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英雄出世

第十四回 英雄出世

叔宝怕委屈了凤喜,本想好好张罗张罗,办个像样的婚礼,但凤喜却执意不肯。一来凤喜简朴持家,不想铺张浪费,只要能与叔宝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二来凤喜家里原本就困难,爹娘在的时候来往的人就不多;三来以前他们俩对外称是主、仆,如今成了夫妻,凤喜也怕遭人闲话,于是这婚礼也就没怎么操办。他们先是到凤喜的哥哥家说明了想法,之所以称作说明,是因为原本凤喜就不同意去,她的婚事她要自己做主,但毕竟和哥哥还是有感情,凤喜也就同意和叔宝一起回哥哥家中告知他们结婚的决定。

凤喜的哥哥虽然老实,也赞成这门亲事,但不同意妹子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嫁过门,他想让叔宝用花轿来接,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凤喜坚决不同意,哥哥拗不过妹子,也就只好作罢了,他跟媳妇商量,想给妹子置办一两件嫁妆,他媳妇哪里肯答应,所以他更没有要求叔宝的底气了。

凤喜的嫂子可不管有没有仪式,她在乎的是彩礼,尽管凤喜再三拦着,但叔宝还是带了不少彩礼来,他总是想着缓和凤喜和他哥哥嫂嫂的关系。凤喜的嫂子见到这些彩礼,眉眼之间都是笑:“我说叔宝啊,你小子可是捡了大便宜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这小姑子人长得俊俏,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没花什么钱你就娶到手了,以后可得对我们家凤喜好些。以前我可没少疼她,这往后嫁到你们老马家,我还真是有点儿不放心,我可告诉你,以后你要欺负她,我第一个就不让,这么好的姑娘,我和他哥哥交给你了,你可得记得我们俩的这份恩情啊。”凤喜的嫂子实在太能说了,叔宝和凤喜在她家中呆了一个时辰,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没有花轿,也没有仪式,在叔宝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把凤喜家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凤喜的朋友,他们俩的邻居都请到家中,好好地招待了一顿,厨师请的是镇上有名的刘一勺。来的人中基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除了几句客套的祝福话,整个就是个乱遭,有打听叔宝有多少钱的,有说应该补办个仪式的,还有等着打包往家里带饭菜的,来的小孩子们更是到处乱跑,最可气的是凤喜的嫂子,连吃带拿不说,还偷摸顺了凤喜的一个花被面。叔宝心胸大,见凤喜心疼,答应她以后再买,可凤喜又舍不得钱。

这一顿忙活之后,两人就开始正正经经地过他们的小日子了,凤喜出身寒苦,能嫁给叔宝她很知足。叔宝开始学着插秧、耕田,他又买了一头牛,农活很累,但让他整个人也很踏实;凤喜每天忙着喂养家里的禽畜、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空闲的时候,叔宝常给凤喜拉拉二胡解解闷,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口子相处得非常融洽。“白云深处青山下,毛庵草舍无冬夏。闲来几句渔樵话,困来一枕葫芦架。”他们俩享受着乡下的田园生活。

秋天收完了稻子,叔宝和凤喜带着乡下的一些山野货去了一趟天津,他们要把喜事告诉肖俊和薛贵仁。

“叔宝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结婚不通知谁也得通知我呀。”肖俊埋怨道。

“兄弟,你就别挑我的不是了,依着凤喜我们俩也没办婚礼,寻思着能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满足了。再说,那时候忙着插秧,也没工夫来,这不刚收完稻谷,我们就来了。”

“好,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今天晚上你们两口子得陪我好好喝几杯。”

“我是好久不喝了,但今天你喝多少我都陪,不过凤喜可不能喝,她现在已经有了。”叔宝一提到凤喜的肚子,心里就美滋滋的,快要当爹的感觉真好。

“是吗?那明年秋天,我到乡下去看你们,到时候嫂夫人的酒,说啥也不能免了。”肖俊替他们高兴。

“成啊,肖公子,到时候我一定奉陪。”凤喜自从怀上之后,也是成天像喝了蜜一样。

无论叔宝他们如何推辞,肖俊非要给他们一份大礼,肖俊知道他们如今在乡下也没有什么收入,自己的钱也用不了,所以这份礼金格外重。晚上他们俩喝得酩酊大醉,凤喜怀孕之后,格外容易乏,就先去休息了。喝多了之后,叔宝问肖俊,“兄弟,你上海的朋友再没传来什么消息吧?”

“没有,怎么,马大哥,你还是放不下水姑娘?”

“没有,我现在和凤喜挺好的,我就是对她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很不理解,保不齐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马大哥呀,你就把她忘了吧,至于她不会来的原因,你心里怎么舒服就怎么想,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儿。”

第二天叔宝和凤喜又去德艺社看望了薛贵仁。

“这多好啊,叔宝,你和凤喜多般配呀,这回我可就放心了。唉,我对这梨园儿也有些倦了,头些日子,跟肖公子聊,他说要是我结束了德艺社,就雇我帮他打理生意,我还真就活分了心思。我看你们要是在乡下住不惯,也过来给肖公子帮忙。”薛老板多日不见叔宝,也有一肚子的话跟他聊。

“不了,我们现在挺好,乡下的日子悠闲自在,您有时间也去我们家坐坐。”叔宝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另外他和肖俊是朋友,可不想把他们之间变成雇佣关系。叔宝和凤喜在天津也没多呆,住了两天,买了点儿东西就回去了。

凤喜怀这个孩子可真不容易,一直到五个月的时候还是吃了就吐,看了几回大夫,大夫对这个孩子能否顺利降生也是颇多疑虑。为此叔宝没少往山上的庙里跑,眼瞅着就要生了,叔宝又到庙里去磕头,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庙里的静觉师父与叔宝很是投缘。“马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了。”

