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隋新君?”
杨林很快抓住了问题关键,他微微张开嘴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什么是新君,谁是新君,杨坚又怎么样了?
哪怕杨林心中有所猜测,他仍旧难以置信,明明在他领兵出战之时,杨坚的身体还颇为健康,比起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夫,也是不逞多让。
这才过去多久,大隋就变天了?
使者心中暗叹一声,他从大兴城赶来此处,自然知道大兴发生了什么。
不过在杨林面前,他当然不会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作为杨广的使者,如今要做的,便是传达杨广的命令。
其他的事情皆不值一提。
短暂沉默之后,使者便是向杨林拱手说道:
“启禀王爷,先帝已在月前,驾崩于大兴城内。太子已经登基为帝,是为我大隋新君,而下官正是带着新君旨意前来。”
“驾崩了……”
杨林喃喃自语,脸色难看至极,要知道,他和杨坚之间的关系,不只是君臣,也是兄弟。
当初杨坚刚刚建立大隋,正是他们兄弟相互扶持,杨林领兵征战沙场,杨坚则是处理政务,才有如今大隋的大好局面。
可是现在,杨坚不声不响就走了。
让杨林如何能够接受?
不只是杨林,包括杨素和定彦平,同样满面错愕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会在此刻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率领兵马,已经拿下了冬忽城,距离平壤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都已经准备好,等到大获全胜之后,便是回京复命,结果现在杨坚死了,新君即位,当真令人猝不及防。
整个府衙之中,气氛变得格外古怪。
单进也在其中,他的目光微微闪动,心中却是有万千思绪涌动。
虽然说,他不在大兴城内,很多事情无从知晓。
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此事来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
以杨坚的身体,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毫无征兆的突然驾崩。
要说这背后没有异常,他是绝对无法相信的,毕竟他作为穿越者,对隋唐的故事框架了然于心。
仔细想想,如今的杨坚,确实到该驾崩的时候了。
联系杨广已经登基,难道杨广还是走上了故事之中的道路,杨坚也是重蹈覆辙。
虽然单进改变了大隋,却没有改变他们的命运。
随着诸般思绪浮现,单进只能在心中叹息。不管杨坚做皇帝怎么样,他有多少功绩,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或者说,他的儿子里面,就没有一个适合当皇帝,当守成之主的。
杨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本事,但他作为一国之主,却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虽说有着雄心壮志,却没有匹配的能力,这就导致整个大隋在他的统治下,彻底失控,陷入绝境之中。
也不知从此往后,大隋会走向什么道路,会出现什么变化。
就像前方的使者,单进可不会觉得,这个使者的任务只是向杨林传信,他必然还带着其他的任务前来。
果然,等众人沉默片刻之后,使者说道:
“先帝驾崩,举国哀痛,但是国不可一日无主,现在陛下既然已经登基,便是我大隋天子,这道圣旨,便是陛下让下官带来的,不知王爷可愿接旨。”
这使者并没有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逼杨林怎么做,而是直截了当的将问题,摆在杨林面前,看他如何选择。
当杨林听得此言,顿时陷入沉默之中,虽然他也觉得,杨坚之死有些蹊跷,但是面对杨广的圣旨,他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杨林他最主要的身份,是大隋靠山王,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就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他不只要统领兵马,征战沙场,还要维持大隋的稳定。
所谓靠山,便是大隋的柱国之臣。
无论大隋落入何等境地,有什么样的担子,杨林都必须挑起来。
不管怎么样,杨广既然已经登基,那就是大隋之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这个时候,如果杨林不尊杨广,必然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杨林带着沉重的脸色,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臣杨林听旨!”
既然杨林带头,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众将皆是行礼听旨。
使者这才开始念诵圣旨:
“……靠山王等劳苦功高,征战沙场,立功颇丰,朕今初登大宝,不宜劳民伤财,卿等先行退兵,回京封赏……”
当圣旨内容说出,杨林等人脸色再度一变。虽然其中添加了许多铺垫,但杨广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那就是让他们退兵!
这道命令,让杨林等人如何能够接受,他们一路征战过来,虽然大获全胜,却也有不少将士葬身异域。
他们已经拿下冬忽城,距离平壤也只有一线之隔。胜利近在咫尺,只要拿下平壤,高句丽便是覆灭。
都到这一步了,如果不乘胜追击,反而下令退兵,到底哪个才是劳民伤财,穷兵黩武?
杨林的嘴角微微抽动,当初他奉杨坚之命,领兵征战高句丽。要让他就此回去,杨林岂能甘心。
他微微起身,目光灼灼,深吸一口气,说道:
“使者应该知道,我军已经拿下冬忽城,而平壤距离冬忽城不过数十里,用不了几日功夫,我军便可拿下平壤。
到时候,我大隋在高句丽大获全胜,再班师回朝难道不是更好吗?”
再怎么样,人家也是杨广的使者,杨林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分,反而是有些商量的语气,他希望使者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胜利唾手可得,要是他们就此退兵,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杨林自己的努力,麾下将士冲锋陷阵得来的成果,都将不复存在。
这些道理,使者怎么会不明白呢?
