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厦里飘扬出的歌

一个老者坐在黑色凯迪拉克中,摇下车窗,看着将要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尊者,天——天快亮了。”坐在前座的,是一个绑着黑人辫子头,穿着紧身劲装的挺拔男子。八宝君。

八宝君皱着眉头,戴上墨镜。

“不会亮的。”老者,白梦,颇有深意地说,身旁的美雪与塔玛江不停点头。

他们知道,虽然白梦无法颠倒阴阳,无法呼风唤雨。

但他的血液里,藏着比塔玛江更为惊人的预知与占卜的能力。

“要下雨了。”白梦伸手出窗外,空气沈闷郁郁,很适合杀戮。

一滴雨轻轻落在白梦的指尖,白梦不禁笑了,白色的瞳孔急遽张大。

“冷、焰、冰、蓝。”白梦闭上眼睛,四台黑色箱形车慢慢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装满怪物的四台大车。

雨点轻轻打在玻璃帷幕大厦上。

〖吸血鬼的歌,唱着吸血鬼的歌,大厦里唱着吸血鬼的歌,

血里跳着迷乱的舞,踏碎挣扎的灵魂,

给死神一个道别吻,墙上涂开红色的浑沌。

涂开!把它涂开!

把血管抓开!让它涂开!

枪火弥漫!心口被干烂!

拳头碎散!眼珠子滚出来。

听那地板震翻,魔鬼红着眼钻出来。

看那飞刀无奈,刀刀命中要害!

这是吸血鬼的歌,大厦里唱着吸血鬼的歌。〗

“叮咚,叮咚。”

睡眼惺忪的男人将眼睛贴在门孔上,看着一双陌生的眼睛。

“这么早?你是谁?”男人打着哈欠问道。接着后脑流出泊泊浆液。

一身惨白色的男人拔出门孔上的尖刺,舔着,眼神充满残忍的自我孤独。

他不是杀手,他是罪恶的齿轮中的一块,是圈养王国的捕食者。最危险的那种。

他走在走廊上,看着三个捕食者同时抽出尖刺,血水从门孔中流出,四人面无表情地倾耳,聆听着门后的倒地声。

“谁啊?”没有戒心的妇人露出门缝,蓬头垢面地看着带着黑色墨镜的访客。

访客的墨镜后凶光乍现,尖刺俐落划开妇人的身体,门链无声从中划断。

妇人好奇地看着摇晃的门链,门链上红光碧现,血水顿时自裂成两半的妇人中炸开,捕食者默默嗅着扑上身体的血腥味,跟着同伴的血脚印前进。

没有回应的门后,引来捕食者的警觉,像钢钻般的手指刺进钥匙孔,啪哒一声,厚重的钢门慢慢地被打开,捕食者两两窜进,几秒内,这家人静静驻留在清晨的睡梦中。

三十几个捕食者慢慢地朝着楼上前进,领着这一群冷血凶手的,是全身雪白的“白兔”塔玛江,她冷艳地抿着嘴,双手八只尖刺滴下血珠,落在血脚印上。

血脚印宁静地跳着舞,白色的身影、幽静的眼神,冷冷地搜寻着号称最强的名字。但这群怪物显然毫不相信。

“冷”。

日本吸血氏族的恐怖白家,花了十三年,滚了万颗头颅培养出的冷酷捕食者。“冷、焰、冰、蓝”中的“冷”,精锐中的精锐,白家的光荣。

“登!”

四个电梯门同时打开,第一个踏出电梯的,是全身赤红的美雪。她的任务是30到15层中的搜索兼屠杀。

美雪穿着赤红紧身装,长发手臂上箍着数不清的大小钢圈,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佝偻着腰、垂晃着脑袋的长发怪物。

不断增长的暴力意念几乎要撑破怪物的身体,所以他们痛苦地看着快要炸开的手臂青筋,迷乱地跟着美雪慢慢前进,他们胡乱抓开每个大门门锁,扑向每一管来不及大叫的喉咙,野兽般啃食漫步。

“焰”。

他们是恐怖实验下,研发出来的杀戮兵器,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点,却无意识地带着一双双,充满激烈破坏欲望的眼睛,等待与“最强”相互捉食的一刻。

