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威逼利诱
喻超白按捺住情绪,面上仍旧是一片怒意,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瞪着金云鄂,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也有些心里打鼓。他之前在孙老头子商队里就曾见识过金云鄂这一伙人的独特之处,相比之下,那位后来出现的唐显生唐龙头,就大为逊色了。为此他还曾言语提点过周梅云,不想却是一语成谶。
坦白说,金云鄂给他的第一印象极好,具备治军有方的手腕和眼力过人的狡猾。毫不客气地说,金云鄂手下的这般家伙,战力如何尚还难说,但论及纪律,却是马匪之中难得的。
别的不说,自家头领被人众目睽睽之下踹下了马,跟着又被人当众勒索、“吓”得逃之夭夭,这些事情怼在一起,对于马匪这样一个职业,完全就是社死了。
靠,大家跟着你混,是因为你有钱有人心肠狠!被人这么欺负都不敢报复回去,你也配做老大?
混绿林的,名声一旦坏了,钱就不好赚了!
在金云鄂之前,喻超白他们最先遇到的那什么陈大当家的,他和他的手下,便都是把面子看得无比重要的,几句话不对,马上就要动手。
反观金云鄂的手下呢?一句说闲话的都没有,金云鄂一跑,他们马上也就跟着自己当家的逃……放在马匪群体中,这就算得上纪律出众了。
可是眼下喻超白却是要他们去攻打瓜州,这情况自然又有不同了。
这接近两千的马匪,或许对金云鄂颇有敬畏,可归根结底,他们是马匪。是马匪,那就是欺软怕硬的角色!硬逼着他们去攻打明显强盛的唐古坨蛮子,他们肯么?靠两个老头子的武力硬逼着去,说不得,到时候就要炸营了!
喻超白倒是不怕与胡儿们硬碰硬,他手下两个大爷的实力是值得信赖的。然而就算打下了城池,没了手下把持,他们如何守得住?
能够相信这金云鄂么?
或者……靠那个什么“拘神牌”?
喻超白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这脸色的变化本是出自担忧,落在金云鄂的眼中就不是了。马匪头子这时是一心想要借机洗白、混个前程的。金云鄂太懂“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了,对于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他向来不肯放过。此时他见喻超白面色变化,心中焦急万分,索性一咬牙,说道:“太岁,我可以与你保证,这大寨里一千七百六十三个弟兄,个个都对我言听计从!太岁若是不信,还可叫两位祖师与我们下些手段!”
一边说着,金云鄂一边朝着身后的马匪们大吼:“弟兄们!喻太岁说了!他与咱们仇恨已了,愿意提携咱们,谋个前程!你们肯不肯!”
话语就在山寨上空盘旋,马匪们起初还被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冲得一时懵圈,但很快就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金云鄂这会儿完全豁出去了,竟然大着胆子朝喻超白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强迫自己沉住了气,只等群匪表态。
这附庸风雅的马匪头子此时是孤注一掷了,他已明白自己的小命如何,全在于自己麾下的马匪们态度如何。如此关节,竟然还能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此人倒是真有几分不凡之处。
金云鄂这一番话,听得喻超白心头一跳。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有些低估眼前这个马匪头子。他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金云鄂他是要定了。当下喻超白抬起了手,李静玄、叶寿圣两个老头子也就不再行动,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片刻之后,马匪群中一个人壮着胆子问:“太岁,两位祖师,小的斗胆问上一句,这前程……却是如何去取?”
如何去取?
喻超白看了金云鄂一眼,发现后者竟然仍旧沉得住气,心中不免就有些微妙起来。
那个马匪问的是“如何去取”,这话的技巧就大了。他若问“什么前程”,难免就给人贪财忘死的印象。喻超白扪心自问,对于此等要钱不要命的人,他是绝不肯放心的。然而这个马匪偏偏问的却是“如何去取”。
“如何去取”,这话乍一听似乎是表明与喻超白同进退的立场,其实细细咀嚼之下就能发现,这话根本就没有立场,是个活扣,只不过听着顺耳。
话不说满,听着顺耳,却又套了信息……
喻超白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金云鄂,这问话的人,是你手下什么心腹?”
有戏了!
金云鄂微微肃容——这个举动可不容易,他脸上肿起高高一块,方才又挨了一脚,此时一发疼痛起来,眼都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刻意做出了严肃的表情。只不过他不是直接答复喻超白,而是问那马匪道:“太岁问话,你不要怕,仔细招来。”
那马匪也有些惊惧,他毕竟没得到答复,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回复道:“回太岁的话,小的季伯长,非是大先生心腹,山寨里一个马贼罢了!”
