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正想着,要如何除去杨世略,忽然院外一阵急切脚步声传来,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府中一名亲兵,无比着急的跑了进来,看见冯盎立刻拱手道:
“家主,不好了,出事了!”
听到这喊声,冯盎顿时脸色一变,他下意识站起身来,皱眉说道:
“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是杨世略已经打上门来了吗?”
此刻的冯盎,有些惊慌,他想不到什么事,会让亲兵这般惊慌。不由得猜测,难道是死对头杨世略这边有所行动吗?
但是,前来传信的亲兵,却立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不是,不是杨世略,启禀家主,是我们派出去的一支人马全军覆没了,听说是朝廷派来的新任岭南节度使……”
亲兵的描述,让冯盎回过神来,虽然还没有说清楚,但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沉声道:
“你是说,朝廷派遣了一位新节度使到岭南来,我们和杨世略的人本在交手,结果被这位新节度使撞上了,以至于全军覆没?”
亲兵肯定的点了点头。
冯盎皱眉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
“这消息是谁带回来的,将之带到府上来,本家主要亲自问问他。”
既然冯盎已经开口,亲兵自然不敢怠慢,便是立刻行动起来。
看着亲兵离去的身影,冯盎看了旁边的姜松一眼,致歉道:
“手下人大惊小怪,请姜兄弟见谅。”
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没有过去多久,方才离开的那名亲兵,便是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来到了冯盎面前,接着拱手道:
“启禀家主,人已带到。”
冯盎看着来了,倒也没有太过着急,他显得镇定自若道:
“你们此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本家主在此,你不必担心,且仔细说说!”
这男子看到冯盎,也是安心了不少,便是略显拘谨道:
“家主,那天我们正和东俚的人,在江曲县附近交手,想不到有一行人杀出,自称是朝廷委派岭南节度使。
我们本不想与官府之人动手,但他们却不依不饶。最终打了起来,那人的实力好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男子的描述,让冯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挑眉问道:
“你方才说的,那人自称岭南节度使,他手下带了多少兵马,才能将把我们的一网打尽?”
男子回想起那日场景,忽然有些不寒而栗,因为只有他知道,明明敌人只有几个而已,他们却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的结局,当真令人难以接受。
“他们……他们好像只有几个人,但具体多少,小的也没数。
只记得那日,那自称岭南节度使的人,他手持一柄铁锏,把我们的人打得狼狈不堪,东俚那边的人一起出手,也无济于事。”
听到此处,冯盎嘴角微微扯动,如果只听男子之言,他自然难以理解。
不过,他倒也没有完全否认。
冯盎不是鲁莽之辈,他其实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天下辽阔,猛将众多,确实有人能够做到,一人匹敌万军。
不过,这位朝廷新任岭南节度使,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倒是令人诧异。
毕竟这对于冯盎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事。他如今统领南越之众,乃是一方百越首领,自然有着不小的野心。
如果他想要拿下杨世略,将百越统一,首先就要避免被朝廷影响。
此前朝廷对岭南之地,并没有太强的掌控力。冯盎可以放手施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如果朝廷派遣大将,前来岭南之地坐镇,无疑是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这既是对岭南之地的重视,也是想要尽快恢复岭南的稳定。
而冯盎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造反,但在此处,他确实有这样的野心。如果日后真要受制于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朝廷……到底意欲何为?”
短短时间,冯盎心中有万千思绪涌现,他认真思索起来,接着喃喃自语道。
冯盎倒是没有怀疑,这所谓的岭南节度使真假与否。
就凭几个人,就把他派出去的一路人马,连带着东俚这边全都一网打尽了,这样的实力岂可等闲视之?
所以在冯盎看来,朝廷肯定是下定决心,想要着手整顿岭南之地了。
短暂沉默后,冯盎令亲兵带人下去,他必须好好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
冯盎能够掌控南越,也不是等闲之辈。
虽然现在的局势,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但他也没有坐以待毙。便是派人打探情况,同时招来亲信商议。
在一处密室之中,这里聚集了冯盎麾下亲信,他没有藏着掖着,便是直入主题,将所知消息尽数告知。
只见一人对冯盎拱手道:
“家主,一直以来,朝廷对岭南之地,都没有十足重视,此番却突然派遣一位节度使前来,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他面露担心之色,虽然百越在岭南之地,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但朝廷的实力,无人能够忽视。
包括冯盎在内,也听说过北方传来的消息。昔日不可一世的突厥,竟然被大隋给覆灭,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听到这话,冯盎深吸一口气道:
“若是如此,难道本家主就要轻易放弃了吗,这未免太过草率了!”
