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俚聚集之地。
这是一片山林之中,他们乃是俚人土著,山间亦有农田耕作。
而在其中,一处庄园之中,周边皆有人把守,显得颇为警惕。这正是当今东俚首领杨世略的居所。
便在一处正厅中。
在首位之上,坐着一名身形雄壮的中年男子,他微微瞪大双眼,其中满是冷色,显然,此人便是杨世略。
而在杨世略前方,则是跪倒一名士卒,呼吸有些急促的说道:
“首领,不好了,苏将军被杀了,他带领的一万儿郎,也都全军覆没,沦为俘虏。”
“什么?”
杨世略满面怒色,既是难以置信,也有得知消息之后的恼火。
自从他统一东俚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实在是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杨世略咬牙切齿道:
“到底怎么回事,苏胜武艺不弱,到底是谁,敢如此得罪本首领。”
前方士卒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溃兵传回来消息,诛杀苏将军的,便是朝廷任命的新任岭南节度使。
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之用,直入万军之中,射杀了苏将军。”
“万夫不当之勇?”
听到这话,杨世略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说道:
“真是好大的口气,这里是岭南,不是中原。就算是朝廷大将又如何,到了这里,是龙也得盘着。
他们以为自己能够杀了苏胜,就能对付本首领吗?当真可笑至极。”
苏胜确实是他手下大将,但东俚真正的主心骨,以及第一猛将不是别人,正是他,如今的东俚首领杨世略。
所以,杨世略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自他崛起以来,就算是之前统领百越的冯家,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哪怕士卒描述中,朝廷派来的新节度使确实不一般,但他仍旧没有将之放在眼里,好似他已经胜券在握。
在不远处,站着的是杨世略的亲信,此刻站出一步,拱手道:
“首领,我们的人已经和那新任岭南节度使交手,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杨世略缓缓抬起头,沉声道:
“若是朝廷安心做个甩手掌柜也就罢了,如果他们非要干涉我百越之事,本首领又有何惧?
不过是一个节度使罢了,他不愿意配合,那就换个新的。岭南地形复杂,疫病横生,死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方才说话之人,脸色微微一变,他大概明白了杨世略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太确定,便是迟疑道:
“首领的意思是?”
杨世略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说道: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点起兵马,朝廷在岭南之地,兵马空虚,本首领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挡住我东俚儿郎。”
听到这里,亲信亦是恍然大悟,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是拱手道:
“属下明白,这就去调兵!”
看着此人离去身影,杨世略冷哼一声,他的目标是统一整个百越,就算不揭竿而起,他也要成为百越的无冕之皇。
不管是谁,都挡不住他,朝廷以为随便派个节度使来,就能力挽狂澜,将岭南之地的局势稳定下来吗?
那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就算那位新节度使的实力很强,那他杨世略就是等闲之辈吗?
没有打过,谁又知道胜负?
——
而江曲县中。
单进的生活,再度回归正常。
如今冯盎已经离开,前往调遣兵马去了。而东俚问题尚未解决,还没有到单进大刀阔斧,厉行改革的时候。
正因如此,现在的单进,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他只需要安心等待即可,看那杨世略什么时候领兵杀到江曲县。
又或者,那杨世略能够认清楚形势,最终选择臣服,也是尚未可知之事。
但是,只要东俚负隅顽抗,单进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也确实需要立威,将东俚作为目标,无疑是个合适的选择。
此刻单进没有想那么多。
他的日常,依旧是吃饭睡觉练武三件套。哪怕结识了姜松,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一日。
单进早早起来,便是在后院之中演武,他的生物钟早就养成了习惯,哪怕早起,仍旧是神采奕奕。
当姜松起身,来到后院之中,看到早就来了的单进,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其实已经足够努力,正因为姜松天赋和努力兼具,他才能在此等年纪,将枪法练到这种程度,堪称独步天下。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单进比他更年轻,实力比他更强,似乎还更卷。
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做到十年如一日,每天坚持下来,却绝对不是一件易事,也少有人能够做到。
单进的天赋很强,亦是这般刻苦,让姜松多了不少压力。他不甘输给单进,但单进已经这么努力,他必须更努力才行。
只是看了单进两眼,姜松也是开始了苦练。他的枪法无比精妙,比之罗家枪法更加厉害,也更完善。
原因无他,罗艺传承的罗家枪法,本来就是姜家枪法的一部分。只是在此之前,没有人能够将姜家枪法练到这种程度。
而姜松,他的天赋完全称得上姜家不世出的天才。惊人的天赋,再加上非凡的枪法,才铸就了姜松如今的实力。
他输给单进,并不代表他实力弱,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之抗衡?
