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五年,九月初七,三年一度的南直隶乡试迎来了尾声,在长达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乡试要放榜了。
此时,正值桂花飘香,揭晓名次如果应试高中者,便是月中折桂之人,荣登桂榜,所有的辛苦付出终将迎来了收获。
为何选在九月初五放榜,这个是有讲究的。
朝廷规定,大省要在九月十五日前,中省要在九月十日前,小省要在九月初五前完成放榜。
而放榜日,要选在九月的寅日或辰日,这样就可以把乡试榜,称为龙虎榜。
乡试放榜,首先会在省城内通知各考生,然后布政使司同时派出送报之人,带着文书送往中举人家里。
府州县拿到放榜名单,也会跟着派出报子到地方。
如此一来,便形成三级或四级捷报,布政使司一级,府一级,州县则是三或四级。
今年,九月初七是辰日。
南直隶布政使司,考虑到府州县捷报,能同时赶上寅日或辰日送到中举人家里,便选在了这一日放榜。
这一日,应天城上空仿佛绽放了桂花的海洋,无数金黄的花瓣悠然洒落,将整个空中浸染得香气四溢。
微风轻起,花瓣簌簌而下,犹如天界洒落的细雨,随风轻舞至不知名的远方。
或许,在这浪漫的桂花雨中,也许有那么一两瓣会落在某位生员肩头,然后成为荣登桂榜的美好预兆。
这一日,所有考生都换上崭新的生员服,带着最真诚的表情,对夫子庙的方向跪拜祈求。
杨为先也不例外,跟着聚集在悦来客栈的颍州学子们一起跪拜祈求孔子保佑高中。
拜完之后,杨为先和众人一同坐在客栈大堂前,饮茶谈笑,可谁的心中都悬着一块石头。
未待放榜这块石头都不会落下,此时饮茶谈笑,只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盼。
对于读书人来说,能否中举是人生中一个关键拐点。
过了,才有继续参加会试,考中进士的机会。
而且,一旦中举,意味着有了“官身”,有机会被选做官,如训导、教谕甚至知县。
同时,举人从此以后可以跟乡贤平起平坐,社会地位显著拔高。
加上可以享受免除赋税徭役,就会有一大堆人主动把田亩放到你的名下,从此以后吃喝不愁。
举人见到县官可以不用下跪,如果举人犯了什么律令,县官不能随心所欲对其施加刑罚,必须走一套复杂的程序,解除其举人功名之后,才能动刑。
像《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中举的情况,都是真实案例。
乡试和之前的县府院试不同,放榜会有些变化。
是由衙役根据考生填写的籍贯和暂住信息等资料,先行来到考生在应天待的地方报喜,然后才会在江南贡院门口,张贴最终的榜单。
“来了,来了,报喜差役过来了!”
刚至辰时,外面街道就传来一声又一声激动的呼喊。
闻声,客栈大堂内涌起一股激动的浪潮,众人不由自主地探身门外。
杨为先更是紧张至极,双手微颤,几乎难以把持,差点把杯子里的茶水撒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此时的考生个个都希望能成为举人,走进新的一个阶级,迈入新的一个世界——权力游戏。
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有衙役直奔悦来客栈。
“乡试捷报,乡试捷报,贺......”
闻声,众人一窝蜂冲了出去,有人被桌椅绊倒,吃了个狗啃泥,也满不在乎赶紧起身往门口飞奔而去。
可众人的期待,化为乌有。
报喜衙役,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便迅速跑走。
搞得众人都想骂娘,都没到地方乱嚷嚷啥!
当众人还没动口时,又是一声呼喊报喜声传来,直奔悦来客栈而来。
“乡试捷报!贺苏州府刘应文,刘老爷高中丁酉年乡试第一百零八名......”
报喜的差役边高喊,边大步冲了进来。
闻声,角落一位看着得有三十多岁的学子,嗷一嗓子站了起来。
激动的忘乎所以,大喊大叫:“我中了,中了,三次啊,三次啊,终于中了,呜呜呜......”
“是的,是的,刘老爷你中了。”报喜差役微笑看着他点头。
“好,好,好,这个给你,哈哈哈。”刘应文兴奋丢了一个碎银子给衙役。
“谢谢,刘老爷,谢谢,小的祝你来年荣登杏榜。”
报喜差役接着银子,掂了掂,笑的脸都合不住嘴,连忙拱手低头弯腰谢道。
众人看着报喜差役走远,互相自我安慰。
“没事,没事。这才第一百零八名,还有机会,有机会。”
随后,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揭晓的名次来到第十名时。
除了刘应文之外,悦来客栈大堂,还有四人也收到了乡试捷报。
五人之前不认识,这一起高中,好似遇到知己一般,互相吹牛交流起来。
此刻,大堂之内,有一群聚集起来的三四十位学子个个面露沮丧,纷纷低头,沉默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
若非周围人的轻声慰藉,那份沉重的心情或许早已化作难以抑制的泪水,倾泻而出。
“兴弟,咱们还有机会吗?”
“这都第十名了,都还没有一个咱们颍州人!”
刘聪一脸失落,唉声叹气。
“我也不知道,听天有命吧!”
杨为先双手支于桌子上,拳头不自觉地抵着额头,轻轻摇头回应。
就在二人失落的聊天时。
一阵阵沉稳而有力的马蹄声,“哒哒哒”地响起,瞬间击碎了颍州学子焦急等待而沮丧的内心。
只见门外三匹雄壮的骏马并驾齐驱,伴随着激昂的嘶鸣声稳稳停驻于客栈门口。
随后,翻身下马,其中一位领头衙役挺身而出,站在最前方,高喊着乡试捷报,缓缓走进来。
“乡试捷报!恭喜凤阳府颍州杨兴,杨老爷高中丁酉年乡试第五名......”
“什么,你刚才说的啥,谁第五名?”刘聪嗷一嗓子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抓着领头衙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