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联合
有的商量。
有的商量，那就是同意了？
李明晨按下激动的心情，连连点头，开口说道：“果然，果然，我就知道黄兄弟最是仗义，找你定是没错的。”
黄笙笑了一声，一手搭在靠背椅后，一手玩弄着茶杯，手上常年使刀剑留下的老茧厚重又坚硬，像是某种鳞片。不得不说，男人的魅力在许多时候是与脸无关的，黄笙长相平平，浑身那股火一般的气场却着实惹眼。
这位绰号“天伤星”的好汉分明坐得吊儿郎当，却不给人轻浮之感。他把玩着茶杯，笑道：“老李，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用得着求我？你就是跟着龙树大师学的太正经，搞得那么郑重其事，咋的，怕兄弟我出卖你，拿你去换胡儿的赏钱？”
黄笙虽是素乐人，却罕见的不信佛，被大夏同化得极深。他嘴里有的没的说了些俏皮话，没多大营养，却总归都是劝李明晨莫要紧张的。也只有极好的朋友之间，才有这种行为，不需要顾忌许多，只有一派轻松。
可惜他黄笙是轻松，李明晨却轻松不起来。
李明晨叹了口气，眉宇间一股忧愁：“老黄，不是我客气……这个事挺大的，掉脑袋。如今瓜州暗流涌动，我都不清楚几方势力，其中保不准还有浑水摸鱼的。你们暗中做掉一些胡儿兵，以胡儿的效率，基本就查不到头上，这也算了，我找你，那是要真刀真枪干胡儿们一笔，奔着把事情闹大的。”
李明晨说的“浑水摸鱼”，黄笙只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李明晨指的是眼下洛桑群培的朋党正借着他们这些人的名头在搞事情。两帮唐古坨人激烈的用砍刀、长枪交流感情，最后账都要算在夏人头上，许多的事情恰恰就是如此离谱。
这种事，一般人躲也躲不及的，唯恐做了替罪羊，何况李明晨想的还是正面干仗？是以黄笙轻易就答应了他，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只不住提醒好友，强调自己这件事的危险性，显得絮絮叨叨的。
黄笙心里有些不以为意，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这种人最怕的就是不够爽利的人，听着李明晨婆婆妈妈的，也就有些不以为意。转而又想了想，觉得李明晨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他这番说辞虽然讨嫌，终究是为自己考虑，这样想着，他也就耐着性子听。
不多时，李明晨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讨嫌，索性换了话题，转而问道：“罢了罢了，你黄大官人率领弟兄们都杀了十好几个胡儿了，想来也是不怕的，我费个什么口舌。”
黄笙笑嘻嘻的点点头，揶揄着说：“这才对么。你约我来这‘西来庄’，胆色比我大多了，就这附近，死了多少人了？多少人盯着这里呢，不是我托了人，你们这里早就被查了——老李，你那些事，瞒的过我？”
李明晨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黄笙翘起腿朝他勾手指：“老李，你也真是不够朋友！那什么涌泉庄之行之后，我可是听说你不知从哪拐来五七十号兄弟，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最近还弄了个假死，啧啧，好手段，好手段……”
黄笙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的朝他笑，显然是对李明晨这些时日的举动了如指掌。
李明晨越听越是心惊，这些事情，黄笙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一张脸慢慢就变了色，眼中也闪烁着莫名的光。
眼看着李明晨变了脸，黄笙反应过来了，玩笑开过火了，赶紧摆手解释：“嗨，老李！你想啥呢？你道我从哪里知道的？”
李明晨不做声。
黄笙不敢卖关子了，连连说道：“你现在住的地方是‘耀莱客栈’，掌柜的是个素乐人，姓李，对吧。”
素乐人……
李明晨眼珠子动了动，试探着问道：“你的人？”
黄笙便露出得瑟的笑容来，得意洋洋地宣布：“你忘了？我是咱们素乐人的瓜州名誉族长……”
说着还朝李明晨眨眨眼。
李明晨长舒了一口气。
“耀莱客栈”的掌柜的的确是素乐人，这家伙狡猾异常，最开始对杜老九说的是他姓刘，后来又对李明晨鬼鬼祟祟地说他姓唐，现在黄笙又说他姓李……是真是假鬼知道，但黄笙暗暗展示的能量却是真不小了。
“这种帮人跑路的生意，你也有份？”李明晨大吃一惊，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好友如今混的如此风生水起，俨然一方大佬的做派了。
黄笙笑了笑：“你的意思绝不是这个。你其实不太信任我，所以才会专门找我在此约谈。这里暂时是你的地盘，我若是敢来，那就说明我还值得你信任，是这样么。”
李明晨艰难的点了点头。
黄笙叹了口气，双手一摊：“你回来也不找我，我就知道你对我有看法——我没办法，这才杀了十来个胡儿。”
“所以……所以……”
李明晨说不出话来了。
黄笙杀那些胡儿兵，原来全都是给他交的投名状。
他不信任的老朋友一直都没有变过。
李明晨看着黄笙的脸，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黄笙不管他，接着说：“老李，你之前不信我，无非是我和林芝这帮素乐奴从户混在一起，对么。”
李明晨不开口。
黄笙自顾自的说：“和他们在一起当然不好，但你知道，有的时候为了能做点事，我是不得不与这些人搞在一起——”
他说着，起身，离开座位，拍了拍李明晨的肩，眼中满是诚恳：“‘焚香亭’的门主当然不够资格和他们混在一起，但素乐名誉族长够资格。”
他接着说：“从林芝的嘴里，我知道沙州和伊州已经光复。从那时候起，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沙州伊州光复之后的这段日子，瓜州最紧要的问题是什么？”
最紧要的问题……
李明晨眉头一挑，脱口而出：“粮食？”
这个问题他早已想到，这也是他一定要与自己这位好友的接洽的原因。
岁大饥，人相食。这轻飘飘的话是何等可怕，一直在经历着大旱的人们再清楚不过。
“不错。粮食。”黄笙再次玩弄起茶杯，语气一点点锋利，“瓜州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靠商业，根本就供不起如此之多的粮食。这段日子封了城，老李，你觉得……城里这点粮食，够吃多久？”
李明晨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找你商量的大事就是为了这个。”
“你也一直在忧心这个？”李明晨反问。
黄笙再次笑了起来：“林芝这个人，不可信。他是铁了心要做走狗——他是铁了心，可他手下的人呢？”
“那都是咱们素乐人！‘西来寺’被灭，咱们的族人是什么心态？”黄笙笑得仿佛某种怪物，“跟着林芝一起，消灭佛门么？咱们的族人，世世代代都是商户，钱财聚集之后，总愿意把自己打扮成善男信女、总要信点什么的！你猜唐古坨人愿不愿意消灭他们的雪域觉士会？咱们也不愿意！”
“所以……”黄笙看着李明晨，缓缓伸出了手，“我带着所有素乐人与你合作。”
李明晨望着这只手，一点点动容。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白龙观那里已经有人替他们报了仇，那个人叫喻超白。他是我的朋友，咱们……合作吧。”
李明晨真诚开口，满是老茧的大手与黄笙那只同样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