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单进开口之后,单雄信几人皆是面露错愕之色,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单进会想要去岭南之地,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就算单进适应得了岭南的气候,没有感染疫病。可岭南贫苦之地,如何能够与中原富庶相提并论呢?
短暂沉默之后,还是单雄信开口问道:
“雄义,你为何会想要去岭南?”
单进却显得很淡定,笑着说道:
“岭南虽然偏僻荒芜,却也不失为容身之地。既然陛下想要敲打于我,那我去上一趟又能如何,或许情况没这么糟呢?”
单雄信微微皱眉,或许单进所言有他自己的道理,但他却并不认同,而是沉声问道:
“雄义,难道你是舍不得这官职吗?”
在他看来,岭南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明明单进还有其他的选择,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去岭南受罪,未免太不合理了。
不只是单雄信,就连王伯当、谢映登,以及雄阔海全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面对众人好奇,单进缓缓摇头,他愿意去岭南,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大隋的官职,又有什么意义?
如今杨广已经上位,以他的手段,或许用不了多久,大隋就要天下大乱了。
就算他成为朝中重臣,也没有任何意义,等到大隋覆灭的这一天,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一场空而已,又何足挂齿?
最关键的是,单进并不需要所谓的虚名,而单家也不缺钱。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日后的图谋罢了。
岭南是偏僻之地,也是无人在意所在。如果单进能够执掌岭南,平息叛乱,便可坐山观虎斗,寻找良机。
如果天下没有大乱,他在岭南的所作所为,也算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百姓了。
反之,等大隋真的分崩离析,掌控岭南的单进,便可拥有一处稳定的后方,为他后续的行动,提供更多的基础。
并且,岭南路途遥远,他在岭南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避开朝廷。不管他做了什么,杨广也难以了解周全。
总之,单进考虑了很多东西,但此刻在单雄信等人面前,却不能说得太直接,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是穿越者吧。
单进微微抬头,颔首说道:
“二哥此言差矣,这官职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我当真在意这个位置,那就不会拒绝陛下的招揽了。
只要做个阿谀奉承之辈,所谓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又何足挂齿?
但这非我所愿,陛下如果当真有意,让我去岭南之地,那去一趟又何妨?
如今岭南多有叛乱,那些百越之人不服朝廷,祸乱民众,如果我去岭南,能够平息灾祸,稳固南方,也算造福一方百姓了。”
在众人之前,单进讲述着自己的理由,虽然这只是其中之一,却已经足以令人信服,单雄信几人皆是微微动容。
因为他们知道,单进绝非在此信口开河。
先前他们跟着单进去东平府,他们看到单进为百姓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压制世家大族,还是其他举措,皆利国利民。
如果说,单进去了岭南,当真能够解决如今岭南的问题,还真是福及百姓。
这样的理由,他们如何能够辩驳呢?
只不过,想要解决岭南之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比北伐突厥都更难,内忧可比外患更令人头疼。
毕竟,大军北伐突厥,只要一路征战即可。但要安抚百姓,稳定岭南,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不能一味的杀伐手段。
当然了,这些事情并不是单雄信等人现在需要考虑的。
他们虽然也能够想象,此番任务无比艰难,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
但是,当他们听到单进慷慨激昂的话语,也是一阵热血沸腾。
虽然他们不愿意替杨广效力,但是能够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哪怕他们是江湖草莽,却不代表他们没有一点家国情怀,他们终究是汉人。
沉默片刻之后,单雄信没有犹豫,他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道:
“雄义,为兄相信你,如果你要去岭南,那为兄和你一起去。先前在东平府,那些世家大族都拿我们束手无策,岭南又有何惧?”
可以说,单雄信需要的不是朝廷的封赏,他只是想要做些事而已。如果他们兄弟齐心,能够安世济民,也不枉此行了。
在单雄信开口之后,王伯当和谢映登,也是陆续表明想法。
虽然他们也没想到,单进竟然会想要去岭南之地,可是当他们听到单进的理由,看到他坚定的目光,也是逐渐下定决心。
或许此去岭南,必定异常困难,但是没有尝试,谁又知道结果呢?
或许,单进真能完成自己的想法。
而在不远处,雄阔海就是个局外人,虽然单雄信等人并没有避讳他,但他也不知自己该发表什么评论。
雄阔海乃绿林中人,更是雄霸一方的寨主,他对朝廷自然颇为痛恨。
或者说,雄阔海痛恨的是那些贪官污吏,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落草为寇。
如果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谁又不愿意呢?
就像之前山东绿林的那些喽啰。
不管他们之前,是出于什么缘故,选择上山落草,如今他们能够安稳的回到山下生活,每个人都求之不得。
这一刻,雄阔海心中涌现出万千疑惑,他很好奇,单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此刻来说,雄阔海和单进接触不多,了解也不够深。还有很多的认知,都来源于外面的传言,根本无法确定。
单进天赋异禀,武艺超群,又家财万贯,不阿谀奉承。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杨广针对性的安排,他首先想到的,竟是如何解决百越之患,让百姓能够安稳下来。
如此胸怀,当真让人敬佩。
念及此处,雄阔海脑海中,也是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他和单进认识没有多久,但他却跃跃欲试,想要和单进一起前往岭南之地。
他想要看看,单进要怎么做,又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才是他最好奇的地方。
见到单进与宇文成都的比试,他对单进的实力,自然没有任何怀疑,他想知道的是,单进的真实人品如何?
