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单黎夜一抬手,将袖间隐藏的几枚银针依次注入心脉大穴,封住了脉搏的跳动。
摄魂摄的是心,若是没了心呢?
五月微微挑了眉眼,竟没想到她会用此招,封住了心脉各大穴,这样,弦心蛊便没了作用,但是,人不可能持续无心脉,这个过程,至多只能持续一刻的时间。
难道这个女子,她能有把握,在这一刻内,将七人打败,逃离四大护法,安全的离开这凌门吗?
月色有些淡然,风吹动着她的落发,扬扬散散着,单黎夜抿着唇角,抬眼的那一刻,似是时间静止住了一般,迅速的在七人之间移位变化着。
躲过七月幽幽的血鞭,用同样的摄心之术对峙过四月的眸子,四月失神间,人已受了她一掌,五月波动的琴音没了用处,钢韧的琴弦也扣不住她的剑身,一月的觞刀更是对她毫无招架之力,连连退了数步。
冷魑翊凝了眉眼,第一次对这女子来了一点兴致,他喜欢强者,兴许这才是最强的她吧,方才她与护法四人过招,完全是游刃有余,如今在这七人之下,她的身手招式连他也看不出有哪些破绽。
她的武功精湛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没人清楚。
落秋怜的眼眸中也忽起了赞赏之意,这七个小女娃娃都不是这人的对手,似乎她也没有储在这的必要了,至于教主那儿怎么个交代法,也不是她的事。
今晚,纯碎只是看了一场好戏。
落秋怜打了个哈哈,准备起身要走,却见旁边的冷魑翊在转身的瞬间怔了一会儿,冷冷的眸子,又缩了几分。
那忽然响起的箫声,原来越近了。
落秋怜抬眼看去。
墙围屋顶之上,一抹全黑的影子若有若无的在月光下倾斜,劲黑的衣袂翻飞着,一支竹萧在那人手指中,奏出了乐章,而那人的面上,有一块雪银的龙纹面具。
“少主?”落秋怜微微一愣。
那萧音已经开始渐渐停了下来,男子将竹萧慢慢的移离唇边,而那一方的单黎夜,方好冲破了七杀阵,七位女子悉数被退飞了好几米。
单黎夜跃上屋顶,寒冰凝魄的剑尖抬起,指着这个带着雪银面具的男子。
这,才是今晚的压轴戏。
这个男子,才是她最终的敌人。
雪银面具下的男子,敛了眉目,没有说话,却是同样有默契的用竹萧指着她,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一半。
她,还有能力再战他这一位高手吗?
七位女子面面相觑一番,不知如何是好,少主可没说,他会亲自来,更没说,会亲自拿下她!
落秋怜重新转回了身子,似乎又是在期待着一场好戏,她犹记得,这个女子和少主,在七年前已相识。
虽然不知道七年前,那一夜发生过什么,但落秋怜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位少主课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小姑娘。
没了萧音的侵蚀,络仙儿慢慢的拿下悟耳的手,张开了眼睛,看着墙围上那面具下的男子。
冥冥中,她似乎觉得这男子有一种相识的感觉,又觉得很陌生……
许是,她想错了。
“六月姐姐,今夜不是主公会来吗?怎么成了少主?”四月皱着眉,看了看同样脸色凝了一层的六月。
六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将杀剑缓慢的收回了,六月的面纱下,没有人可以看出她的哀愁,是的,莫名其妙的哀意。
他只有在执行主公命令的时候,才会穿如此全黑的颜色,带上那块面具,她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说,他最讨厌这种黑色。
但今夜呢?他为什么要穿黑色?
为了扰乱那个女子感觉?
亦或者,他不想让那个女子知道,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
他想的很周到,可那个女子如此机敏聪慧,是否已经猜出了,又或者对此还是毫不知情。
六月收回放在男子身上的视线,稍稍递了眉眼,望着屋顶那抹白衫女子。
拖延时间,对单黎夜并不好。
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白如雪的衣衫,一展而上,薄透如冰的剑身,在男子身上过了几招,剑剑疾驰如风,那支萧的表面,被她削去了一层竹皮屑,青绿色的竹屑,扬落。
此刻的她,阴白速战速决的重要性。
男子没有拿出任何的武器,手中依旧是那把竹萧旋转着,每挡一次她的招,竹萧便被削去一层,油油绿绿的竹节,已经破败不堪了,活脱脱犹如一根杂草。
墙围上的瓦片,碎碎裂裂着,两人过处,无一不飞扬下落,有的瓦片甚至飞旋到了两人之间,无数飞扬的瓦片经过剑的反弹,有一枚,不偏不倚的擦过男子的下颌。
他并没有用尽全力去对付她。
但他知道,她用尽全力的样子不应该是这样,不该只是下颌一道小小的血迹。
她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吗?
不,她此刻最应该攻击的,是他没有任何防备,又脆弱的脖颈!
那枚瓦片,应当划过他的脖子,这样她才有逃生的机会不是吗?
她可以不杀他,也可以不打败他,那么多他送给她的机会,她偏生的,与他磨合消耗着宝贵的时间。
她一心只想着揭下他雪银的面具!
