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开月明
一直等到春节,月瑶还是毫无讯息,叔宝已经彻底绝望了,答案已经非常清晰明了,叔宝的心里十分痛苦。他的痛苦在于后悔为了救一个负心人而毁掉了自己的前程。自己临行前师父的嘱咐,薛老板善意的提醒,如果自己没有受伤,他现在还是天津梨园当红的武生,台上台下戏迷捧着,人前人后都有自信,可如今戏唱不了,人也没得到,自己的身子还落下了残疾。往事不堪回首,未来不见希望,叔宝整天到村口的小酒馆里去喝酒。
三十那天,叔宝没有出去喝酒,他让凤喜买些酒晚上在家里喝。
“凤喜,你晚上回你哥哥家去热闹热闹吧。”
“马大哥,我可不回去,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就在这儿陪你过年,行吗?”凤喜不知道叔宝是不是对自己也产生了厌恶。
“凤喜,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那晚上咱俩一起过年。”
晚上凤喜做了好几道菜,她干活非常麻利,不用叔宝帮忙,饺子早都捏好了,这会儿正在锅上煮着。
“马大哥,你先吃,我把饺子煮好了就来。”
“凤喜,不急,这大过年的,我一个人吃有啥意思?”凤喜把热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叔宝给她也倒了一杯酒。
“凤喜啊,今天过年,你也喝两杯。”
“马大哥,我不会喝酒。”
“我以前还不喝酒呢,这东西好啊。”
“马大哥,我没有酒量,喝醉了多丢人呢。”
“傻丫头,这酒好就好在喝醉了以后什么烦恼都忘光了,我宁愿自己天天喝醉,你却怕醉。”叔宝说的辛酸。
“好,那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凤喜见叔宝又想起了月瑶,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劝慰他,干脆就陪他一起醉吧。
叔宝喝酒就是为了解愁,他也没有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凤喜就抢着帮他分担,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两个人都晕乎乎的。
“马大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啥话别都憋在心里,说出来就舒服了。”凤喜喝多之后也敢说话了。
“凤喜,大哥没事儿,我没喝多,下回啊,你多买点儿酒,咱俩再喝。”
“马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想啊,我们姑娘准是有什么苦衷,但不管怎样也应该给你一个交代,我替她给你赔礼了,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凤喜也觉得月瑶做的不对。
“凤喜,她是她,你是你,要是没有你的照顾,大哥可能还拄着拐呢,大哥这辈子也忘不了你的恩情。”
“你可别这么说,能照顾你是凤喜的福气。”凤喜有些害羞地说。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叔宝也没有听出凤喜话里有话,更没有察觉凤喜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凤喜,马大哥现在这个样子也给不了你啥,将来我帮你找个好人家,薛老板说的没错,我这个样子,根本配不上月瑶,她跟姓钟的假洋鬼子跑了。”叔宝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马大哥,月瑶姐要是跟别人走了是她没福分,凤喜谁也不嫁,留下来陪你一辈子,你别伤心了。”凤喜把叔宝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叔宝和凤喜都喝多了,两个人在火炕上躺下,慢慢都睡着了。凤喜醒来之后,对自己昨晚的酒话已记不清了,赶紧把炕上的桌子收拾了。叔宝醒的比较晚,他对昨晚两个人酒后的话也没太当回事儿。
乡下冬天的赌局很多,叔宝闲着没事儿,也跑去试试手气,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但叔宝是逢赌必输,一连三天都输得净光。唯一的好处是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赌命了,再也不参与了,但酒他还是每天必喝。在寒风中,春天已悄悄地来了,凤喜看着叔宝的颓废,急在心上,她决心要挽救这个自己暗暗喜欢了很久的男人。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凤喜边收拾桌子边对叔宝说:“马大哥,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啊。”
“嗯?”叔宝一愣,他并没有明白凤喜的意思。
“马大哥,月瑶姐不可能回来了,我要走了。”
“我说过了,她是她,你是你。”叔宝突然发现凤喜竟是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虽然当初月瑶跟他说过,想让凤喜给他做个妾,他也偷偷的想过,但还是觉得不妥,这对凤喜太不公平了。当凤喜提出要走,往日凤喜对他的好处都浮现在眼前,他不想让凤喜走,可他也想不出挽留她的理由。
“哦,那你等着。”他回到自己的屋里,从柜里翻出两捆用红纸包着的大洋。“这四十个大洋是我给你留的,合计等给你找到好人家的时候,给你置办点儿彩礼。当初小七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二十个大洋,如今你要走,就把这钱拿上吧,再多马大哥也没有啦,就算我给你的嫁妆钱,回去让你哥哥将来帮你找个好人家。”
“我说过那里不是我的家了。”
“那你打算去哪儿?”