实际上,当使者赶到冬忽城的时候,也是惊讶万分。
他万万没想到,杨林等人攻势如此迅猛,在这短短时间内,就拿下冬忽城,兵锋直指平壤。
恐怕如今的高句丽君臣,已经胆战心惊,惶恐不安了。
站在使者的角度,他自然希望隋军能够大获全胜,彻底覆灭高句丽。
高句丽在辽东之地,觊觎大隋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他们一直野心勃勃,如果放任不离,终将成为大患。
只可惜,他现在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因为他是代表了杨广来此,既然杨广传旨,那他就不能违背杨广的意思。
很快,使者正色说道:
“陛下旨意在此,岂有商议的余地,难道王爷觉得,陛下的圣旨还不够吗?”
杨林彻底哑口无言,他愤怒不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归于平静。
使者说的没错,现在讲再多也没意义。
杨广的圣旨,已经送到他的面前,无非是遵不遵守圣旨的选择。
在不远处,单进看着纠结的杨林,也能理解杨林的苦恼。杨林对大隋忠心耿耿,杨广的旨意摆在面前,太令人为难了。
同时,单进又觉得有些可笑。
他率领众将士冲锋陷阵,才攻下这些城池,取得如今的优势。结果杨广一句话,就要让他们把这些都送回去。
岂不是贻笑大方?
或许杨广此举,是为了掌控权力的考虑。但单进并不认同。
他隐隐感觉到,在杨广登基之后,这天下必然要发生大变了。
按照历史上的发展,隋朝其实是在杨广的治理之下,达到极盛的。
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杨坚留下的底蕴太过深厚,让杨广拥有发挥的余地,可以调兵遣将,开疆扩土。
前期的成功,让杨广越发放飞自我,他开始坚信,自己就是天命之子。
他想完成更加惊世骇俗的举措。
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大隋的覆灭。
或许,他接下来也要考虑一下,应该怎么明哲保身了。
在杨坚手下干活,还算有些自主权。要是真给杨广当小弟,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同时,单进不愿给杨广为虎作伥。
杨广视百姓如草芥,他们的想法不同,注定是不一样的道路。
这尴尬的氛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杨林终于有了决断,他的神色肃然,接着向前一步,拱手说道:
“臣杨林接旨!”
他还是决定接受杨广的旨意,这也意味着,他们要完全放弃之前的战果。
在场众将,皆是面露愤懑之色。
但他们敢怒不敢言,虽然他们觉得杨广这道旨意太不合理。可是,他们不敢违背杨林之令,靠山王的威名可不一般。
杨素等人,也都拱手领命。
这个时候,他们的选择已经没有意义了。在杨广这道圣旨送到之后,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好像成了笑话。
看到杨林的动作,使者亦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不确定杨林会怎么做,一旦杨林不接圣旨,那他也没任何办法。
使者没有咄咄逼人,毕竟他作为大隋臣子,对杨林也是颇为敬佩的。
且不说之前种种,就说这一战,杨林奉杨坚之命,率领大军进攻高句丽,这一路上高歌猛进,长驱直入。
竟然硬生生杀到了平壤城附近。
这样的速度,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如果没有这道圣旨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高句丽就要彻底覆灭了。
没有耽搁,使者对杨林微一拱手,接着开口提醒了一句:
“既然圣旨已经交给王爷,那剩下的事,就由王爷处置了。还是尽早收拾妥当,班师回朝吧,免得陛下担心!”
其实杨林也能想到,为什么杨广会这样做。
杨广突然下发一道圣旨,让他们退兵班师回朝,恐怕杨广正是忌惮他们手中的兵权,不想横生枝节。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他们的立场也都不一样。不过在这封建王朝,天子无疑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就这样,使者退去。
大帐之中留下了杨林以及此番征讨高句丽众将,除了杨素和单进之外,大多数人脸上,都流露出愤怒之色。
他们想不明白,都已经打到平壤城附近了,为什么要让他们退兵?
有人急切喊道:
“王爷,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退兵,如今我军拿下冬忽城,再有数日就能攻下平壤,这高句丽乃是我大隋的囊中之物。
如果此刻退去,那我们之前的一切就都白做了,那些战士的兄弟们也都白死了……”
听着这名战将的呼喊,杨林的表情很复杂,也是很纠结。
接连数人站出来,他们想要劝说杨林,他们可以覆灭高句丽后退兵,但绝不是现在,他们真的不甘心啊!
不过,这些人的劝说,并没有改变杨林的想法,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坚决,便是站直了身躯,沉声说道:
“尔等不必多言,陛下已经下旨而来,我等乃是大隋臣子,唯有遵命而行,谁敢违背圣旨,便是与本王为敌!”
众人听得此言,顿时哑口无声,他们能够看得出来,杨林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有此意。
个人的想法,绝不能凌驾于圣旨之上。
天子才是大隋的根本。
很快,杨林招了招手,示意众将先行离去,包括单进也都离开了府衙。
在府衙正堂之中,只留下杨林,杨素,还有定彦平三人,他们目光相对,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定彦平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他看着杨林,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等兄弟分别多年,能够有机会一同征战沙场,倒是一桩幸事。
只可惜我等已经年老,日后恐怕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等到大军退走之后,老夫会自行离开。朝堂上的事情,就没必要掺和太多了。
真是没想到啊,陛下就这样驾崩了,也不知道日后的大隋,会是什么模样。”
定彦平满面唏嘘之色,杨林能够看得出来,他对杨广很失望。这位大隋的新天子,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就这般令人难以接受。
杨林想要出言安慰,却发现自己解释不了什么。他之所以接旨,也是处于保全大局的考虑。
便是长叹一声:
“此番再别,也不知下次相见,要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