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满目疮痍。
无数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彰显出一派悲壮的场景。
与此同时，众多将士正在清理战场，也是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士卒。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北平府军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至于杨林带来的中路军，因为是后续支援的缘故。损失并不算太大，但是当他们看见眼前场景，震撼也是在所难免。
罗艺率领十万北平府军，硬生生坚持到援军到来。虽然损失惨重，但终究是留下了希望的种子，没有全军覆没。
这已经很难得了。
若是一般人，面对突厥三十多万大军的包夹，别说等到援军来了，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落得覆灭的结局。
而此刻，杨林策马在战场中央，他面前的正是杨林。当年他招降罗艺，便是与定彦平，和罗艺一起结拜为兄弟。
转眼间，就过去这么多年，还真是光阴如逝，日月如梭啊！
“彦超，多年不见，想不到你我还能在战场上重聚，当真是难得啊！”
杨林看着罗艺，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听到这话，罗艺似乎也回忆起往事，他的目光扫视周边，叹了口气道：
“幸好虎臣你及时赶到，否则今日，老夫便要为国捐躯了。”
杨林颔首笑道：
“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客气，当年你何等气盛，天下少有敌手，总不至于到了现在，反而颓然了吧！
不管怎么说，此战我大隋大获全胜，北平府军居功甚伟。若非你们坚守，恐怕老夫也来不及支援。”
同样作为大军主帅，杨林自然能够理解罗艺的心情。今日这场大战，损失实在太惨重了，还都是北平府兵马。
罗艺面露苦笑，虽然有些无奈，但杨林说的没错。这场战斗是他们赢了突厥溃败，损失只会更大得多。
随着罗艺长舒一口气，心中已经做下决定。等归去之后，绝对不能寒了这些将士的心，相关的抚恤必须到位。
人死不能复生，罗艺也无法改变，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做一些。
这时候，罗艺忽然想起一事，略有几分好奇道：
“对了虎臣，方才领兵救下老夫的战将，唤作单进的，是你的部下？”
罗艺可没有忘记，之前单进并无入仕之心，怎么现在变成了杨林的部属？
听得罗艺之言，杨林面露微笑，自信点头道：
“不错，此人乃是京营校尉，在军中担任老夫的亲卫统领。”
虽然杨林和单进并不在一个战场上，但他对单进的战绩亦是有所耳闻。
单槊匹马杀入乱军之中，救出许多北平府将士，还把罗艺给救了下来。
单进如此给力，杨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本身他对单进就颇为看重，此刻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日后一定要多加提拔单进，让他有用武之地。
从杨林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罗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沉吟道：
“以老夫所知，单进似乎并无入仕之意，你是如何将他收入麾下？”
说这话的同时，罗艺不禁暗自吐槽，总不至于是单进看不上他吧？
虽然罗艺的威名，确实不如为大隋南征北战的靠山王响亮，但他也是威震北地，听调不听宣的大隋异姓王啊。
原本有些自得的杨林，顿时面露愕然之色，哑然说道：
“彦超，难道你之前便认识单进了？”
自从杨林见过单进之后，单进就一直待在大兴城。按照罗艺的意思，岂不是说明，罗艺认识单进在他前面？
罗艺倒是没有隐瞒，坦然说道：
“先前突厥大都督红海犯境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吧，那时候老夫身处险境，险些被红海所杀。
幸亏我儿罗成带着单进前来，最终杀了红海，才扭转战场局势。
说起来，这单进也是老夫的救命恩人了。那时候，老夫本想举荐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拒绝，只得作罢。
不曾想，竟是被你给抢了先。”
讲到这里，罗艺故作不爽的看了杨林一眼，好似有些恼火。
杨林尴尬一笑，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不过仔细想想，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三次开口，都被单进给拒绝了。
最关键的是，杨林被单进一击打得兵器脱手，虎口震裂。
多少有些黑历史的感觉。
既然罗艺都说了，杨林迟疑了一下，便是将自己经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单进拒绝自己也都直言。
只是隐去了交手之事。
越是年纪大了，就越要面子。
等杨林说完，罗艺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微微摇头，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虎臣你也比老夫好不到哪里去，若非陛下下旨，恐怕他也不愿入仕，他专心习武，倒是有武痴之心。”
虽然罗艺不曾见过单进演武，却从罗成等人口中听闻。一般人可没有这样的体魄和恒心，能够一直坚持做一件事。
单进能够做到，就足以证明他的不凡。
杨林心中想法不同，却没有辩驳。他知道单进习武刻苦，但站在他的角度，他更希望人才为朝廷所用。
至于一个武痴，那有什么用，非但不利于朝廷稳定，反而会滋生祸乱。
说完了单进之事，二人许久未见的生疏，倒是变得缓和许多。
杨林忽然想起，战斗结束也有一会了，怎么还没有看见单进的身影。
他微微挑眉，向左右喊道：
“来人，单进如今在何处，让他来见本王！”
杨林自然不是要针对单进，今日单进立下大功，他自然要好好勉励一番。
然而，杨林的亲兵闻言，顿时面露古怪之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启禀王爷，单校尉带领本部兵马走了。”
“什么？走去哪了？”
听到这话，杨林表情有些错愕，颇为意外的问道。
亲兵想了想，回答道：
“单校尉和北平府的一位将军，一并往北，追击突厥人去了。”
“……”
此言一出，懵逼的不只是杨林，还有旁边的罗艺。
