诉沙瑞金。
祁厅长不仅铁面无私，秉公执法。
而且，还恰巧帮了我的大忙。
小姑父，咱是讲究人，可不能欠人情啊！
沙瑞金当了这么多年官。
应该能听出他的意思。
原本。
他是可以直说的。
之所以要这么委婉。
就是考虑到沙瑞金刚刚调到汉东省，立足不稳。
如果因为实际情况。
沙瑞金没法帮这个忙。
也可以直接装作听不懂就行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官场上的门道实在太多了。
当然，邓天明现在也只能带个话。
实在不行，他也没辙。
不过。
他也是个讲究人。
既然祁同伟已经交了投名状。
就算这次不行。
以后有机会。
他一定想办法拉他一把。
他知道。
祁同伟之所以一步一步。
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归根结底。
都是因为心里想升官的执念。
而他老爹作为军W二把手。
他也等于站在了权力的巅峰。
别的东西他未必能给的了。
但是帮人升官，还真不难。
他跟祁同伟合作。
算得上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毕竟。
他也需要借助祁同伟公安厅副厅长的身份帮他办事。
如果祁同伟能升到正厅。
权力也就更大。
对他的助力自然也会更大。
……
沙瑞金那边。
邓天明暗示的都这么明显了。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要是连这点脑子都没有。
他也坐不上省委书记的位置。
当然。
能提省委书记。
其实也跟邓学成有一定关系。
虽然邓学成从来没出面帮他运作过。
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邓学成的小舅子。
自然一路大开绿灯。
沙瑞金这种聪明人。
也是心知肚明。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别说邓天明说的这么委婉。
还给了他拒绝的空间。
哪怕他直接开口。
自己也不可能不帮啊！
但邓天明这么说。
倒是让他猜到了邓天明的另一层用意。
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
差点就把大风厂给封了。
邓天明却一直沉着气。
不来找自己这个小姑父帮忙。
而且。
现在只是委婉地提到了祁同伟。
显而易见。
他并不想依靠他父亲的权势。
以及自己这个小姑父能带来的便利。
帮他解决问题。
想到这一点。
沙瑞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拥有权力，却不滥用权力。
邓天明的想法。
是非常值得表扬的！
做官这么多年。
各式各样的衙内，他不知道见过多少。
论心性、论抱负。
没一个比得上自己这个侄子的！
既然邓天明选择了拐弯抹角。
那么。
他自然也要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沙瑞金笑了笑：
“这件事情，其实我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李达康市长跟我汇报过了。”
“不过，要不是听你说，我还不知道这里头掺和了这么多人。”
“我马上就去开会了。”
“对于陈清泉这种滥用职权，违法乱纪的官员，绝对不能姑息，一定要彻查到底！”
“而祁同伟同志，作为公安厅副厅长，能坚持原则，秉公执法，也是非常值得表扬的！”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
“你今天忙活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吧。”
“我得抓紧时间赶去开会了。”
说完，沙瑞金挂断电话。
接着。
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露出了老怀欣慰的笑容。
喃喃自语了一句：
“看来，天明这些年的确成长了不少。”
“回头，我得跟姐夫说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说完。
沙瑞金起身。
先是整理了一下领带。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表。
推开办公室的门。
脚步匆匆地赶往会议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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