“我还能去哪儿?出去再找个帮佣的活呗。”
“那不行,你先别走,过几天我让村里的胡媒婆帮你找个好人家。”
“不,我不嫁人,我当初和月瑶姐说好了,要跟着你们一辈子的。”凤喜转过脸来用双眼直视着叔宝。
“那又是为什么要走?难道我对你不好?”叔宝被凤喜看得声音变得像蚊子似的。
“马大哥,你对我很好,我也舍不得你,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心疼,再说我老这样不清不楚地待在这儿,也容易让人说闲话,你还是让我走吧。”凤喜害羞地低下了头。
听了凤喜的话,叔宝一下子慌了神。“凤喜,现在我不能让你走,咱们以后再说,我今天得出去办点事情。”叔宝赶紧借口跑了出去。他也不知道想去哪儿,心里乱的很,他要把事情想清楚。他低着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抬起头时,面前还是他熟悉的小酒馆。
“哎呦,这不是马大爷吗?又来光顾了,今天还是老三样吗?”店小二老远就冲他喊上了。
“好。”老三样是叔宝最近在这里借酒浇愁必点的酒菜,酒是一壶“烧刀子”,菜是一盘溜肥肠,一碟花生米,总共三样。叔宝反正也没地方去,索性就走了进来。凤喜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他回忆起自己与凤喜相处的日子,从自己腿伤后凤喜无微不至的照料,到在乡下如同家庭主妇一样掌管着这个小家,他忽然发现凤喜才是最适合现在这个马叔宝的人。他也回想起了大年三十那晚以及刚才凤喜说的那些话,他清楚凤喜是喜欢自己的。“我们在一起也会快乐的,但要是月瑶回来了怎么办?唉,马叔宝啊马叔宝,时到今日你还自欺欺人。就算她回来,我也不让凤喜离开我,这二年对我最好的人是凤喜啊。”叔宝内心似乎有两个人在对话。他的心像一个天枰,凤喜和月瑶在天枰的两边一起一落。“再来一壶烧酒。”叔宝的头痛得很,不知道是酒劲太大了,还是思绪太乱了,他想把自己灌醉了就不必再想了。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已经离不开凤喜了,但若要让他跟凤喜表白,又没有这个勇气。“还是凤喜对我好,我不能让她离开我……”叔宝喝多了,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地小声叨咕着。
“唉,这好好的咋就下起雨了呢?”掌柜的直报怨,下雨天出来喝酒的人总要比晴天的时候少些。
叔宝被掌柜的话吵醒了,他把眼神投向雨中,街上人不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这一场毫无预兆的雨水打乱了很多人的行程。
“辛大哥,你走那么快干嘛?留神别摔着?不如进来喝两杯,顺便躲躲雨吧。”小二哥向从店前经过的一位乡亲打着招呼。
“小二哥,这雨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得赶紧回去帮着婆娘收衣服,往家里赶鸡鸭。这天眼瞅着要黑下来,家里的小孩子们怕黑,不赶快回去看看,心里哪能踏实啊。”辛大哥进来借了一个斗笠,戴上后就匆匆地走了
他的话提醒了叔宝,家里边凤喜也忙活不过来呀,他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路上泥泞,一不留神叔宝就摔了一跤。他起来之后蹒跚着往家的方向继续前行,“不知道凤喜在家怎么样了?”雨水打在脸上,让叔宝更加清醒了,他一定要留住凤喜。当他走到离家不到百米的大槐树下的时候,他看见了凤喜,凤喜披着棕榈蓑衣,手里拎着油纸伞,蓑衣下的凤喜显得那么娇小。凤喜也看见了他,朝他快速跑了过来,凤喜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叔宝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双臂,两人在泥泞的土路上像溜冰一样扭了起来,终于还是站定了,两人彼此紧紧地抓着对方的双臂,凤喜靠在了叔宝的胸前。凤喜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抓着叔宝的手。
“凤喜,你要去哪儿?”