虽然亲兵不知道和单进同行的是谁，但罗艺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今北平府军里，也就罗成和单进熟悉，这分明是罗成跟单进一起跑了。
杨林眉头紧锁，沉声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知道本王的命令，让大军不要追击了吗？”
亲兵小声答道：
“单校尉他们走得极快，命令还没有传到，就已经不见人影了。这消息，还是前线的士卒传回来了。”
杨林顿时无言以对。
“简直胡闹！”
沉默了会，杨林的脸色微变，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喝。
是否处置单进以后再说。此刻的关键是，单进孤军深入，追击突厥之敌去了。
虽然此战，是隋军获胜，但突厥一方实力仍旧不容小觑。尤其在这漠北之敌，更是突厥外族的主场。
万一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陷入重围之中，恐怕必死无疑。
如果这样一员良将，折损在漠北之地，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然而，此刻杨林也没有好办法。
单进跑了这么久，他该往哪里追，又该怎么追。大军长途跋涉而来，本就体力不支，怎么可能赶得上？
又不是谁都有单进的体力。
纠结良久，杨林再度看向罗艺，正色道：
“彦超，怎么你们北平府的人，也跟着去胡闹了？”
但罗艺似乎已经想通了，他吐出一口浊气，淡然答道：
“和单进一起走的，应该是我儿罗成，此事木已成舟，已不是我们能够改变，他们去了何地，如今又在何处，根本无法确定。
更不用说如今大军疲惫，不可能跟上去支援。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放下心来，让他们自己行动吧。”
“罗成？！”
杨林没想到，跟单进一起走的竟是罗艺独子。看到罗艺一副躺平的姿态，满腔话语也变成一声唏嘘：
“这里可是漠北。”
罗艺状态很差，已经没有继续作战之力，他看着杨林说道：
“虎臣，如今已不是我们当年了，这是年轻人的时代。老夫知道，那单进不是鲁莽之辈，他既然领兵追击，自有其决断。
吾儿愿意与他同行，应当也有原因，我们便暂且休整，或许会有惊喜也未知。”
不得不承认，罗艺说的有道理，单进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武夫吗？
杨林可不会这样认为。
当初单进拒绝他的招揽，却在北衙任职期间，操练出一支精锐。他练兵井然有序，显然不是莽夫的表现。
或许正如罗艺之言，单进贸然领兵追击，是有其原因的。
那就只能安心等待了。
漠北这么大，想要找到单进，可没有这么简单。
——
单进领着罗成，以及将近两千精锐，往北追击而去。
虽然他知道达头可汗方向，但他没有着急。若是追得太近，被达头可汗发现踪迹，那就不太好了。
按照单进的计划，他需要等达头可汗停下来休整，再领兵突袭。
如此一来，才能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不仅是击败这支突厥残军，更要将达头可汗拿下，那才是大功告成。
跑出去很远，单进让众人暂且休息，如今天色尚早，等晚些再行动不迟。
罗成看着单进，略微有几分疑惑。虽然出于信任，他愿意跟单进冒险深入漠北，但他心中仍旧好奇。
单进到底想干什么？
而这一路上，罗成也有些奇怪。他们奋力追击，不曾停歇，但感觉是好像不是很疲惫，当真令人疑惑。
罗成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他走到单进身边，略显好奇道：
“雄义兄，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单进看了眼罗成，并没有选择隐瞒，答道：
“如今突厥已溃，我想领兵突袭，拿下达头可汗，你相信吗？”
罗成一怔，没想到单进会这样说，但他仔细一看，单进语气笃定，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反而有着十足的把握。
想到这里，罗成点头道：
“我信，不过在这漠北深处，达头可汗逃往何处，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到。”
单进笑着道：
“这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接下来让众将士好好休息，恢复状态，或许晚些还有一场苦战。”
虽然不知道单进的自信来自何处，但罗成并未质疑，而是点头道：
“我明白了！”
接下来，众人在此分食着干粮。
北平府军这边，自然是没有准备干粮的。他们面对突厥袭击，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做这些事。
但单进麾下部属，他们赶来支援罗艺，杨林便做了相应安排。给各营分发干粮，可以在赶路时补充些能量。
想不到在此刻派上用场。
看着众人，单进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如果跟在杨林身边，他无法发挥[老马识途]的效果。就算给杨林指明方向，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解释。
所以，他才会选择带人追击，深入漠北，就是为了离开杨林的视线。
此刻不管他做什么选择，都无人能够干涉。只要拿下达头可汗，这场战斗便成功了一大半，可以少死很多人。
同时，有[雷厉风行]的加成，单进一方兵马虽然不多，却能出其不意，打达头可汗一个措手不及。
这两个词条用在战场上，当真是效果非凡，毫不逊色对武力的加成。
毕竟他实力再强，如果连敌人的踪迹都找不到，那也无济于事。
或者说，找到了敌人，却追不上，那也是很尴尬的事情。
唯有两个词条配合，才能真正出奇制胜。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虽然干粮并不多，无法真正吃饱，却也稍稍补充了些体力。
众人状态还算不错。
关键在于，北平府军心中，还积攒着复仇的怒气。他们看着无数同僚死在他们面前，这样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忘记？
如果单进说的是真的，能够拿下达头可汗，那让他们死了也心甘情愿。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
单进抬头望去，太阳销声匿迹，淡淡月色笼罩而来，让草原之上多了几分莫名的幽深。
在单进眼中，涌现出凛凛战意，他看向罗成、牛横以及众人，喊道：
“休息得差不多了，该我们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