“尊者,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这世界上,没有神。”

白梦坐在大厦楼梯中央,闭目潜神,八宝君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甩甩脖子,左手拨弄着黑人辫子,右手丢着大楼管理员的脑袋玩。

他们两人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三十几个面如死灰的吸血鬼,他们几乎毫无生息地“飘”成一个圆,个个穿着黑色宽大长袍,有如索命厉鬼,但他们的眼神却是空洞无灵,一点战意也无。

他们是白梦的贴身护卫队,表面上既无性别之分,又似丧家之犬,实际上个个行动风驰雷电,出招不带感情,有“冰”之名。

他们在大厦中央等待其他组别“发现最强”的信号,以逸待劳,等待一举歼杀“最强的名字”的时机。

八宝君心情颇为复杂。

这次的行动可谓十拿九稳,因为天明之际是每个吸血鬼安眠之时,上官也不例外,而吸血鬼睡眠时,任谁都是死猪一条,只要为上官守眠的小弟疏忽了半分钟,上官就死定了。

“但,上官挂了,我八宝君又得到什么?干,还不都是白痴老头的功劳?”八宝君愉快地亲吻管理员的头颅,心里却百味杂陈。

白梦紧闭双眼,内心丝毫不敢大意,但他仍有极强的自信,毕竟他拥有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吸血军队”。

军队,可不是帮派。

这是日本吸血鬼圈养世界的秘密武力。

雨点扑在玻璃帷幕上,清晨小雨独有的节奏感在玻璃上慢慢流下,流在蓝色身躯上。三十几只蓝色身躯紧紧黏着大厦,像蜘蛛一样慢慢诡动,眼珠子灵动溜转,窥伺着玻璃的背后,他们的背上、腰际、腕上、足胫、嘴里,都挂上极有效率的武器。钢琴线与乌兹冲锋枪。

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中,却无法掩饰他们血管里的焦躁。那是兴奋的极致表现。

“蓝”。

毁灭甲贺忍者村的夜之栖息者,织田信长麾下最幽密的暗杀使者。

但,最可怕的也许不是“冷、焰、冰、蓝”。

十张冷峻、炙热、顽皮、阴怒、忧愁、暴躁、骄傲、秀丽、丑陋、鬼画符的面孔,各自在大厦中暗暗穿梭着,以影子的声音、光的动作。

“十脸”。

如果这十张脸孔出现在几十年前“大东亚共荣圈养”战役中的极寒东北,也许,结果会很不一样。

也许,“最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最强”。

圣耀拨开两片百叶窗,看着阴雨霾霾的天空,雨点匹哩趴啦打在距离他只有一公分的大玻璃上,一滴一滴,越来越大,圣耀陷入一种阴郁的情绪里。

现在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有没有改变。

变成吸血鬼之后,烙印在他生命中的恐怖图腾,是否慢慢消失了?

毕竟,他已不是完整的人类。

但,如果圣耀失去凶命,他留在吸血鬼帮派里,还有什么意义?

但,失去凶命,到底是件好事,尤其是对一个接近永生的吸血鬼来说。

“阿海,我想出去算命。”圣耀突然开口。

阿海愣了一下,坐在沙发上说:“算命?”

“嗯。”圣耀看着雨滴,说:“反正是白天,很安全的。”

阿海点点头,说:“那好,还是小心点。买点东西回来吃吧,顺便买几本杂志。”

圣耀点点头,穿了件外套。

赛门猫打了个哈欠,说:“帮我买汽车杂志。”

圣耀说:“没问题。”小心翼翼打开门,看了看走廊没有人,带上门后,便走向电梯。

此时,一只尖锐的眼睛穿越了百叶窗的缝隙。

指甲,轻轻按下传送器。

而圣耀,正穿越长廊,一步一步。

“不知道他还活着么?”圣耀喃喃自语,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越来越高。

四台电梯,都慢慢地爬着、爬着,越来越接近。

“奇怪。”圣耀心里嘀咕:“那么早?一次四台电梯?”

“登!”

四个电梯门同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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