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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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中的画面一下子如镜子般破碎,转眼重新出现的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

客厅中。

季七看见男人后一怔,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带给自己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那是一张颇有韵味的脸,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头发乌黑浓密,给人精实能干的感觉同时,又有独属于中年男人的沧桑感。

季七苦寻记忆无果,确定应该是不认识此人,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电视中的男人一定是位修行者,虽然隔着电视“看”不到元气流动,但看对方是否为修行者,仅从眼睛就可以判断出来。

而男人,便是有一双暗蕴灵曜的眼睛。

男人并未让期待的人们等待多久。

他目光向某个方向飘忽而去,似是得到确定的答复,明白过来现在已是全球直播,便直视起镜头,刚硬的神情仿佛正在审视每一个观众。

“我叫张平一。”

他不苟言笑地说道。

“各位,

“在我八十年前初次见元之时,

“我本以为,属于人类欣欣向荣的新时代来临了,却未曾想到,我们人类,乃至于整个世界,都已经来到了关乎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

“那一天,魔界入侵,人魔战域开启。”

张平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中,霎时间有神异的精光闪烁。

季七本能地想避开视线,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客厅。

“这是......”

季七诧异,入眼的是一片腌臜景色。

他站在残垣断壁中,到处是破碎的石像与坍塌的房屋,遍地鲜血与刀枪利刃呼应着天地间弥漫的火光与硝烟,而近处的地面被无数具不完整的尸体铺满,这些尸体肤色各异,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甚至有许多从未见过的人种,他们没了生机的躯体连绵到远方,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双脚踩在堆积的残肢断臂上,抬头仰望天空。

是烈火,是厮杀。

数不清的人类与诸多身形怪异的人形物种互相冲锋,交汇之处,大片的鲜血挥洒,降落下一场又一场滚热的血雨。

一滴血水恰好落在眼膜上。

随着眼前一片赤红晕散开,一片祥和的客厅景色映入眼帘。

季七依然坐在沙发上。

客厅中是岁月静好,可身临其境目睹战场带来的冲击,让季七下一秒弯曲起了身体,强忍住自己胃里翻腾的恶心。

而比之反应更为夸张的场景此时正在家家户户中上演。

电视中的张平一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番情况,他静默地伫立在镜头前,不发一言。

中州电视台。

黎存暗自心惊,刚才那一瞬,就连他也出现了自己直面战场上血与火的幻觉。

“他的精神力相距‘神国’还有一定差距,但这股战意得是经历了多少生死厮杀才能磨练出来的?两者相促而成,才造就了这种奇异的效果。真真牛逼,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不怪他能让老师如此盛赞,在凡世没有道统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出现如此惊艳绝伦之辈!”

思索之余,黎存巡视四周,能观察出无论是王言谭还是苏焘梨反应都与自己差不太多,倒是马善生朝他呵呵一笑,见怪不怪道

“他更强大了。如果把咱们的故事编排进话本里,那这个张平一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寿元不足百年,便能一招力压王堂主,如果张平一不是要镇守人魔战域,那哪里轮得到我们与凡世去争抢资源,光是他一人便足以横扫我们隐世宗门无敌手。”

“横扫?”黎存目光闪烁“莫非他已越过那个境界?触到生死边缘了?”

“哼!”

王堂主目光扫来,马善生朝其歉意一笑,接着露出揶揄表情“谁知道呢?”

转而他又艳羡的开口,语气中夹杂着幽怨与一丝嫉妒“但你要知道,他才修行不到百年啊,花了不到咱们十分之一的时间便与咱们平起平坐,即使现在天地元气复苏,我们同样有突破桎梏的机会,但天命所向能达到终点的人......”

“永远只有一个。”

一个......

黎存心里默念。

就在这时,接待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表情紧张动作僵硬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小心恭谨地说道“各位宾客,马上就要到你们出场了。”

“十五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进入人魔战域,我能记清那里每一个细节,我所经历的,就像你们看见那般。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存在长生,比如......”

