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雪狼与高手
“敌袭!敌袭!”
“快去叫人!”
埌仔夏的狱卒们嚎叫着冲了上来,也有人哆哆嗦嗦地朝外跑。
不怪他们跑!
短短一日之内,这沙州本是镇守使大人的大寿,突然之间天降神兵,接着便是城内起义。没多久这些人连白塔寺都打得断裂、僧正死活不知,这么多事情怼在一起发生,对这些“柴巴”农奴充作的狱卒们来说,他们贫瘠的大脑里只能想到一个念头:
父王天神……抛弃我们了么?
怪不得他们这么想,白塔寺乃是唐古坨王庭的圣地,对于王庭上至国主下至农奴的上千万人来说,白塔寺是一个早已神圣化的符号,是被捧在神坛上的。在王庭的宣传中,白塔寺乃是人世间最纯洁的净土,是父王天神在人间的行宫。
一年一年的宣传积累下的,便是“文化氛围”。然而恰恰就在今天,上千万人笃信拥有“神力护持”的这么一个符号化的建筑,短时间内两次被破,任你多么虔诚的信徒,也要备受打击!
白塔寺被炸断,埌仔夏被破,沙州沦陷……
父王天神,抛弃我们了么?
这样的念头立刻浮现在每一个信徒的心中,只要片刻,念头就转变成了拷问,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脑海中回响:
父王天神,抛弃我们了么?
若是祂老人家没有抛弃我们,怎么会收走祂的神力?
还有外面……
外面的那些钢铁神兵,他们是敌人,还是……父王天神的神将!
所有的信徒们在这一刻都不得不动摇,思想一旦有了动摇,造成的后果可就大了!当类似的念头在狱卒们心头升起的那一刻,一连串的心灵拷问也在随之进行!
王庭不是宣传白塔寺神圣无比、外敌绝无可能攻陷么?
我周华良今日就打破给你看!
王庭大多数人是没有经受过教育的,没有受过教育的人的愚信,只要几次打击就会动摇!
不得不说,老周的这个计划,真正是打蛇打到了七寸。
毕竟……万事就怕琢磨!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的狱卒们只是抵挡了片刻,就再也经受不起内心的折磨和三观的崩塌。他们哭嚎着四散逃去,试图找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大哭一场——可这是战场!
战场上交战的双方中的一方突然一哄而散,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演变为彻底的屠杀。
“杀!”孙剑怒目圆睁,人熊般的壮硕躯体化作一道残影,一刀甩出,五头狰狞大虎一跃而出,跳进了溃散的狱卒人群之中,瞬间鲜血飞溅、残肢乱飞,场面血腥无比。
“你们的父王天神抛弃你们了!”
夏山豹用纯正的王庭语吼出这句话,寻常人还听不出来其中差别,但喻超白却听得一清二楚。
会说王庭语的夏人并不少,但夏人的发音却与唐古坨人不同,因而说出口的效果也有很大不同。喻超白是常年打猎锻炼出的本事,于细微处最是留意,因而才能发现,否则换了其他人,根本也听不出其中的分别。
下一刻,夏山豹周身元气翻涌,“刷”一下,整个人化作一道漆黑的“豹型”,一般的冲进人群,展开了凶残的杀戮。
喻超白一刀卸掉一个狱卒的半截手臂,抽出空来问道:“夏老哥原来是唐古坨人?”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了,身后的金仲仪连忙喝道:“喻兄弟!”
“哈哈,喻兄弟,我老夏的确是唐古坨人,可我和这帮杂种不共戴天!”
