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苍茫一片。
一辆低调的官家马车缓慢行驶在积雪的泥泞路上,马儿畏寒打出了一个喷嚏,哈出了一口白气。
马车簸箕着慢慢的左摇右摆,车内一位容貌端庄的女子面色憔悴,她轻手撩起了布窗帘,往望探了探。
眼帘之中,离了京城的沿路,满目的树木仿佛披了银白衣,雪白雪白的好看。
“小姐,小心着凉。”
一旁陪坐的丫头关心着,伸手为女子将身上的毛裘衣紧了紧。
女子放下窗帘,自语道,“不知暮公子怎样了?”
丫头听言,顺心顺意笑道,“暮公子许是在苦读私书,待一日中了状元,定娶小姐为妻。”
这马车中的小姐,乃是范府小姐范若若。
如此寒凉天,为何离了京城?
只因暮书失踪的日子,她愁情郁结一病不起,落下了病根。
他终回府了,她一封亲信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却被回信婉拒。
可她并不甘心,等了这许多年,哪能轻言放弃?
听闻暮书正备科考,范小姐打算让他清静读书,自己上封州亲系家住一段。
她那亲系四代为医,医术精湛,正好看看自己落下的病根。
雪地泥路坑坑洼洼的,不经意便陷了进去。
马车歪斜着陷在泥沟里,无论马夫怎么挥鞭,马儿怎么用力前行,仍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
车内的范小姐和丫头被簸动了一下,互相抱在了一起,又掀了帘子走下来。
马夫懊恼回道,“这路太滑不说,尽是泥坑。”
他跳下马车驾位,独自走到马车后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手推。
大雪天的,路上连个人影也不见,无人能求助。
范小姐望一遭茫茫四周,自责道,“都怨我,不该这时候出远门。”
她吩咐丫头道,“我倒是出不了力,你帮他推车,尽一点微薄之力。”
丫头听话走到车后,卯足了劲儿推车,俩人合力仍是无解。
忽然此时,一阵喜人的狂风刮卷而来,马夫借力轻松将马车推出了泥坑。
解了燃眉之急,马夫乐呵呵道,“哎呀,不费力气,老天相助哇!”
范小姐和丫头重又坐上了马车,马夫扬起长鞭,缓缓的往前而行。
车轱辘咕咕声响行驶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串串的印迹,延伸至远。
雪花飘飞中闪影,九瑶站立在那里,久久目视…
刚才能轻松解难题,实则是她隐身暗助,才有这般的顺利。
初次偷见了范小姐,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得以很好的诠释,遇事临场不乱,端庄且有担当。
九瑶暗自欣赏,暮书能与此女喜结良缘,定然是幸福。
这样一想,又一丝的心痛。
自己爱的人若娶她人,且不说命难保,又是何种的心伤呢?
雪中暮府的夜,静悄悄的。
暮书的寝屋独亮,红烛相伴,潜心读书。
一阵风过,九瑶落在了他的庭院。
薄薄窗纸映照着他的剪影,此公子一丝不苟捧着书本,沉浸在其中。
一段日子未见,那人消瘦了许多,亦如她。
九瑶泪水迷漫望他,伸出的一只手悬在半空,又无力的落了下来。
暮书似有感应,放下了书本站立起身,轻手推开雕花窗子。
雪依旧在飘,庭院里唯有雪花铺盖,不见春色。
他看不到,隐形的九瑶此时正面对着他,无声的流泪。
“九妹,瑶瑶,我乖乖听话中状元,并是随你俩而去…定要相见在那边…”…
他未放下执念,痛楚自语。
九瑶闻言,哭着摇头,悲伤得不能自已…
为何你是人,我是妖?为何要有前世今生的相遇?又为何要劫数难逃?…
她问着天,问着自己。
不知过了有多久,暮书屋中灯熄。
抬头望天,天快要亮了…
九瑶一步三回头,带着不能相见的无奈,离开了暮府。
冬日的京城,依然繁华。
一家做衣的铺子里,各种各样的男女裘衣,眼花缭乱。
裁缝热情迎客,笑问,“姑娘,做衣服吗?想要怎样的?”
九瑶在门口站定,轻抖落衣上的雪花入内。
她看着墙面铺挂的桃花红的男裘衣,满心欢喜,手指那衣道,“我就要这件现成的。”
裁缝赶紧取下衣来,笑夸道,“姑娘好眼光!这可是独一份!”
“为何是独一份?”
“姑娘不知,你瞧瞧,衣上是用真桃花染色制成…这大雪天唯有梅花…想要这款式,只能等春日了…”…
九瑶听后更喜欢了,一口价买下了。
暮书正在府中认真读书,柳儿捧着一件桃红裘衣嘻笑着进门,“公子,真是醉了!”
“大冬日的,有位姑娘说是来自什么桃花园,是你认识之人的姐姐,专送了这件珍贵衣来,望你收下。”
“那姐姐还说,这是一件珍藏品,本是妹妹嫁人要送给自己夫君的…公子可要好好的珍藏…”…
暮书听柳儿噼里啪啦一堆言,连忙接过那衣细观,桃红色令他浮想联翩满园桃花,仿佛又回了见九瑶的那一日。
“是九妹的哪位姐姐来了?人呢?在哪儿?…”
柳儿一脸迷惑,回道,“什么九妹?…那位姐姐已离开…”
暮书将衣衫紧紧捧在怀中,不禁流了泪,”这是九妹给夫君的赠物,可惜…只独守这份情…生死一起,你姐妹等着我…”
望着疯颠自言的暮书,柳儿吓坏了,“公子,你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什么生啊死的,活着不好么?公子可别瞎说八道…”…
暮书不睬她,只怀抱着衣喃喃,“九妹,瑶瑶,九妹…”
柳儿一时呆怔,只望着他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