随着季伯长的话,金云鄂顺势就一挺胸膛,大胆的看向喻超白。
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也是他麾下马匪大有不同的最大的依仗,更是他的桶蘸价值之所在。他相信喻超白不会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喻超白看了他两眼,扭过头又看向提问那家伙,心中思绪连篇。
哟呵,这什么长这一番话说得有那么点文化,最后还加了个“罢了”,一听就知道是马匪里的文化人。唯独就是可惜这名字取得属实不好。
喻超白点了点头:“你问得好。我也不诓你们,你们若有胆大的,凑近了来看!”
说完,手往腰间一摸,掏出个豹皮囊来。
两个老头子一看这个豹皮囊,嘴里的滋味一下就精彩了:那东西还是他们在胡儿原上送给这小子的……
实话说喻超白也是来前的路上才记起来的,这东西在他身上放了许多时日,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眼下却是正有用处。
只见喻超白将袋口朝下,猛一阵抖动。那至多不过荷包大小的袋子便犹如有龙蛇蛰伏一般,鼓起高高的一坨——
咚!
沉闷的一声响,十好几个大小小的箱子打着滚掉落下来,重重砸在地面。
喻超白喝道:“你们来看!”抽出朴刀,一刀就削飞大锁,箱子一打开,里边是串成串的铜子儿、大大小小的银块,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其他。
这……这是什么意思?
马匪们面面相觑。
他们虽说是做贼,但大宗的银钱也是见识过的,这一口箱子虽说装的银钱不少,但若说价值几何,却也算不上多。
喻超白冷笑一声,再次劈出一刀,一口小箱子一打开,黄澄澄的光芒瞬间刺瞎人的眼!
金子!
全都是金子!
马匪们只觉自己头上被人狠狠锤了一下,瞬间“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绝。
喻超白举着豹皮囊又抖了一阵,又滚落下七八口大箱子,两口小箱子,狠狠砸在马匪们的心头。
毫无疑问,大箱子里是银子铜钱,小箱子全都是金子!
“太岁,这是……”
金云鄂哑着嗓子问,他这会儿不怕了,非但不怕,心中还升起一阵贪婪。那股子贪婪之意化作超高的血压,马匪头子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很烫,一双眼睛都赤红了,不住地喘着粗气。
其他的马匪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瞬间就红了眼,只盯着那箱子里的黄金。
黄金啊……
就这么迷你的小箱子,一口也该三十斤了!
三口就是九十斤!
九十斤!快一千五百两黄金!那就是十几万两的白银!
还不止!这还有如此之多的银子铜钱!
老天!
这些马匪何尝不知道就在胡儿原上便有的是金矿,其还中不乏大型金矿。
可问题是提炼!几千斤的金矿石,提炼出一两金子,也就不错了!
漠南的沙鹄人仗着奴役岁尾人,又以玄门遁术加持,整个沙鹄人族群,平素一年也不过能拿到三万两左右的黄金。
别看摆在马匪们面前的还不到百斤,可这却是好几个沙鹄康族人、岁尾人部落不知多少代的积蓄!
绕是李静玄、叶寿圣两个老头子不在乎银钱,可现下看到如此多的黄金,他们都有些呆滞了。
喻超白的声音适时响起,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这是黄金。你们……想不想要?”
咕噜。
齐刷刷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不用回答了。
喻超白笑了笑,“啪嗒”,合上盖子,人群顿时一阵失落。
喻超白看着这些马匪,喝道:“你们这群马匪,也想要黄金?”
他的声音骤然高了八度:“这些黄金,都是给那些奋勇杀敌、光复了沙州、伊州的义军好汉们准备的!”
话音刚落,金云鄂立刻大叫:“我等弟兄也可以是义军!我等也要金子!”
喻超白大笑:“没门儿!”
他手指一处,那里似乎有着看不见的敌人,扯着嗓子吼:“这些钱,我只赏给勇士!何谓勇士?奋勇杀敌、舍命捐躯!谅你等一班蟊贼,只好劫财害人,你们敢与那瓜州的胡儿们干一场?”
他大吼道:“你们不敢!”
“谁说我们不敢!”先前说话的季伯长大喝,声音都在颤抖,“弟兄们,喻太岁说了,他只要义军!我季伯长做贼,图的就是个钱!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家伙红着眼睛嚎:“当兵也是一般吃粮,一般杀人,若得这些钱财,我绝不当贼了!太岁,我跟你干了!胡儿又如何,我一样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