张狂的大笑中,夏山豹将他身边的狱卒们屠戮一空,浑身浴血,整个人看上去宛若魔神。
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短暂的时间中结束。那些狱卒只不过是些柴巴农奴,本事低微,精神又已崩溃,对上这些最差也是暗境的高手们,哪里还能招架。片刻功夫,守在外面的数十个狱卒全都死光了,残肢断臂掉了一地,比最可怕的屠宰场还要恐怖十分。
初战告捷,原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但场间的气氛却偏偏有些冷淡起来。有些人更是莫名地看着夏山豹,眼中闪着奇怪的神采。
喻超白也在其中,他盯着夏山豹,既没有道歉,也没有反对。
他刚才发此一问,根子还是在于夏山豹的身份。夏山豹或许与其他人关系不错,可他已经爬到了义军内部不低的位置,接触到的讯息也已不少。只要有一丝“卧底”的可能,纵然此次是大局已定,可义军日后的下场就绝不会太好。
喻超白宁愿自己做个恶人,也要把这句质疑说出来。
周昊阳迎上夏山豹,关切的问:“夏老哥,你没事吧?刚刚……”
他指的是夏山豹暴露了自己的唐古坨人身份。
这本是个秘密,就连他们一行的七十八人也没几个知道的,然而今日却全都暴露了。
唐古坨人的声名有多狼藉,也是不消说的了,周昊阳是害怕这事对夏山豹造成负担。
孙剑哈哈一笑:“三公子,你就别担心老夏了,我老夏不是那小气之人。”
周昊阳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夏山豹“呸”地吐出口唾沫,走过来拍了拍喻超白的肩膀,解释道:“我老夏是从‘格西府’的‘林卡’逃出来的……添丁税,知道么?我老夏打小没见过爹,娘老子又欠了‘庙租’,根本交不起那八两的添丁税,只好拿命抵债……我十九岁成家,妻儿跟着我住牛棚,不上几年,娃冻死了,婆娘被送给了其他大户,就再也没见过啦!我去问管家老爷,管家老爷二话没说,赏了我三刀!”
夏山豹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所有人一时都静了下来,就听着他讲。
“老夏!”孙剑低吼一声,试图打断他。
他和夏山豹关系极好,也是少数清楚夏山豹经历的人。此时发声,也是不愿朋友再揭伤疤。
夏山豹咧嘴一笑:“不碍事!都是自家兄弟!我是唐古坨人不假,可我老夏不是狗蛮子!”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附和声:“不错。夏头儿为人仗义,最是朴忠,与我等俱是手足,与那蛮夷、胡儿非是一类。”
显然,他这番话看似是对喻超白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过往的一种诀别?
喻超白突然觉得羞愧起来。诚然他是出于公心,可老夏为了消除影响,不得不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人看,这就足见赤诚了。
夏山豹卷起自己的裤管,其间有几道深深的伤痕,以喻超白的经验来看,那几但疤几乎砍断了动脉,令人触目惊心。
这豹头环眼的汉子咧嘴一笑,似是追忆,似是感慨:“后来我逃啦!救我命的是二先生……同袍们,我老夏是个唐古坨人,可我与那些胡儿的仇,不比各位浅!”
“不错!”周昊阳大声说道,“谁若是揪着此事不放,休怪我周三的拳头不客气!”
“哪里话,自家兄弟,哪个管夏头儿是什么人?”
“夏头儿是我们豹组的大哥,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们豹组过不去!”
人群瞬间叫嚷起来。
喻超白抱歉地一拱手:“夏老哥,我唐突了。我不是有意的。”
正在此时,身后陈兴国自埌仔夏监狱里跑了出来,大吼道:“往外冲!能拖多久是是多久,给鹿组老宋他们争取时间!”
周昊阳连忙喝道:“事不宜迟,咱们杀出去!”
“快看那里!那是什么!”
喻超白眼尖,一眼就看出远处一队人马正在赶来。这队人马停在了一处圈前,很快,一道雪白的身形一闪而过,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飞速狂奔而来!
周昊阳脸色一变:“不好!是雪狼!”
身后陈兴国怒吼起来:“狼不要怕,围拢了,靠弹性阵法!”
