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匀这次回来,是为了拿走他留在这里的几件东西,因此在进门后,听到江林才提出让他们在这里住几天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他来到自己原本住过那个房间,推开房门,发现里面的布局和装潢已经大变,看不出丝毫原来的模样。
胡银桂这时候来到他身后,假惺惺地解释:“小匀,抱歉啊,我看这间房采光不错,你又那么长时间不回来住,所以就和你爸商量着把它改成婴儿房了,想着等孩子出生了,就可以用上。”
江匀回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眼神晦暗冷漠。
“我的东西呢,你扔了?”
胡银桂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忽然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自己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去挑衅这么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很不明智。要是他恼羞成怒动手,她根本没有还手的胜算。
这般想着,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双手护住高高隆起的肚子,离他远了一些。
“没,没扔,你的东西,我让张妈整理出来,放在书房了。”
就几本破书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而已,她原本是想扔的,又怕江林才知道后生气,干脆全部扔到一个纸箱子里放着。
“噢,那就多谢小三阿姨了,”江匀单手揣兜,嘲讽地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转身去了书房。
胡银桂气得面容扭曲,下意识追着他骂:“你说什么呢!我跟你爸已经结婚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
江林才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走过来,皱眉呵斥她:“吵什么呢?”
她的眼睛说红就红,委屈地低声啜泣,“老公,你都不知道你儿子刚才怎么说我的……”
“他性子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不就好了。”
毕竟这逆子连他都敢呛。
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江林才耐着性子哄她,“行了,别生气了,都快生了,生气对孩子不好,还容易长皱眉。”
胡银桂闻言,气更不顺了。
她早些年流产过一胎,现在对这一胎看得格外重,加上她现在四十岁了,算大龄产妇。她现在最听不得的话就是说她孩子不好,还有逐渐衰老的长相。
这是安慰吗?
这简直在戳她的肺管子!
胡银桂气恼地推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回房。
江林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觉得她怀孕之后,脾气是越来越不好,明明以前还小蜜温柔的。
坐在客厅里默默喝茶的程希目睹了全程。
在对方转身和她对视的时候,她捧着茶杯,微笑赞叹:“叔叔和阿姨的感情真好。”
她表情真诚,一时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嘲讽。
江林才:“……”
果然,逆子娶的媳妇也是会气人的。
他并不喜欢程希,在他看来,儿子放弃自己给他挑选的联姻对象,跑回老家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那对家里的事业根本毫无帮助。
所以他们的婚礼,他是故意不去的。
偌大的客厅里,现在只有他们公媳两人,江林才不再掩饰自己的打量,看似语重心长的话语里难掩轻视,“姑娘,你也看到了,你和我儿子并不门当户对,你跟他结婚,图什么?”
程希放在茶杯,莹莹一笑,“很多啊……图人、图钱、图我们青梅竹马,图他爱我,图我爱他。”
她很坦然。
“叔叔,那么你呢,你和胡阿姨结婚,图什么?她既不年轻,也不是有钱人家,应该并不符合你门当户对的观念吧。”
江林才默了一下,才道:“我们和年轻人不一样,她跟了我很多年。”
“所以,只是图一个情分,”她了然地笑了下,再次发问,“那你当年和宁阿姨结婚,是图什么呢?”
一向温婉的女孩犀利起来,像柔韧的丝线,丝丝绞人。
想到早已去世的前妻,江林才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他皱着眉错开视线,见两人的茶杯都空了,倾身倒茶,“你突然提她做什么?”
“好奇,”程希挪开了自己喝过的那盏茶杯,茶水顷刻溅在了干净的桌面上。这一番举动并不符合她从小到大的教养,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怒意。
“我很好奇,拿着前妻的死亡赔偿款起家,到现在功成名就的江总,会有什么感想?”
这番话,可以说十分冒犯了。
她也确实在有意冒犯。
江林才也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敢这么和自己说话,顿时气血上涌,重重地放下茶壶,多年浸润商场的气势如利剑般指向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江匀跟你这么说的?”
江匀抱着两个纸箱一出来,就听见了他的怒吼声。
他脸色当下一沉,扔下箱子快步来到妻子面前,见她好好坐着,才松了一口气。
待转过身后,他掀唇冷笑:“是我说的,实话而已,江总这么大气性呢,小心气出病来。”
“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吗?你就这么护着她对付你老子!”江林才站起来和他怒目而视。
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作为引起这场争吵的根源,程希自然不能干坐着,遂也站起身,正要和他说明情况,就被他握住了手护在一旁。
“没听到,”江云理直气壮。
“那你……”
“但我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江匀理直气壮且坚定。
手心的温度仿佛暖进了心里。
若不是场合不对,程希真的想亲亲他。
“你……你们,”江林才被气得不轻,嘴唇都在哆嗦。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眼时,眼神瞬间颓老了许多,“阿匀,你一定要这么跟爸爸说话吗?我们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比不过这么一个女人?”
江匀不为所动,“父子情分?从你当年纵容胡银桂虐待我的时候,我们的父子情分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