单进很投入,但空闲之时,他也会看姜松两眼。虽然姜松练也是真的练,但他总觉得,姜松有种和他较劲的感觉。
不过这种事情,也无需单进多言,姜松是个成年人,他自有决断。
除了单进和姜松,单雄信等人来得还要更晚一些,当他们看着已经练上了的单进、姜松二人,顿时哭笑不得。
这两个卷王,真是让人没办法。
对于姜松这等武艺高强之辈,单雄信自然有意与之结交。
但是他发现,姜松来此的唯一目标,就是和单进比谁更卷。
不过事实证明,就算姜松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他终究比单进稍逊一筹。
姜松再强,他的体力也无法与单进相提并论。谁见过练武从早练到晚,半点不停歇的,简直就离谱。
当初杨林看见了,都是一脸懵逼。
不过,单雄信早就习惯了,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既然二人已经练上了,单雄信几人也没有上去阻挡。
他们来此,同样是为了练武,自从和单进走在一块,他们也发生极大改变。
虽然他们的天赋,无法和单进与姜松相提并论,但只要每日坚持苦练,进步还是有的,无非是没那么明显。
在单进的带领下,众人皆是确定一个目标,他们都在努力着。
时间过得飞快,已经过去半晌。
单雄信等人早就停下,他们令人端来茶水点心,便是在旁边休息。
他们的体力耐力,都远不如单进,总不可能逞强。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劳逸结合才是稳妥之法。
真要把自己练出问题,伤及筋骨,那就得不偿失了。
倒是姜松,他能够跟上单进的节奏,同样练了大半天枪法。
但也能够看出,二人还是存在差距的。
不管单进练了多久,他依旧状态极佳,看不出半点疲惫之色。
而姜松,多少能够看出些疲乏。
长时间演武体力消耗极大。
就这样,姜松在演练完一套枪法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将长枪拄在一旁,看着还没有任何疲惫的单进,微微张开了嘴。
姜松自然知道自己天赋很好,从小开始,别人需要练上几日才能勉强入门的枪法,姜松只要一眼就能烂熟于心。
最关键的是,姜松不只是能够记住,他还能够将之练出来。所以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打遍姜家无敌手了。
再后面,他继续苦练枪法,在二十多岁年纪,将姜家枪法练到登峰造极。
如此进度,当真前无古人。
那时候,姜松充满自信,他的第一目标,是替自己和母亲讨一个公道,至于第二目标,就是让姜家枪法名扬天下。
不曾想,他才刚出来游历一段时间,就遇见了单进。也让他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单进很年轻,但他的武学造诣不逊色于姜松,更别说他的力量和耐力,皆在姜松之上,当真恐怖如斯。
看到姜松停下了行动,单雄信便是立刻打着招呼,说道:
“姜兄弟累了吧,过来休息会吧!”
姜松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便是放下兵器走了过去。
经过几天的熟悉,他和单雄信等人,也不算陌生了。只是这关系,也没有变得多亲切,他初来乍到,没有完全融入。
和单雄信等人走到一起,姜松下意识又看了单进一眼,说道:
“单兄弟每日都是这般习武吗?”
原本姜松也是叫单进侯爷,但熟悉之后,单进便是让他改了称呼。
单雄信听得此言,笑道:
“倒也不是,也就空闲之时,雄义才会这般苦练。只是平日里,多多少少有事麻烦,之前随军征战,更是难得。”
姜松若有所思,他对单进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当下沉吟道:
“此前朝廷征讨高句丽,姜某也有所耳闻,为何单兄弟会突然调来岭南之地?”
虽然说,如今岭南局势混乱,确实需要一员大将在此坐镇。
但单进刚从高句丽归来,又立下赫赫战功,却被发配到这偏远边疆之地,就算是担任节度使,也不太合常理。
对此,单雄信也没有含糊其辞,经过这些天相处,他对姜松也有所了解,他知道姜松虽然时常冷着脸,却也是性情中人。
只见单雄信淡然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驾崩之后,雄义这等被先帝提拔战将,处境自然有些尴尬。
而当今陛下,虽然想要招揽雄义,却被他拒绝,便是到岭南来担任节度使了。
某也不瞒你,那时候我等兄弟都劝说雄义,与其在朝廷上忍气吞声,倒不如舍了这官职,回家还快活些。
但雄义没有答应,虽然他不贪慕荣华富贵,却需要这个位置来做事。如今岭南之地局势混乱,如果能够安稳下来,便是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百姓。”
单雄信侃侃而谈,讲起单进的故事,他显得颇为自得。虽然这些事不是他做的,但自家兄弟有这样的本事,他岂能不高兴?
实际上,这几天以来,姜松对单进的大多数了解,都是从单雄信的讲述中得知。
等单雄信说完之后,姜松也是点了点头,他的表情颇为认真,肯定道:
“如今岭南局势,确实需要一位强人坐镇,相信有单兄弟在此,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问题解决了。”
单雄信嘿嘿一笑,十分肯定的说道:
“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的弟弟,之前雄义在东平府的时候,那些世家大族何等猖狂,不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单雄信等人也发挥了作用。但单雄信并未提及,他始终认为,单进的存在,才是决定性因素。
单雄信还在讲着故事,单进也放下兵器走了过来。其实练到现在这种程度,他每日的提升很有限。
但只要能够看到进步,单进便有着坚持的耐心。不管能提升多少,一天提升一点经验,他也完全可以接受。
长时间练武下来,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在当今又没有其他娱乐,多花些时间在练武上亦无不可。
听着单雄信在此高谈阔论,单进一阵哭笑不得。虽然他确实干过这些事,但从单雄信口中说出,怎么总觉得有些奇怪?
等单进走来,他直接看向姜松,出言打断:
“姜兄,你过几日就要离开岭南了吗?”
听到单进的问题,姜松肯定点头道:
“不错,我有一件要事要做,等完成之后,再来拜会诸位!”
其实单进心中,已经猜到了姜松要做什么,但他没有揭破,只是问道:
“原来如此,不知道此事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如果需要的话,姜兄尽管开口,不必过多拘束!”
但很快,姜松就给出肯定的答案:
“单兄弟的好意,姜某心领了,但此事,姜某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