“我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在门口望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来,就合计到村口迎迎你,这天路滑,唉,看你还是摔了吧,以后多加小心,走,咱快回去吧。”她想说“你已经是不那个生龙活虎的马叔宝了”,但又怕这话刺激到他。
回到家里,凤喜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拿出一套干衣服递给叔宝。“马大哥,这是刚晾干的衣服,一起风我就收回来了,你赶紧回屋把它换上,别着了凉,我做饭去。”
“哎”,叔宝回屋把湿衣服脱下来,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了,又把干衣服换上,拿着湿衣服出来的时候,凤喜正忙活着做饭呢,他看着眼前这个每天帮自己洗衣、做饭的女人,心中觉得对她无尽的愧疚,“他什么也不欠我的,我却欠她太多了。”
“把湿衣服先扔桶里吧,外面下雨,现在洗完也没地方晾,你先回屋歇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叔宝坐在炕上,眼睛盯着窗外的雨水,心里盘算着如何能把凤喜留住。“用暗示,一旦她听不明白呢?说自己身体不行,暂时还需要她照顾,不妥……”正当他自己内心嘀咕的时候,凤喜的饭已经做好了。
“马大哥,洗洗手吃饭吧。”
“凤喜,你做的菜真好吃。”吃饭的时候叔宝没话找话。
“是吗?跟平常不一样吗?”凤喜尝了尝,并没有不一样的味道,“好吃,就多吃点儿,天黑的厉害,吃完就早点儿歇着。”
吃完了饭,叔宝抢着帮凤喜收拾,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闷着。收拾完了,凤喜就回自己的屋了。叔宝走到门口,伸手去接外面的雨滴,雨已经小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场春雨在滋润大地的同时也滋润了叔宝心中爱的小苗。
“对,就这么办。”叔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来到凤喜门前,敲了敲凤喜的门。
“谁?”
“我,凤喜我有话跟你说。”
“进来吧,门没划。”
叔宝推门进了凤喜的屋子,他第一次见到把头发披散开的凤喜,今天的凤喜在他眼中格外迷人,他明显感到心跳加速了。“凤喜,我不让你走。”
“马大哥,我也不想走,可这里终究不是我的归宿啊。”凤喜楚楚可怜地说。人往往都是在即将要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应该去珍惜,凤喜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奏效。
“我要你做这里的女主人,我会对你好的。”叔宝说完这句话,担心凤喜再有什么推辞,他突然抱住了凤喜,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凤喜的嘴,这一个吻就像燃烧干柴的烈火一样,两人心中的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迸发了出来。叔宝把凤喜抱上了炕,已准备休息的凤喜早铺好了被褥。叔宝在炕上开始动手解凤喜的衣服,虽然他的动作因紧张很笨拙,但最后还是解开了凤喜的肚兜。因为太心焦,又缺少经验,他们的初试云实在是太匆忙,根本谈不上欢愉,凤喜只是感到很痛,她转过身去,泪水夺眶而出,叔宝理解不了凤喜此刻的心情,他内心甚至有一些慌乱。
“凤喜,你生我的气吗?你不喜欢我吗?”
“没有,马大哥,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好啊。”
“以前都是我糊涂,凤喜,这两年你对我太好了,我离不开你,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马大哥,那以后有些事你可得听我的……”凤喜终于等到了她想听到的话。“其实,月瑶姐在你腿伤不久就对我说,将来把我许配给你做二房,咱们三人一辈子在一起,谁知道她怎么又会跟了别人呢?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凤喜躺在叔宝的怀里,她要把这两年憋在心里的话都告诉叔宝,叔宝搂着凤喜幸福地听她娓娓道来,此刻她的每一句话在叔宝耳朵里都是那么动听。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乌云已散,柔和的月光地闯进了屋里,静谧地洒在两人身上,像蒙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在叔宝的眼睛里,现在的凤喜美得像一块无瑕的白璧,又像一朵绽放的夜来香。梦都有醒的时候,有时候当一个人不再做梦的时候,也许会发现身边还有比梦中更美的花儿。人在世间,有一些事,终将成为浮云,有一些人,只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人们常说女人的心里一旦住进了一个人就再也住不进去别人了,凤喜的心里始终只有叔宝;但男人的心是宽广的,可以住进很多人,凤喜已经住进了进来,但在他心底的深处月瑶并没有搬走。虽然他在任何人面前再也没有提起过月瑶,可是偶尔他还会想起她,他的内心有一种微弱的声音在为她辩护,这个声音告诉他,月瑶并没变心,她的离去有着极其特殊的原因,只有他亲眼看见月瑶和钟念华在一起,他才会彻底死心,这可能也是人性的一个弱点吧。