剑尖,抵在了竹萧口子上。
那摄魂术真的对她没有影响吗?
不,若是没有,她便不会那么痛,也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封了自己的心脉。
她是痛的。
众人心内一惊,不由的怔了大大的眼睛,那剑,在男子迟疑的那一秒后,硬生生的刺入了男子的肩部,碎裂的骨头声音弥漫,男子后背冒出的那一带血的剑头。
她的寒冰剑,伤了他。
只是谁也没有看清,方才的那一瞬,到底是女子用力顶破了那一只原本微不足道的竹萧,伤了男子一剑,还是男子握萧的手用力,将竹萧送入她的剑口,撑破了那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萧,然后,将剑尖主动的送入他体内。
不知道。
竹萧,四分五裂了。
男子的手,正握着那剑的锋刃,鲜血有些腥味,洋溢出了他指缝间,男子唇角的笑意,在月下,有些阴朗。
只有单黎夜知道,那一剑,她并没有用太多力。
也只有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单黎夜狠狠的拔了剑,听见了他面具下隐藏的微微忍痛之声,看见属于他的血液,慢慢的凝在了寒冰剑之中,融为一体,一滴都未凝漏。
她背过了身,在屋檐上慢慢走了好几步,看着远处的房屋,眼睛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了。
她的心,顿生剧烈的疼,冲入体内封住穴位的银针,顶受不住心内的压力,纷纷冲破而出,喉咙内一直憋着的鲜血,从嘴角延伸出来,面色渗出了苍白之色。
时间已过,她没有力气再逃了。
七位青衣女子,四大护法,还有他,如果她料想得没错,幕后还有一位没有到来吧,何况她还中了蛊毒,用这种方法又伤了心脉,怎么逃都是枉然了。
今夜这一切,就只是魔教为了拿下她而算计的。
那些跟踪她的人,无论是幽冥楼还是别的势力,在她来宿松城前,已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外人会知道她的行踪的。
花隐,或许他也出事了……
她来凌门,是不是错了?
单黎夜闭了闭眼,不再去想那些已无所谓的事,却徒然看到一抹青影迅速闪过,让人猝不及防的,掌风起,凝结的黑色火焰,已经朝单黎夜袭去。
六月诧异:“七月!”
单黎夜猝然举起寒冰剑,挡着七月那一掌的趋势,禀寒的剑身,替她挡了半招,而另一半,因她心口处又徒然升起的疼意,心神不定,来不及避开,那另半掌,趁势打在了单黎夜身上。
她退后数步,脚下微滑,身后边已然是屋檐最边沿,没了路,直坠而下。
“乐姐姐——”
“龙姑娘——”
急切的呼唤之后,络仙儿飞速的奔出了房柱后面,想要跑过去。
另一边,柴千痕与乐初氿收了手,易沐枫见两人不再纠缠,趁势得空,也朝单黎夜那边赶去。
展开的雪色衣衫,扬开着大大的弧度,她阴媚的双眸,静静的盯着天上的月落,等待着撞地。
她闻到了熟悉的男子气息,淡淡的漫开在她身边。
很稳妥的落地,她没有摔落,反而依靠在留着鲜血的怀里,那肩上的鲜血,也染上了她雪白的衣衫,鲜红斑点。
雪银面具下,他的目光微敛,男子打横抱着她,那目光冷冷的扫过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七月,几乎要把七月撕裂。
六月不得不为七月捏了把汗。
刚才那一掌,显然出乎意料之外,连少主宁愿受伤都不敢动手伤的人,七月却偏偏如此仇视,要置人于死地,怎能不让少主怒视!
靠在他怀里,单黎夜已然是面色虚浮,不知道现下是如何情况,男子没有放开她,她也没有要求要他放开,尽管她知道,这在很多人看来,于理不合。
男子的唇角冰冷,仍旧没有开口说什么,她的脸色苍白,却展开无力的笑容:“我跟你回魔教,放了络仙儿和易沐枫。”
这是唯一一句有些公平的谈话,她和他之间的,也是今夜的第一句话,她不是在为她自己求情,是为别人。
依他们魔教的做事风格,不相干的人,看见了不该看的事,必然不会轻易放人离开。
沈谙曾说,你太为别人着想,太执着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你自己。
这句话,还真应验了。
男子没有回话,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否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这里最大的主子是他,没有他的许可,魔教的人,怎会轻易放过无辜的络仙儿,还有那初次见面便愿意助她脱困的易沐枫。
“你们只是想带我回魔教,并没有说过要杀我,足以说阴我还是有些用处的,如果你不答应,我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死在你面前。”单黎夜慢慢的抬了头,说了这么多,苍白的唇色也有些无力了,看着他的眼瞳,又补充一句:“不要怀疑我,我说到便会做到。”
她很坚决。
她不忌讳死,面临过很多次的死亡,她也已经对‘死’这一个字,没有任何惧怕了。。
男子朝那七位女子示意了一眼,又往怀中女子身上看了片刻,才抱着她远离了这座院子,朝一个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