………………
白塔寺内院当中。
觉士会圈养的精怪“雪狼”因为肉身强横,遁术超群,又与“天狼”颇有几分相似处,因而深受觉士会上下喜爱。白塔寺圈养雪狼,一为筹备“驱狼”仪式,二也是出于加强自身武力作考虑,一来二去,也就演变为传统。
通常来说,雪狼是罕见的高阶精怪,论实力比团甲忽律要差上一些,但也足够死敌人类的高阶修士。觉士会养着这些雪狼,糜费也是不少的,不过他们也有办法降低一些豢养成本。
这个办法就是斗狼。
唐古坨人以狼为神,关于狼的崇拜随处可见,贵族人家以年老家奴饲狼,也是一种传统了。譬如死在周昊阳手里的那位顿珠次仁,他们“德勒府”便有这个传统。
让自家农奴赤手空拳与各种狼类精怪搏斗,这就叫作“斗狼”。在这埌仔夏监狱里,“斗狼”也是酷刑之一,且还是发起频率最高的一种。
也因此,这狼圈就安置在埌仔夏监狱地面一层不远处,至多也就不到一里地。
不过这些时日来,“驱狼”仪式已经举办过一次,圈里的狼只剩下了留待来年配种的一头。这也就导致周华良等人攻打白塔寺时,这些狼不曾参与防守了。
但是现在,这唯一仅剩的雪狼正不安分地磨着爪子,嘴里发出可怕的“呜呜”声。
显然,浓烈的血腥味已经刺激到了这头大家伙,它开始躁动起来了。
这头狼毕竟是高阶精怪,恐怖且嗜血,因此倒有专门的十几个人照料它。照料时间长了,照料雪狼的侍者们已经能够通过雪狼的吼叫声,猜出它的意思了。
哒哒哒……
皮靴硬底在地面上敲击的声音响起,一队人马全副武装,匆匆而来。
“雪狼呢?”穿着红色军装的男子的声音响起。
“大人,雪狼现在正在睡觉。”那服侍雪狼的侍者连忙一躬身,身子都快贴到地面去了。
“呜,呜呜……”忽然一阵急促的狼嚎声响起,那声音前所未有地急促,透露出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嗜血意味。
那侍者久与狼相伴,如何还不明白雪狼的意思?吓得脸色顿时大变,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头雪狼,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用的东西!闪开!”
穿军装的人一把推开侍者,咬着牙掏出了钥匙——
咔!
“嗷呜!!”
那雪狼在急促惬意地吼叫一声,化作一道残影飞驰而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服侍雪狼的侍者惊恐无比。
红袍人冷笑道:“你这没眼睛的蠢物,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边!”
侍者扭头一看,脸色再次大变:“埌仔夏监狱……怎么冲出来这么多人?是犯人暴动么?”
就在这个时候,五个人影就飞速冲了过来,这五个人正是白塔寺内的高手。
“雪狼,埌仔夏涌出大量身份不明之人?”一个头戴大黄高耸僧帽的中年人对着雪狼大喝。
那雪狼低吼两声,身形不绝。
“快,快去埌仔夏!那边有一股元气,比咱们还要更强!”另外一个全身着甲的高手连忙说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比他们更强?
这五个人自负都是高阶修士,比他们还强,那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快去请‘尼玛大师’!”黄僧帽中年人大喝道。
“是!”另一个项戴天珠的人立刻冲了出去。
尼玛大师乃是他们这一批人的首脑,也是护教军当中的顶级强者。由于沙州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陇右五道节度使其实是隐隐以沙州为核心的,这也就导致沙州在层级上要高出其他四镇一级,所以才能拥有如此多的高阶修士巩卫。
那位尼玛大师,便是常驻沙州的高手中最厉害的一位,也是他们这五个人的顶头上司。
“雪狼,走。”
这四个人立即带着雪狼快速朝周昊阳喻超白等人冲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反应已绝不算慢,可仍旧是晚了!这一帮高手刚刚做出决断,一道暴喝就响彻天空:“纳命来!”
喻超白赶上前来,火焰刀拖着长长的火尾凶狠地朝前一搠,一头摇头剪尾的红色神龙咆哮着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