叔宝和凤喜走到了一起,开始了他们平静的乡下生活,但在那个云谲波诡的时代,他们的平静注定不会长久,特别是他们的儿子昊天出生之后,又将掀起一段烈火情仇。
叔宝怕委屈了凤喜,本想好好张罗张罗,办个像样的婚礼,但凤喜却执意不肯。一来凤喜简朴持家,不想铺张浪费,只要能与叔宝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二来凤喜家里原本就困难,爹娘在的时候来往的人就不多;三来以前他们俩对外称是主、仆,如今成了夫妻,凤喜也怕遭人闲话,于是这婚礼也就没怎么操办。他们先是到凤喜的哥哥家说明了想法,之所以称作说明,是因为原本凤喜就不同意去,她的婚事她要自己做主,但毕竟和哥哥还是有感情,凤喜也就同意和叔宝一起回哥哥家中告知他们结婚的决定。
凤喜的哥哥虽然老实,也赞成这门亲事,但不同意妹子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嫁过门,他想让叔宝用花轿来接,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凤喜坚决不同意,哥哥拗不过妹子,也就只好作罢了,他跟媳妇商量,想给妹子置办一两件嫁妆,他媳妇哪里肯答应,所以他更没有要求叔宝的底气了。
凤喜的嫂子可不管有没有仪式,她在乎的是彩礼,尽管凤喜再三拦着,但叔宝还是带了不少彩礼来,他总是想着缓和凤喜和他哥哥嫂嫂的关系。凤喜的嫂子见到这些彩礼,眉眼之间都是笑:“我说叔宝啊,你小子可是捡了大便宜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这小姑子人长得俊俏,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没花什么钱你就娶到手了,以后可得对我们家凤喜好些。以前我可没少疼她,这往后嫁到你们老马家,我还真是有点儿不放心,我可告诉你,以后你要欺负她,我第一个就不让,这么好的姑娘,我和他哥哥交给你了,你可得记得我们俩的这份恩情啊。”凤喜的嫂子实在太能说了,叔宝和凤喜在她家中呆了一个时辰,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没有花轿,也没有仪式,在叔宝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把凤喜家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凤喜的朋友,他们俩的邻居都请到家中,好好地招待了一顿,厨师请的是镇上有名的刘一勺。来的人中基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除了几句客套的祝福话,整个就是个乱遭,有打听叔宝有多少钱的,有说应该补办个仪式的,还有等着打包往家里带饭菜的,来的小孩子们更是到处乱跑,最可气的是凤喜的嫂子,连吃带拿不说,还偷摸顺了凤喜的一个花被面。叔宝心胸大,见凤喜心疼,答应她以后再买,可凤喜又舍不得钱。
这一顿忙活之后,两人就开始正正经经地过他们的小日子了,凤喜出身寒苦,能嫁给叔宝她很知足。叔宝开始学着插秧、耕田,他又买了一头牛,农活很累,但让他整个人也很踏实;凤喜每天忙着喂养家里的禽畜、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空闲的时候,叔宝常给凤喜拉拉二胡解解闷,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口子相处得非常融洽。“白云深处青山下,毛庵草舍无冬夏。闲来几句渔樵话,困来一枕葫芦架。”他们俩享受着乡下的田园生活。
秋天收完了稻子,叔宝和凤喜带着乡下的一些山野货去了一趟天津,他们要把喜事告诉肖俊和薛贵仁。
“叔宝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结婚不通知谁也得通知我呀。”肖俊埋怨道。
“兄弟,你就别挑我的不是了,依着凤喜我们俩也没办婚礼,寻思着能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满足了。再说,那时候忙着插秧,也没工夫来,这不刚收完稻谷,我们就来了。”
“好,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今天晚上你们两口子得陪我好好喝几杯。”
“我是好久不喝了,但今天你喝多少我都陪,不过凤喜可不能喝,她现在已经有了。”叔宝一提到凤喜的肚子,心里就美滋滋的,快要当爹的感觉真好。
“是吗?那明年秋天,我到乡下去看你们,到时候嫂夫人的酒,说啥也不能免了。”肖俊替他们高兴。
“成啊,肖公子,到时候我一定奉陪。”凤喜自从怀上之后,也是成天像喝了蜜一样。
无论叔宝他们如何推辞,肖俊非要给他们一份大礼,肖俊知道他们如今在乡下也没有什么收入,自己的钱也用不了,所以这份礼金格外重。晚上他们俩喝得酩酊大醉,凤喜怀孕之后,格外容易乏,就先去休息了。喝多了之后,叔宝问肖俊,“兄弟,你上海的朋友再没传来什么消息吧?”