这时候,另一人又表态道:
“启禀家主,属下倒觉得,不必操之过急,既然那位新节度使,如今留在江曲县,应当就是等着我们上门。
虽然这新节度使实力不俗,但这里终究是岭南。
近日来府上的姜先生,如果他能够出手解决这位新节度使,家主也无需顾虑太多,一切皆如往日即可。
不过,要是连姜先生也不是那新节度使的对手,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说到这里,此人显得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了。
但冯盎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说,连姜兄弟都不是这位新节度使对手,那他就真的只能认命了。
这一刻,冯盎想了很多,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沉声道:
“本家主明白了,现在也只能这样做,我倒要看看,这位朝廷新任节度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如今岭南之地,朝廷兵马空虚,要是他真能凭借一己之力,解决朝廷之困,那本家主也没什么可说的。”
以溃兵所言,这位新节度使身边,只有数人而已。就算他实力再强,在岭南之地,也是独木难支。
当然了,如果最终验证了新节度使的本领,冯盎也能做出明智的决断。
冯家本就是朝廷官员,只是在冼夫人去世之后,各方混乱,冯盎也生出些其他的想法罢了。
但是在明面上,冯家仍旧归属朝廷。
就这样,经过与手下亲信的商议,冯盎最终做出决断,他要带将兄弟,一起去江曲县,见一见这位新节度使。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无需操之过急。
——
单进在江曲县等待着。
他并没有着急离开,他留在此处,就是为了给冯家和杨世略机会,让他们找上门来,他就能顺势解决问题了。
想要从零开始,在岭南之地招兵买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最快的办法,就是拉拢一方势力,让他们为己所用。这其中最合适的选择,无疑是打上朝廷标签的冯家了。
虽然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段时间岭南的混乱,冯家多有逾越之举,但他们没有与朝廷撕破脸,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毕竟如今的单进,也图谋着什么时候造杨广的反。
如果说,冯家愿意配合他,愿意听从他的调遣,不管他们是否对朝廷忠心,这都无关紧要,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反之,如果这己方势力都不愿意配合,单进也有其他的办法。
大不了多杀几个人,扶持一些代理人,自然能够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虽然他被杨广安排到岭南之地,属于是意外,但是既然他来到这里,就不可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不管是哪一方部族,如果他们认不清现实,终将后悔莫及。
而这一切,单进最大的倚仗就是他自己。只要他实力足够强大,什么手段或者阴谋诡计,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日。
单进正在府邸之中。
这是薛县令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单进等人皆在府邸中。
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单进并未因此改变自己的习惯。无论提升速度快慢,单进都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
众人聚集后院,便是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薛县令的声音传来:
“侯爷不好了。”
再下一刻,薛县令的身影便是出现在单进等人眼中。因为匆忙快跑,薛县令面露疲惫之色,嘴巴却没有停下,喊道:
“冯家家主冯盎来了!”
单进原本想要微微,是发生什么事了,竟如此大惊小怪。
但薛县令既然说了,他也没有纠结,只是略显好奇的说道:
“冯家家主冯盎,听薛县令的意思,是这冯盎自己找上门来了?”
薛县令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侯爷说的没错,这位冯家主只带了些亲随,便是到了江曲县。”
单进有些意外,主要是在他预料之中,无论是冯家还是东俚,他们在得知单进出手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有可能,两方皆出兵前来,他就能趁此机会扬名立威了。
结果现在,冯盎竟然带着几名亲随,孤身前来,他岂能不意外?
意外归意外,单进依旧镇定。
冯盎敢来江曲县,反而是一件好事。这从侧面说明了,如今的冯盎应当还是朝廷阵营,最起码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单进无需大费周章。
“既然来了,那就去见见吧!”
单进平静的说道。
就这样,单进带着单雄信几人,一起来到了县衙之中。
在县衙正厅,正坐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名男子身着华服,身上颇有几分威势。单进很快猜到此人身份,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冯家家主冯盎了。
至于冯盎身边那人,身穿青衫,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在单进的视线,却不由得多停留了一瞬。
他隐隐感觉,这个青年并不简单。
不过,这并非单进需要细究之事,他平静走来,看向华服男子,沉声道:
“本侯便是朝廷任命的岭南节度使,这位应该就是冯家家主吧!”
单进的判断并无问题,当冯盎看向来人,见到单进年轻的面孔时,不禁有些错愕,这个形象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溃兵狼狈逃回,只记得大概的情况,细节处一问三不知。所以对单进的形象,根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在冯盎的想象中,一个能够匹敌千军的人,定然是身形高大魁梧的壮汉。
结果,单进竟然这般年纪轻轻,比起他身边的姜兄弟还年轻。
并且单进给冯盎的第一感觉,不像是鲁莽的武夫,反而像是个读书人。
恍惚了一会,冯盎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他心中多有不解,此刻还是拱手道:
“冯盎见过节度使!”
单进打量着冯盎,笑道:
“本侯也对冯家主闻名已久,冯家主来得如此之快,倒是令本侯有些意外。”
冯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很快答道:
“节度使所言极是,在下也是听闻南越族人,与节度使发生了些误会,便是敢来此处,希望能够解决此事。”
其实此刻,冯盎心中颇为好奇,眼前这位节度使自称本侯,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可是单进不说,他也不好直接问,心中那叫一个纠结。
听到这话,单进意味深长的说道:
“冯家主所言极是,不过嘛,这件事当真只是误会而已吗?”
被单进的目光注视着,冯盎竟是感觉到一阵极强的压迫感。就算单进很年轻,但气势这种东西,确实做不了假。
冯盎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道:
“此事确实是误会,我冯家世受国恩,焉能有不臣之举?想来是这些族人所为,有什么不妥之处,才导致此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