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星级酒店内,用最快时间赶到的赵青山咬着牙敲门,气喘吁吁的同时,恨不得自己敲门的动作能引来一道夜晚惊雷,把里面的女人给劈死。
开门的女人在赵青山心中无异于牛头马面,但论容貌身材绝对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美女。
这一次她依旧是以清纯的形象出现,平底鞋过膝的灰色休闲裤,上身是一件宽大甚至看上去有些可爱的T恤,一个硕大的小绵羊图像印在上头。
也难怪当初被陈龙和顺子看作是大学生。
可在赵青山看来,她是他所见过的最可怕的恶魔,再怎么可爱的装扮也改变不了这一内在事实。
赵青山沉着脸道:“魔都真是不幸,被你踩来踩去的。怎么着,又欠干了?”
能让赵青山害怕又憎恨的女人,自然只有慕容落雁。
听到赵青山的粗鲁嘲讽,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很风骚的揉了揉自己的锁骨。
豁然间又脸色一变,完全不复刚才的妩媚,可怜兮兮道:“是啊,欠干了,不过我如果不说出点你感兴趣的事情,你肯定又得矫情不愿意踏踏实实的干。”
赵青山沉默着点上一根烟,要论百毒不侵,没有谁比得过这个疯婆娘,自己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慕容落雁款款走到桌台前熟练的倒出两杯红酒,微笑着递上一杯给赵青山,后者拒绝后她也不在意。
她喝了一小口,缓缓说道:“因为几句口舌之争你把别人往死里得罪,而且还是在没有搞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你是不是觉得天大地大你最大?还是算命的告诉你赵青山,你取这个名就注定了你有九条命?你知道你得罪的唐文是什么人吗?他老子又是什么人吗?”
赵青山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我的?
他嘲笑道:“怎么着?我这条命只有你能收?”
慕容落雁微微摇头,赵青山最想亲手掐死的女人肯定是她,可她又何尝不是有过无数次想要把赵青山五马分尸的念头?
时过境迁,已经无法用谁对谁错去衡量了,反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只是慕容落雁在不经意间发觉,自己这条命既然当初阎王老子不肯收,那就好吃好玩的活着,生活如果是一潭死水,那自己就肆无忌惮的扑进去,身板再小也总能扑出几朵浪花。
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这个男人遭受生活的折磨。
目睹他想发疯却又不敢发疯的样子,可底线是他不能死,一旦死了还谈何乐趣?
目前她还没有虐尸的兴趣。
可是这个男人在对待唐文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作死嫌疑啊。
慕容落雁背对着男人说道:“那倒不是,你的命自有天收。你肯定利用你那些不成熟的人脉网,对唐宗霆唐文父子的底细进行了了解,许寒冬也肯定替你做出了防备措施,或许这些天你一直在等待唐家人出手,然后你理所应当的进行反击,我想你应该做好了断人头颅的准备,这就是你的风格。可是你真的了解唐宗霆吗?”
赵青山懒洋洋坐在沙发上,没有搭话。
慕容落雁继续说道:“哪怕是看上去最与世无争的互联网产业,台面下都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斗争,更何况是以外贸起家的唐宗霆,在八、九十年代的魔都,外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而且能做大的,抢市场份额等同于是混混抢地盘,谁人多谁凶狠谁就能在码头说得上话。
而且收账也不是坐在茶楼喝
几口茶那么简单,很多都得真刀真枪去抢,所以那个时候唐宗霆就养着一帮人,替他抢地盘要账杀人灭口的事情也没少做,他自己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亲手杀过的人谁都不知道有多少。”
抿了口酒,又看了似乎对自己所说内容漠不关心的赵青山一眼,她继续说道:“后来唐宗霆逐步洗白,那些在他手底下充当打手的大小混子,大多跟着他发了财然后在魔都自立门户,时至今日,那些人有的死了,没死的有两三个也算在魔都出人头地了。
其中有一个在道上有不小的发言权,能和慕容常平坐在一起喝酒聊女人的那种,当然,真扳起手腕,三个都不是慕容常平的对手,关键唐宗霆做人很有一套,而这个人也很讲义气,几十年过去了依旧帮唐宗霆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你永远无法揣摩出她的真实意图。
所以对方几次停顿,赵青山都在假装风轻云淡。
赵青山一次次得出的结论,都是她想折磨他,让他不得安宁。
这样的结论很笼统,以至于让他无法做出一丁点有意义的防范,就像今天一样,她冷不丁出现了。
然后又说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是在嘲讽自己没头没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吗?
或者是预告自己即将遭受强大敌人的玩弄?