短暂踌躇下,雄阔海已经有了决断,他的目光变得郑重,接着说道:
“单兄弟,如果你要去岭南的话,可否带上雄某一个?”
当在场众人听得雄阔海之言,皆显得有些诧异。虽然他们也能看出,雄阔海是个豪迈汉子,但终究相交不深。
万万没想到,雄阔海竟会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起走一趟。
单进同样意外,他不太确定道:
“雄兄不是等闲之辈,应当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怎有空闲与我们去岭南之地?”
他没有直接揭破雄阔海的身份。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雄阔海倒也没有遮遮掩掩,他坦然道:
“某平日里闲得很,哪有什么事来忙,今日与诸位相见,某也不藏着掖着,其实某的真实身份,是绿林太行山寨的寨主。”
也不用单进开口询问,雄阔海直接自爆了。
在他看来,虽然他与单进等人刚认识不久,但短短的接触,他能够感受到众人豪情,便懒得隐瞒下去了。
交朋友要坦诚,这是准则。
众人目光相对,皆是一阵哭笑不得。而单雄信等人,眼中还有几分惊讶之意。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猜到了,雄阔海可能是绿林中人,却不曾想到,雄阔海竟然就是那号称紫面天王的太行山寨之主。
要知道,单雄信号称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雄阔海在他的地盘中,但雄阔海占据太行山寨,直接脱离了绿林辖制。
此前单雄信也按规矩,派人去收过例钱,却被雄阔海打了回来。
绿林之中,除了义之一字,连忙也是很重要的。雄阔海占据山寨,却无视单雄信这个总瓢把子,双方难免有矛盾。
那时单雄信甚至想过,要带人打上门去,好好教训这太行山寨寨主。
不过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此事便不了了之,等单雄信与单进一起到了大兴城,就更没有机会去做此事了。
但此刻看来,也幸好单雄信没有杀到太行山寨去,否则就凭他们的实力,想要对抗雄阔海,难度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雄阔海在单进面前,确实差距极大,但他们和雄阔海,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同为绿林中人,没有在绿林中相识,反而是在大兴城内认识,不得不说人生无常了。
既然雄阔海这般坦然,全无遮掩之意,就这样把老底爆了出来。
单雄信忽然面露微笑,说道:
“想不到雄兄弟竟然是绿林中人,那不知雄兄弟可曾听说,那号称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之辈?”
在单雄信的提醒下,雄阔海也是回忆起来,沉声道:
“倒是有这么个人,先前某在山寨时,此人曾派人来收例钱。单兄如何知道此人,难道单雄在绿林之中也有关系?”
说出这话,雄阔海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等待着单雄信的答复。
但下一刻,单雄信忽然颔首笑道:
“实不相瞒,方才雄兄说的那人,便是区区在下!”
“?”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淡定的雄阔海,也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愣住了。
他原本想着说明身份,表示自己的坦诚。但单雄信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也是绿林中人?
而且是名义上掌控北五省绿林的总瓢把子。
换个说法,雄阔海可以说是一方土匪头目,而单雄信是真正的大佬啊!
虽然身份不代表实力,但单雄信是绿林中人,那他身边的王伯当和谢映登,以及最重要的单进,他们都是绿林中人?
看到雄阔海的反应,单雄信面露微笑,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他当然不是要计较什么,只是想到雄阔海如此实力,此刻却被惊得一脸懵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爽感的。
当初的雄阔海,总归是给单雄信造成一些麻烦。但时至今日,过去的事情无需再提,他自然不会多言。
从雄阔海的表情,单雄信便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便是朗声说道:
“雄兄弟不必多想,单某和伯当、映登确实是绿林中人,但雄义却不同。而我们在大兴城,也是机缘巧合之事……”
对雄阔海这等好汉子,单雄信亦有结交之意。不管之前有什么矛盾,如今都能一笑泯恩仇,又何必顾虑?
他没有隐瞒,便是将入京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徐徐道来。
听到最后,雄阔海明白了过来,他面露苦笑,无比唏嘘的说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其中故事如此曲折,某之前对单兄多有误会,还请单兄见谅。”
单雄信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
“雄兄弟此言差矣,往日之事不必计较,某也不曾想到,雄兄是这般好汉,否则必然早就上门拜会了。”
这件事注定不会发生,该怎么说,都凭单雄信自己。如果不是此番相识,单雄信敢去太行山寨,怕是要被雄阔海打出来。
二人一番感慨,交情无疑是深了不少。
之前的误会已经完全消除。
而后,雄阔海望向单进,感慨道:
“单兄弟,想不到此事竟然如此巧合,但若非这般机缘巧合,恐怕就没有当今威名远扬的冠军侯了。
既然单兄弟有意去岭南,加上某一个,应当也无妨吧?”
在单雄信等人,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雄阔海反而轻松了许多,少了几分拘束,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纠结太多?
单进面露微笑,他其实没有想到,雄阔海会想和他们同行。不过,这对他而言,显然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雄阔海的实力逊色于他,但人家也是十八杰第四的存在。当今天下,根本没有几人能够与雄阔海匹敌。
如果带上雄阔海,无疑是增加了一大助力。
所以,单进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微微抬起头来,淡然道:
“既然雄兄有意,我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