“静觉师父,她们母子只要平平安安的,我一定回来还愿,麻烦您有时间还在佛祖面前多给她们娘俩祈祈福。”叔宝这一阶段确实有些焦虑。“那我就先回了,孩子这几天也快生了,我不能出来太久,等有机会再听您讲经吧。”

叔宝回来就忙着弄饭,凤喜还没吃上几口,肚子就不得劲儿了,叔宝赶紧求邻居去找村里的接生婆王大脚,又托人给凤喜的哥哥捎个信。凤喜和她嫂子处的不好,家里要是没有大事,基本都不来往了,凤喜生孩子可是大事儿,叔宝托邻居武大哥家的孩子去凤喜哥哥家里跑一趟。王大脚毕竟是有经验的接生婆,进屋看了看凤喜的情况,“不用太心急,羊水还没破,别慌,马大爷,你去邻居家喊两个娘们来,这生孩子的事儿,你们老爷们还是别看的好,另外赶紧把热水烧上。”

叔宝烧上水立即就去喊邻居李婶子和武大嫂,叔宝和凤喜与邻居们平时处得比较融洽,她们都热情地赶来帮忙。凤喜的羊水破了之后,王大脚开始给凤喜接生,“使劲儿,这头一胎是遭罪,疼是难免的,继续使劲儿。”

凤喜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李婶的手,她没有过临产的经验,“啊!啊!”她疼的直叫。叔宝在外面听得心焦,急来回踱步。

“哎呦,孩子的脚先出来了,武大嫂你赶紧把热水准备好。”尽管王大脚经验丰富,但面临难产的状况,她也不敢怠慢。这种情况如果时间长了,孩子很有可能窒息,王大脚忙活的满头是汗。好在凤喜比较坚强,忍着痛不断地使劲儿,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好悬啊,这脐带缠着脖子呢,可给孩子憋坏了。”王大脚抱着这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恭喜啊马大爷,是个带把的,这孩子是站着出生,可是富贵之人,以后你们两口子就等着沾光吧。”王大脚赶着出来给叔宝报喜。古时候管难产叫寤生,但传说寤生的孩子长大后多是富贵之人,春秋时的郑庄公就是一个。

“谢谢您,王大婶。”激动的叔宝连忙给赏钱,然后就一头钻进屋来看她们母子,孩子已经用准备好的被子包了起来,武大嫂把孩子递给叔宝后,叔宝又抱到凤喜眼前。“是个儿子。”叔宝和凤喜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西元1921年的初夏,叔宝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让孩子好养活,凤喜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铁蛋儿,大名马昊天,是叔宝给起的,他希望儿子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也许真的与这个小名有关系,铁蛋儿长得很结实,几乎没有生过病,每当叔宝和凤喜看到儿子在院子里快乐地奔跑,追逐家里的大公鸡的时候,他们就忘记了生活中的烦恼。孩子一天天地长大,除了欢喜,夫妻俩也没少操心,昊天可真是顽皮,家里的鸡鸭鹅狗见了昊天唯恐避之不及。今天上树的时候摔了,明天就跑到房子上面去了,村里和他岁数差不多大的孩子基本都挨过他的揍,凤喜忙着给昊天看伤,叔宝就忙着给人家赔不是。昊天也真皮实,今天脑袋上一个包,明天腿上一刀疤,虽说总是磕磕碰碰的,但从来也没喊过疼,更没因为摔了跤、碰了头哭过鼻子。

叔宝没少为孩子去庙里祈福,也没少跟静觉师父唠叨。

“静觉师父啊,您是不知道啊,这孩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淘啊,我和他娘心都操碎了,再过几年,我俩还不得让这小崽子活活给气死呀。我那点儿花架子教给他几天,好吗,他打别的孩子时都给用上了。”

“马施主,淘孩子聪明啊,只要好好引导,将来必能成器,我小时候也很淘气的。”静觉师父笑呵呵地说道。

“是吗?您不是宽慰我吧,哪天我把他带来让您瞧瞧。”昊天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上山的路上,要不是叔宝看得紧,又跑草稞里抓蛤蟆去了。或许是寺庙里自有威严,昊天见到满面笑容的静觉师父到很是规矩,静觉师父摸了摸昊天的胳膊腿,心想“这可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孩子,有时间你可以常到庙里来玩。”

昊天看看父亲,叔宝哪儿放心他跑山上来胡闹啊,他今天来只不过想让静觉师父给孩子开开智慧,昊天到了该读书的时候了,叔宝想送他去私塾读书,这才带他到庙里来。

“实不相瞒,我看贵公子的骨骼、体型可是一个练武的好材料啊。如果在这方面好好修为,必有一番成就。”

叔宝希望儿子识文断字,长大后最好能做一名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大夫,对于练武,闲暇时间练一练,锻炼锻炼还可以,所以对静觉师父的提议,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叔宝按着自己的意愿,把昊天送进了私塾,私塾先生郑启字德载,是前清的一个秀才,深受科举制度的荼毒,除了读书,身无长技,十年寒窗苦,只为入朝堂。王朝倾覆之后,断了他光宗耀祖的春秋大梦,为了糊口只好在乡下办了这个私塾,教授儒家圣贤的文章。郑先生好容易保住了自己的辫子,满嘴的之乎者也,因为饱读诗书,乡亲们还是蛮尊重他的,但他也是个嫌贫爱富的主儿,对地主家的几个孩子多有关照,对穷苦人家的孩子,常因为他们拖欠束脩(古时候给老师的报酬)而严厉刻薄。昊天生性顽皮好动,不久就惹出了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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