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那天下午,中村恒泰当时结束了海军参谋部召开的作战会议,就急着夹上他的公文包,来到圣和医院接了沈瑞丽一起吃晚饭。
中村恒泰对沈瑞丽言道,彼此已来往了半年多,相处融洽。他如今到了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而这次去徃武汉执行任务,时间将不会很短,所以才打算在离开上海之前,先要带她去见父亲中村介,正式把两人的关系确立下来。
沈瑞丽口中答道,将会认真作以考虑,心里却已先有了决定,这次该是与中村恒泰,最后一次见面吃饭。
显然是,以待中村恒泰离开上海奔赴前线,从他身上,就再也没了有价值情报可以套取。
此时,当沈瑞丽瞄见到了中村恒泰跟前的公文包,想他下午的这场作战会议,一定就有极其重要的文件放在里面。
吃饭中间,她跑去了好几趟洗手间,返回来时护痛般地捂着肚子。
中村恒泰毫不犹豫,立即就跑出去买药。
趁此机会,沈瑞丽有足够时间用随身携带的微型照相机,把中村恒泰公文包里所有的文件,全部拍摄到手。
等到中村恒泰买药回来,沈瑞丽为了不让他有疑心之处,就当面吃了好几片药。
两人告别时,中村恒泰向沈瑞丽约好,两天后就要带她去往剑道馆与父亲见面。
过后,沈瑞丽就去徃了九江路上的洞天春饭馆。
冯希全冲洗了底片后,极其满意道,这份情报涉及日本海军沿江进攻武汉,最终的力量部署、行动路线,对中国守军打好武汉保卫战,显得特别及时和重要。
他立即安排,用电台把这一情况呈报给复兴社总部。
但是当沈瑞丽向冯希全报告,中村恒泰已经正式向她表明爱意,并要带去拜见中村介,自己打算与中村恒泰就此断绝来徃时,冯希全当即表示反对。
冯希全的意图很明确,沈瑞丽须从大局出发,为谍报别动分队的任务做出必要牺牲。
他以上司的口气,严肃道:“沈上尉,要知道能与中村恒泰搭上关系,取得这位海军参谋部少尉的信任,历经了半年多的努力,不能因为他想要求婚,就主动失去这一重要的情报渠道。”
沈瑞丽道:“分队长的移花接木之计,已经大获成功,有了代号花蜂的陈国荣今后在日军宪兵司令部做卧底,我这出美人计,也该是就此退场了。”
冯希全道:“什么时候开始启用花蜂,需要等待复兴社总部的指示,目前对花蜂还只能是按兵不动,以有利于他长期暗中隐蔽面目。”
沈瑞丽痛苦道:“难道分队长,真要逼我接受中村恒泰的求婚,且是将来要嫁给他?”
冯希全不容置疑:“嫁不嫁中村恒泰,留待以后看情况再说。总之我命令你,目前必须继续与中村恒泰保持往来,不得擅自决定中止交往。”
沈瑞丽见到冯希全如此口气强硬,意识到继续强求下去,也未必就有任何好的结局。
她当即就下定了决心,接下来不仅要让那中村恒泰,无法找到自己,就连冯希全这里的谍报别动分队,也要暂时避开,悄悄消失一段时间。
无疑,大新亚舞厅是沈瑞丽唯一的容身之处……
过有几天,在新闻报上就见有一则简短的订婚启事,刊登了出来,内容是:陈先生国荣,沈女士瑞丽,两人珠联璧合凤落梧桐,公示订婚,年内择时大礼。
中村恒泰是在登上军舰,离开上海时,才无意间从一张过期的新闻报上,看到了这则订婚启事。
他站在甲板上,仰天怒吼道:“支那中国女人,戏弄欺骗感情,良心大大的坏!”
愤而拔出腰间的配枪,向着江面连番射击,发泄满腹妒恨。
冯希全也在报纸上看到了阿荣与沈瑞丽两人的订婚启示。他亲自找到新亚舞厅,单独来见沈瑞丽。
沈瑞丽对冯希全并无惧色,平静地问道:“分队长打算如何处置于我?”
冯希全长叹,皱眉道:“我与冯旅长交友多年,他把你托付给我照顾,如今虽然明知你违反军令,又怎能下得了狠心对你施以严惩。”
沈瑞丽暗里松了一口气,笑道:“冯叔叔到底是待我,如同至亲无异。等侄女出嫁之日,还得要劳烦冯叔叔出面,以长辈的身份带我走进教堂呢!”
冯希全道:“瑞丽,我断定这在报纸上刊登订婚启事,一定出自你的主意,其目的就是要让中村恒泰对你死心。”
沈瑞丽脸红道:“冯叔叔猜得真准!不瞒冯叔叔,其实也是我先主动向陈国荣张口,要他娶了我。”
冯希全道:“瑞丽,我知你对陈国荣,早就心中属意,事已至此,已是无法再能派你与中村恒泰发展下去。但接下去,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然便会误了大事。”
沈瑞丽见到冯希全表情慎重,紧张问道:“冯叔叔说来听听,会误了何等大事?”
冯希全道:“不用我说,瑞丽也应该心中有数。陈国荣现在的身份,既是已经成为了前田正雄,那个叫冈野理枝的日本姑娘,作为他的未婚妻,必然就有频繁接触,甚至直到他们两人结婚,你一概不得从中阻拦。”
沈瑞丽表情复杂,没有立即应声。
她其实心中苦酸,何尝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之所以要与阿荣先要订了婚,除去是为了摆脱中村恒泰的纠缠,也还有个念头,就是至少秉明自己才算是阿荣的正房夫人。
冯希全发觉沈瑞丽面带踯躅,颇有不快之意,就暗自担心起来,想这女人间的醋意说来就来,若是化解极其不易。
沉吟片刻,他忽地涌起一个计谋出来,道:“瑞丽,自从你加入到谍报别动分队,虽然已经多次立功,被破格授予了上尉军衔,但至今没有接受过正规的特工训练。我打算向复兴社总部请示后,满足你以前曾提出过的愿望,过段时间就把你送往汉中的干部训练班。”
对于派去汉中受训,沈瑞丽的确是多次,向冯希全有过申请,但冯希全因为不想让她与中村恒泰断了联系,就迟迟未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