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吗？”卡捷琳娜对伊万质问道，毫不客气。
但显然，卡捷琳娜的神色出现了动摇。
为了组织潜伏的任务，抛弃了冬妮娅，是卡捷琳娜永远的伤痛。
哪个母亲，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是阔别多年，漂洋过海来寻找自己的冬妮娅。
伊万捕捉到了卡捷琳娜心理变化，于是准备加以嘴遁。
伊万决定竭尽口舌，劝说卡捷琳娜，让她留下冬妮娅。
自己也就不用将冬妮娅送回大使馆。
而是让卡捷琳娜照料冬妮娅长大。
伊万设想，如果冬妮娅不知道「白色子弹」安德鲁死了，而且生母卡捷琳娜也没有抛弃她……
也许冬妮娅就不会变得，像那个世界未来的那般狠辣。
而如果届时的冬妮娅对自己示爱，自己也不会心有芥蒂。
因为淋过雨，所以总想为别人撑伞；
因为伊万是孤儿，所以伊万见不得别人失去母亲。
伊万凝视卡捷琳娜片刻，对她开了口。
“卡捷琳娜女士，你已经不需要坚持你的信仰了。”
“你为组织所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请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伊万学着叶山前辈的语气，用俄语对卡捷琳娜语重心长道。
卡捷琳娜听闻，差点当场发飙。
莫名其妙的伊万，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点，莫名其妙知道自己女儿的名字，还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卡捷琳娜咬着牙，怒火快要从眼珠子里迸发出来。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卡捷琳娜对伊万怒斥道。
虽然伊万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
曾经的红色巨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经济停滞，错过信息工业革命……
东欧剧变，柏林墙倒塌……
波罗的海三国独立……
各加盟国独立的声势此起彼伏……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卡捷琳娜，你区区一个东京的克格勃特工，能做什么呢？
又有谁会记得你呢？
甚至你的名字，也会随着苏联解体后克格勃档案的丢失，而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真的有必要，为此抛弃你的亲生女儿吗？
短暂的思考间，一种酸楚涌上伊万的心头。
那种信仰坍塌的绝望，再度袭来，令人窒息。
“卡捷琳娜女士，中国有一句古话。”
“叫做……”
“识时务者……为俊杰。”
伊万不经意间，学起了叶扬卡前辈的口吻。
就像当初叶扬卡前辈看着曾经满腔热忱的自己。
质疑叶扬卡前辈，理解叶扬卡前辈……
直到，成为叶扬卡前辈。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如果你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会向上级反应你的怠工言论。”卡捷琳娜对伊万厉声警告道。
眼前的这位克格勃同事，在不断地消耗自己的耐心。
如果伊万不是在钓鱼执法的话，卡捷琳娜无法理解伊万的这种行为。
只见接下来，伊万语出惊人。
“我们的苏联，要解体了。”伊万对卡捷琳娜郑重道。
伊万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现在是1990年。
彼时的新联盟条约还未提上日程，彼时的八一九事件还未发生，彼时的叶利钦还未得势……
伊万所说，在卡捷琳娜看来，毫无疑问是虎狼之辞。
而卡捷琳娜也瞬间意识到，伊万绝不是在钓鱼执法。
没有任何一个钓鱼执法的特工，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卡捷琳娜瞬间掏出了她的柯尔特军官ACP半自动手枪，对准了伊万的脑袋。
只见伊万丝毫没有畏惧。
“你为了没有意义的目标，抛弃了你的亲生女儿；”
“而这个叫做冬妮娅的女孩，会永远失去母爱；”
“她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变得偏激而心狠手辣。”
伊万顶着卡捷琳娜的枪口，对着卡捷琳娜严厉道。
伊万笃定，对方不敢开枪，更没有理由开枪。
因为自己在卡捷琳娜看来，很可能是和安德鲁先生有关的人。
如果她决定弃养冬妮娅，那么伊万可以将冬妮娅带回美国大使馆，通过安德鲁先生其生前的关系，将冬妮娅送回美国。
如果她不决定弃养冬妮娅，那么伊万所言，正是卡捷琳娜内心的痛处。
未来的卡捷琳娜，会对曾经抛弃女儿的行为，万般懊悔。
所以伊万很确定，自己的嘴遁能取得成效。
如伊万所料。
伊万说完，卡捷琳娜先前那副凌厉的神色，便有所动摇。
“我已经说过，如果安德鲁先生有什么事委托你，让他亲自来找我，要么或者电
话联系。”
“你这个人很奇怪。总之，我不想和你再交谈下去了。”卡捷琳娜收回手枪，准备带着冬妮娅转身就走。
而伊万决定乘胜追击，一举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在另一个世界中，伊万对卡捷琳娜做过调查。
1986年6月，卡捷琳娜的父亲因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后续清理工作中，产生的巨量辐射伤害，死在了病床之上。
卡捷琳娜同志可谓满门忠烈。
她为苏联祖国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而此时的卡捷琳娜在这世上，只剩下了冬妮娅这样一个亲人。
“冬妮娅是你最后的亲人。”
“如果我是你，我会善待她。”
“在你的家乡乌克兰，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民谣。”
“我在莫斯科也时常听到。”
“《我亲爱的母亲》（pдhamaтnmor）。”
“卡捷琳娜女士，你在小时候唱着这首歌的时候——你有想过你成为母亲后的样子吗？”
“难道铃木的军工机密，比眼下的亲生女儿还重要吗？”
趁着卡捷琳娜短暂的动摇，伊万对着卡捷琳娜的背影连连嘴遁，试图打开突破口。
而卡捷琳娜则是默默带着小女孩冬妮娅离去，没有停下。
小女孩冬妮娅微微转头想看向伊万，想问问伊万关于安德鲁叔叔的事。
可母亲的步伐没有停下，连带着冬妮娅一起，越行越远。
伊万看着二人的背影，知道自己今日所言，已经起了作用。
另一个世界，十二年前，自己开着敞篷车接走了被追杀的冬妮娅。
这里，卡捷琳娜带走了冬妮娅。
虽然不知道卡捷琳娜是否会回心转意，但至少……
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
而冬妮娅未来的人生，也会走向不同的道路。
……
……
现实世界。
“铃木小姐，伊万他好像在尝试改变你的人生……”
面对伊万令人迷惑的行为，浅川奈央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