“没有,怎么,马大哥,你还是放不下水姑娘?”
“没有,我现在和凤喜挺好的,我就是对她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很不理解,保不齐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马大哥呀,你就把她忘了吧,至于她不会来的原因,你心里怎么舒服就怎么想,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儿。”
第二天叔宝和凤喜又去德艺社看望了薛贵仁。
“这多好啊,叔宝,你和凤喜多般配呀,这回我可就放心了。唉,我对这梨园儿也有些倦了,头些日子,跟肖公子聊,他说要是我结束了德艺社,就雇我帮他打理生意,我还真就活分了心思。我看你们要是在乡下住不惯,也过来给肖公子帮忙。”薛老板多日不见叔宝,也有一肚子的话跟他聊。
“不了,我们现在挺好,乡下的日子悠闲自在,您有时间也去我们家坐坐。”叔宝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另外他和肖俊是朋友,可不想把他们之间变成雇佣关系。叔宝和凤喜在天津也没多呆,住了两天,买了点儿东西就回去了。
凤喜怀这个孩子可真不容易,一直到五个月的时候还是吃了就吐,看了几回大夫,大夫对这个孩子能否顺利降生也是颇多疑虑。为此叔宝没少往山上的庙里跑,眼瞅着就要生了,叔宝又到庙里去磕头,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庙里的静觉师父与叔宝很是投缘。“马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了。”
“静觉师父,她们母子只要平平安安的,我一定回来还愿,麻烦您有时间还在佛祖面前多给她们娘俩祈祈福。”叔宝这一阶段确实有些焦虑。“那我就先回了,孩子这几天也快生了,我不能出来太久,等有机会再听您讲经吧。”
叔宝回来就忙着弄饭,凤喜还没吃上几口,肚子就不得劲儿了,叔宝赶紧求邻居去找村里的接生婆王大脚,又托人给凤喜的哥哥捎个信。凤喜和她嫂子处的不好,家里要是没有大事,基本都不来往了,凤喜生孩子可是大事儿,叔宝托邻居武大哥家的孩子去凤喜哥哥家里跑一趟。王大脚毕竟是有经验的接生婆,进屋看了看凤喜的情况,“不用太心急,羊水还没破,别慌,马大爷,你去邻居家喊两个娘们来,这生孩子的事儿,你们老爷们还是别看的好,另外赶紧把热水烧上。”
叔宝烧上水立即就去喊邻居李婶子和武大嫂,叔宝和凤喜与邻居们平时处得比较融洽,她们都热情地赶来帮忙。凤喜的羊水破了之后,王大脚开始给凤喜接生,“使劲儿,这头一胎是遭罪,疼是难免的,继续使劲儿。”
凤喜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李婶的手,她没有过临产的经验,“啊!啊!”她疼的直叫。叔宝在外面听得心焦,急来回踱步。
“哎呦,孩子的脚先出来了,武大嫂你赶紧把热水准备好。”尽管王大脚经验丰富,但面临难产的状况,她也不敢怠慢。这种情况如果时间长了,孩子很有可能窒息,王大脚忙活的满头是汗。好在凤喜比较坚强,忍着痛不断地使劲儿,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好悬啊,这脐带缠着脖子呢,可给孩子憋坏了。”王大脚抱着这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总算松了一口气。
“恭喜啊马大爷,是个带把的,这孩子是站着出生,可是富贵之人,以后你们两口子就等着沾光吧。”王大脚赶着出来给叔宝报喜。古时候管难产叫寤生,但传说寤生的孩子长大后多是富贵之人,春秋时的郑庄公就是一个。
“谢谢您,王大婶。”激动的叔宝连忙给赏钱,然后就一头钻进屋来看她们母子,孩子已经用准备好的被子包了起来,武大嫂把孩子递给叔宝后,叔宝又抱到凤喜眼前。“是个儿子。”叔宝和凤喜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