电视中的张平一声音一顿,淡然的说出能激起千层风浪的话语——

“我。”

张平一微微一笑,表情中多了一抹亲切

“但我与你们并无不同,我不是仙人,不是神,我们都一样,只是人而已。

“若是非要加一重身份,那我更愿意你们能叫我一声军人。

“我和那些死在人魔战域里的同胞们一样,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喜欢自称为人类最后的守护者。”

旋即,张平一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相传在太古时代,元气尚未枯竭。

那是一段人族杰出修士辈出的历史,世间万法昌盛至极,歌舞不绝,人们追求成仙,吐纳天地精华如呼吸般自然简单。

有论剑之人,孕育一口宝剑,御剑飞行,上天入地不在话下。

有人化命为种,谓之灵根,以灵根好坏论天赋高低。

有人行走大荒中,寻无上自在。

有人奔往界外地,求夜夜笙歌。

有人取尽不义财,为除恶济贫。

有人生得倾世颜,惹天下相争。

求道世界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直至万年前,一场大灾难的降临。

现有保存在各大隐世宗门内的图书是这样记载的——

第二次界域战争。

那场浩劫直叫得世间天昏地暗,万法寂灭。

最后,人族虽惨胜,却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灵源枯竭,末法时代来临。

世间元气日渐稀少,不再适合修士们生存。

直至三千年前,尚且存法的宗门联合古老家族开辟小界离开凡世,末法时代也迎来终结。

随着这些存法的宗门与家族隐世,自此世间再无任何修行资源,只剩下极个别的修士行者流连世间。

世间只剩一片混沌,凡人之命如草芥。

后来,有能人义士舍命,开山,搬海,治水,斗恶,平天下,结束混乱,留下传说。

凡人得以休养生息,开枝散叶。

千年如烟,转瞬即逝。

两百多年前。

当世间元气的源头都早已干涸枯竭已久,有一与此间极为相似的世界被吸引而来,两方界域第一次触碰融合之时,那沉寂了数千年的灵源,溜出了一缕精纯至极之气。

而一名隐居山间桃园里的无名居士,机缘巧合下在此见元。

元气复苏。

而这名见元的桃园居士,也意外掉进两方世界融合时所产生的空间裂缝,并从裂缝中窥见了一方至阴至邪的世界,这裂缝,便被后世称之为人魔战域,而彼时的裂缝空间,尚且空无一人。其中的大机遇,也造就了一名强大的人族修士。

桃园居士得以重返深山。

一颗质朴的为国为民的心,让其下定回归人世间,解救众生于未来苦海的决心。

这便有了后来的事。

元气日渐复苏,偶然间见元的天赋者们互相吸引,在没有任何道统的情况下,苦苦钻研摸索,没有法门便创造法门,没有绝学便创造绝学,于一条满是迷雾的修行路上摸爬打滚,不断隐秘地扩大队伍,悄然间已建立起修士界新的秩序。

终于是赶在另一方世界生灵发现裂缝前,在人魔战域中伫立起了一条防线,那是最早出现的人魔战域。

那条防线被称为——

长城地平线。

一场不为普通人所知的隐秘战争,如同盛大的烟火般,无声却又绚烂的绽放了两百年。

而现在,世间元气平等赋予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一条路边的狗,都有可能因为被踹一脚,而心生怨恨得以见元。

这个世界的另一幕早已不再像当年般不为人知。

当维持秩序的守护者们无力再隐藏时。

张平一就这样平静的,翻开了这世界新的一页。

摄影棚内很多人摒住了呼吸,左顾右盼起来,这些普通工作者们这才发觉,身边忽然多出的这些身着统一制服,近些天来天天与他们眉来眼去,却又神神秘秘笑而不语的人,原来就是隐藏身份的修行者们。

大佬加个好友带飞啊。

虽然很多普通人都想立刻好好与这些辅助他们工作的修行者好好结识一番,但在直播尚且没有结束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极力克制激动忐忑的情绪,保持了摄影棚内的安静与秩序,他们可是在近距离的见证历史!

张平一缓缓开口“我是长城地平线的最高镇守,也是建元计划的倡导者,希望你们能够加入建元官府,为这个世界的建元提供一份力量。”

他的声音深沉,仿佛直抵灵魂,那一双眼睛更是让屏幕前的无数人觉得张平一就站在其面前,向人们吹响了发起冲锋的号角。

“我......

“会在长城地平线等候你们的到来。”

摄影棚内,随着张平一话音落下,场下,便有一位指导工作的人对张平一举手示意。

“结束了?”张平一心下了然,虽然对方无权管他如何去发挥,但他还是朝着那位导演点了点头。

此刻,画面已经从他身上切走,转移向摄影棚内的另一侧。

张平一寻声望去,发现一位站得笔直,面容俊美的黑衣青年正无声注视着他。

黎存见张平一望来,下意识想举手打个招呼,就听闻耳边传来了苏焘梨的提醒。

“黎弟弟,在照你了。”

他赶忙收回目光,看向黑隆隆的镜头,举到一半的手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抬起来,朝着镜头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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