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狂风暴雨,好歹换了个上床睡觉的机会。
她累极了,囫囵个儿躺下,不到片刻便已经是昏昏欲睡,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任凭林清寒在她耳边说尽肺腑之言她也听不见分毫。
林清寒讲了一会儿,许是累了,攀住林月儿的腰肢,将人紧搂在怀,恨不得融入骨血。
他自认为给了林月儿最好的,扪心自问也说的出从未亏欠她的话来,可是为何…
夜间凉风一吹,激得人直起汗毛。
万籁俱寂,林清寒不免多想,不舍地摸上林月儿的脸颊,烙下一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他以前觉得这词写的太过凄婉,像心中百转千回的小女人,如今却觉得应景。
若是重回初见,不知月儿还愿不愿意和他再续前缘。
他脑海中走马观花的闪过一些二人相处的片段。
瞧得真切,怨自己当时的蛮横,却也无力改变。
往事暗沉不可追又或是当时已惘然,他已不想追忆。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知道往前看,可遇到林月儿以后,他又不自觉往回看,惧怕自己做的不好。
他稀里糊涂的想着,稀里糊涂的睡着。
林清寒刚提到的,纳兰先生的词,还有后半句,正对了林月儿。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曾经的海誓山盟变作诀别判词,她知晓二人之间的纠葛情恨,所以她不怨。
若说二人之间的感情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林月儿自己也分辨不出来,纠结情爱半晌,只得出不怨的结果。
她昏沉沉的睡去,只有在睡梦中她才能获得真正的放松。
“世子都不要她了,竟还做出自荐枕席的事情,简直恬不知耻!”
林月儿是被头疼欲裂和周遭的杂音给吵醒的。
睁眼,是模糊的一片。
其中一个藕粉色的光晕正唾沫飞扬,不知所云。
“哎呦,起来了,我还以为咱们大小姐需要咱们服侍起床呢哈哈…”
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林月儿猜到了来人。
缩在一旁,不想起来。
她浑身乏力,不知是不是昨天雪地里那一闹得了风寒。
如今头重脚轻,实在不想和人争辩。
更何况,自己一介玩物之言,又会被记在心里?
求之不得,徒劳奈何。
“你还睡!你还以为自己是主子呢?快起来!你不起来都没人去倒夜香!”
腊梅见她不为所动直接上手掀了她的被子。
寒风刺骨,又是清晨,林月儿脸颊越发滚烫,四肢却冰冷麻木。
她遥遥一望,林清寒不在,也没人给她撑腰。
撑腰?!
林月儿惊地坐起。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莫不是被养习惯了?开始贪图安逸了?
被吓出一身冷汗,但身上的热气似乎褪了些。
林月儿迎上腊梅挑衅的目光,只是默默往衣柜走,打算穿件厚实的衣物。
“诶诶诶,那是主子的东西,你一个贱婢也配碰?”
腊梅语气不善拦住林月儿。
被她一晃,林月儿觉得天旋地转,当时就要栽倒下去。
若不是毅力强大,此刻她已不省人事。
“腊梅姑娘,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苦苦相逼?”
林月儿不记得她有得罪过这姑娘。
“无冤无仇?我们这些本来是主母选来伺候世子房里的人,可你一来生生霸地世子流连忘返,我们被空房冷落许久,全是你林月儿的错!”
腊梅说话间已是泪眼婆娑。
若是自己这个月还未得手,便会被方妈妈叫去做粗使,再换一批年轻貌美的来。
所以她才会对林月儿抱有敌意。
“我…”
林月儿深感无奈,算是领教了何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清寒的腿长在自己身上,她何来这么大的本事控制林清寒的行走坐卧,若她真有此神通,怎会困在这侯府草草余生?
她不想争论,只是穿着里衣低眉顺眼地去倒夜香。
倒夜香而已,很快的。
林月儿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去了丫鬟们住的下房。
饶是做了心理建设,林月儿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恶臭给熏的住了脚。
“怎么?大小姐下不去手?我们可都是这样过来的,既然身份都一样了,你也不想不合群吧?”
腊梅带着几个长的强壮的丫鬟围住林月儿,若是她想跑,几个人立刻将她扔进夜香桶里!
不过她算是想多了,林月儿既是认了命,自然是逆来顺受。
林月儿捂住口鼻,伸出茱萸一般柔嫩的手,刚要碰到夜香桶边缘,冷冽的声音响起。
“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事?”
林清寒散朝回来寻不到林月儿,也瞧不到平日里往他眼前挤的那几个丫鬟,他便明白了什么,一路寻过来。
“世子安…”
以腊梅为首的丫鬟恭恭敬敬的见礼。
林月儿因着脑袋发混,慢了些许。
林清寒便一把拉起她。
目光扫到她身后的夜香桶上,怒极反笑。
“谁的主意?妙哉。”
他故意夸了了一句,腊梅便迫不及待的站出来。
“回世子,是奴婢,这林月儿惹了主君不快,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自当为主君分忧训诫。”
她哽着脖子,想将自己的面容尽力递到林清寒眼底下。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是世子夫人了。”
腊梅转着眼珠,没听出林清寒话里的意思,只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
“此乃奴婢分内之事。”
周遭人不约而同的为腊梅捏了把汗。
世子骂她僭越,她竟说是分内之事!
“好啊,怕不是日后这群丫鬟婢仆见了你都要称夫人?”
林清寒地声音比窗外的北风还要冽上几分,让人为之一颤。
腊梅这时才品出些不对,仓皇拜倒在地。
“奴婢愚钝,还请世子恕罪。”
“你是要请求恕罪,不过不是对着本世子,是对着林月儿。”
林清寒顺势牵住摇摇欲坠的林月儿。
将她搂在怀里。
“可…世子…是您吩咐下来说林月儿和我们一样的啊…”
腊梅哽起脖子,有些委屈。
“她是丫鬟不假,可她也是通房丫鬟,再不得宠爱,身世低微,你也得称她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