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宋辞君一夜未眠,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一闭眼,思绪就飞回遥远的过去。
暖茶不知被宫人换过几盏,方听得瑞常安在外小心翼翼的声音。
“陛下,五更天了。”
她才恍然,放下手中冷茶。
“五更天了?”
“是的,陛下。”
“这个时辰,怕是朝臣们已经披星戴月往宫中赶了。”
“陛下,可是要洗漱更衣?”近来女帝情绪低落,瑞常安不敢给陛下添堵。
“这早朝,朕是上呢,还是干脆罢了休息?
瑞常安不敢接这话,只躬身立在门口等候听差。
“让人进来吧。”
“是,陛下。”
宫婢们鱼贯进入为女帝洗漱更衣。
朝服繁琐,宫女们小心翼翼围在她身旁动作轻柔。
昨日,蔺琰已经将帝君预选的花名册送到她的御案上,不出意外今日早朝怕是就要在殿上将此事讨论出一个初步的定案。
一旦女帝选夫定案,她怕是又将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她屡次支持恩科被他否决,若是将大婚之事拍案定夺,恐怕恩科之事将会不了了之。
是自己的“后宫”重要,还是天下读书人的机会重要。
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不能让这件事这么快就布告天下。
更何况那小名册上又添了两个人,赵承武她不太了解,可秦煊毕竟是秦越的胞弟,她不能让秦煊送进宫来做侍君,断送他未来的前程。
思来想去,还是去朝堂之上会一会蔺琰。
若有变故,也好随机应变。
卯时三刻,群官入朝,文武大臣立满朝堂。
女帝还未到时,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或闲谈昨日趣事,或交流一下今日上朝要事,虽然各自阵营政见不同,但毕竟同朝为官,礼节上的寒暄在每日清晨例行公事的朝堂上,还是惯例。
也有几个人特殊,不愿意与其它官员寒暄,兀自交手站在殿内闭目养神。
比如帝师太傅文长卿、梁太师的得意门生太子太傅杨瑾,还有一个就是刚刚从西南应召入京的镇西大将军童盛男。
帝师文长卿一向寡言少语,昨夜苦读经典今日起床有些疲惫,趁此片刻偷偷补神。
太子太傅杨瑾近来时常进出尊师梁太师的府邸,此时闭目养神实则心中早有腹稿,只等待会儿殿上奏表。
至于常年镇守西南的童盛男,许久没有入京,在殿上放眼望去,呃,好些个生面孔,他不认识。
再看看那些他认识的大人们,呃,一多半都曾有过不堪回首的过节,想想还是别说话拉倒吧。
偶有想要结交的官员上前自报家门,童盛男雷鼓一般雄浑的嗓音音,一开口能吓的人心跳加速,渐渐的也无人上前“打扰”了。
童盛男心里着急,可粗狂威武的脸上却风平浪静。
特殊的几人之中,摄政王蔺琰是翘楚。
御座下,设摄政王之位,蔺琰坐在椅上,手上翻看几个奏折。
有的官员偷瞄两眼,小声跟旁边同僚咬耳朵:“我看王爷手上有几道奏折,是不是陛下的婚事有眉目了?”
“看着有点像,征选之事已近尾声,怕是不久就要举行大选了吧?”
“说到大选,你们听没听说?”其中一官员道。
其他几位皱眉,“冯大人你都没说呢,我们怎知?”
那位冯大人暗暗往对面一堆人看了看,轻咳几声,又示意身边几位往里靠靠,这才开口。
“我听说忠义侯秦侯爷家的二公子先前入了名册,后来不知怎的又从名册上消失了,你们猜是何缘故?”
“这事我也听说了,咳咳,好像是王爷将那秦家二公子的名字划掉的。”
“王爷对忠义侯府有意见?不想让秦侯之子入选?”
“是不是名冠京城的纨绔子秦二公子,秦煊?”
“正是,听说前两天跟工部右侍郎家二公子赵承武在临河打了起来,还被收监在南察院的牢里,后来被摄政王带出来的。”
“王爷又不让侯府出头,又关照着侯府的二公子,是何意思?”
“嘘……王爷的心思猜不得。”有大人机敏,急忙把话题从摄政王爷的身上拐回来。
“我可听说了,此次帝君大选不单单是为了陛下选侍君,好像也是为了选些才俊去补各省的空缺。”
“要是从大选里选人补实缺,那岂不是断了陛下想要开恩科的路子?”
“也未必,科举出仕毕竟是正途。”有人不赞同道。
大人们闻言,纷纷点头赞同,确实,若要想长久在朝中发展,自然还是参加科举出仕更为长远。
但也有人意见不同:“无论是科举出仕、还是选才为官,只要能在官场博得一个官身,哪里还不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前提是得先进得来。”
“苗大人高见!”众人纷纷吹捧,苗大人下颌微抬。
女帝大选,虽然看似荒唐,可其中也不乏鱼跃龙门的上好机会。
大夏的官员们下朝之后也很八卦,互相打听这次大选都有哪些好处,哪里有缺、比试什么、怎么运作……等等,到处托关系。
各家各族中,除了那些优秀的嫡子宗孙,还有很多庶子、旁支子侄,这些后生本来跟那些家族里重点培养的兄弟相比,资源就相差很多,真要参加科举未必能高中,如果在大选中博得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岂不是天赐良机!
与家族而言,朝中多一人,便如虎添翼多一分助力。
因此各家卯足劲也要帮族中后生争取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
那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抢不到当官的机会,也能露露脸,兴许哪家高门权贵看上眼了,嫁个姑娘结成两姓之好的亲事也不错啊!
总的来说,自从摄政王蔺琰向外放出这种“一跃龙门”机会的信号。
京城一扫当初义愤填膺的样子,如今大家翘首期盼,就等着大选开始。
如今还能义正言辞抨击女帝昏庸的,大概也就是那些普通人家出来的读书人了。
百姓们是不太操心皇家的事的,他们只关心今天肚子有没有吃饱,兜里能不能多攒俩个钱。
眼看上朝时辰已到,众大臣们纷纷走回自己的站位,等着今日早朝。
镇西大将军童盛男目不转睛盯着一直颔首翻阅奏折的摄政王,心道:还是老样子,假正经。
刚好蔺琰合上奏折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
剑眉微挑,眸中冷意射来。
童盛男摸摸自己后颈,咳了两声,从那张熟悉的面孔移开视线。
真是好一个手眼遮天的摄政王,多年不见,蔺琰这小子混的不错啊!
心中正腹诽,耳听太监大声高呼:“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