他不觉得这个疯婆娘已经无聊到这种程度了。
慕容落雁已经习惯了自己长篇大论后赵青山的沉默,她和他之间总是这样。
她认为这是赵青山很清楚他自己处于劣势,而在这种情况下越说只能越错,沉默反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既然赵青山觉得言语上的反击,是软弱无力的表现。
慕容落雁也就毫不客气的继续唠叨道:“许寒冬确实有混得出人头地的潜质,但在魔都这个大环境新环境下,他有必要摸着石头过河,而不是用一些冒险的方式壮大自己,唐宗霆不是他那个级数的人能够对付的。
你把事情交给他处理,最理想的结局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他不可能完胜的,斗到最后你也不存在置之事外的可能。其实有一种方案可以让事情最简单化,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往死里得罪不如把人弄死。”
这太符合慕容落雁的论调了。
赵青山仍旧没有反驳,只是无关紧要的阐述道:“你有一个允许你在一定条件下,无法无天的老子,而且你习惯作死。”
无可否认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有些做老子的带给儿女的是良好的教育方方正正的观念,有些却宠溺儿女骄纵跋扈。
当孩子还小的时候,前者也许是一次又一次的量着奶瓶里牛奶的温度,一定要最合适的温度才给孩子吃。
而后者则请了几个保姆,以为舍得花钱就可以买来孩子的健康成长。
于是在这些孩子长大后,有的不愿意拼爹,觉得生活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能不作死就别作死。
有的就怕找不到拼爹的机会肆意妄为,整得跟不作就会死一样。
赵青山一直搞不懂慕容落雁属于哪个范畴,说她作死,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能以折磨自己为乐,说她不作,那天底下就没有作的人了。
赵青山只能把这解释为:作而不死。
她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祸害。
这个大祸害冷不丁回过头来嫣然一笑,看上去极其单纯,所问的问题却如惊涛骇浪:“你想要唐宗霆父子、以及唐宗霆那个已经准
备向你,甚至是准备向赵青青她们下手的老兄弟人间蒸发吗?”
赵青山眼神阴冷,双手绕到身后抱着后脑勺。
而后毫不忌讳道:“想,我当然想。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在酒会现场白玉儿的态度已经很吊诡了,到了KD酒吧唐文一直隐忍不发更是确定了我的猜测,而唐文最后捅我一刀,就注定了我和他没法善了。
不是我多记仇或者一心想要找回这个面子,而是像唐文那样的人,平时高高在上为虎作伥吃不得半点亏,一不小心被我这个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小人物虐得不成人样,面子里子丢了个一干二净,他能放我一马才怪。我之所以没有选择先下手为强,顾虑不止一点两点,你知道我最顾虑的是什么吗?”
慕容落雁面色古怪,突然讶异道:“你不会是怕我这个无处不在的坏女人,从中抓住你的把柄,然后落井下石或者加大威胁你的力度吧?”
赵青山打了个响指,嗤笑道:“承认了?为了掌握我的一举一动你究竟在我身边布置了多少眼线?”
慕容落雁双手攥在胸口,嘟着嘴无辜道:“你怎么能这样冤枉人家呢……”
赵青山直犯恶心。
看到赵青山的模样,慕容落雁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凑到赵青山身前,故作神秘道:“唐宗霆身体不太好,今晚就会抢救无效而亡,他那个老兄弟呢,会因车祸死在去杭浙的路上,大货车哦,保险齐全肇事者都不需要陪多少钱,至于唐文和他弟弟唐武肯定会狗急跳墙,你只需要准备几根坚实一些的打狗棍就行了。”
你特么还有心思提保险齐全这种问题?
赵青山无法掩饰内心的轩然大波,习惯性的再度点上一根烟。
思绪万千深深皱眉,他仿佛回到了被慕容落雁关押自己的那个笼子里,没有自由连人格都被剥夺,一切都在这个外表天使内里恶魔的掌握之中。
他不是对慕容落雁杀人的手法产生了恐惧,也不在意她是否把杀人,当成了一种调剂生活的游戏。
而是他搞不懂慕容落雁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局中人。
也许从他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就已经是慕容落雁手上的牵线木偶了。
抽烟无法抑制情绪,赵青山很不想承认,可同时他又并不觉得,慕容落雁有必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那么她所说的一切即将发生,或者在她以玩笑的口吻,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时正在发生。
慕容落雁端起另一杯酒,徐徐说道:“你究竟想清楚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了没有?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云鼎和至尊宝才刚起步,你又涉足美容领域,上点心吧,我还等着你气势汹汹的杀进我家呢,我不死你能活得有意思?照你这个发展势头,五年十年后也不敢弄死我。”
赵青山冷漠的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可以继续挖掘的蛛丝马迹。
可是,在权势面前,智商很明显不够用。
他只看到一个可以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在尽情的嘲讽他,这个女人或许怕死,他也可以轻松杀了她。
可是只要他还有一丝理智,就绝不会冒着全家被追杀亡命天涯的风险押注,关于这一点,赵青山不止一次提醒自己。
她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想要变着法的折磨自己吗?
赵青山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这个女人是在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