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神来的桑桑姑娘毕竟还是担心着眼下闯关的事情,她似乎也比较着急,但却并没有表现如来,可能也是因为帝晨儿看起来比她还要着急,所以就无需自己担心。
迟迟没有和老桑树确认最后谜底的帝晨儿,只是想要再征求一下这位桑桑姑娘的意见,毕竟他可以代表自己这几个人的意见,却并不能‘连累’桑桑姑娘。
“谜底的话,我还是认为是豆。”帝晨儿将她搀扶起来,直言道:“再和你确认一下,如果你也同意的话,那就没什么犹豫的了。”
桑桑姑娘刻意避开了他的搀扶,掩唇笑道:“帝公子是怕错?”
帝晨儿耸肩无奈,“有九成把握,但万一错了,我是怕桑桑姑娘会怪我。”
脑子里本就没有什么答案,再加上方才的模糊记忆涌进脑海所造成的昏迷,现在的桑桑姑娘完全没有任何别的答案,哪怕她真的不同意帝晨儿的答案,或是害怕他答错,但也没有办法。
又听得懂帝公子的话中意思,桑桑稍稍整了整衣衫,问道:“帝公子,不如这谜底答案就由我来说,怎样?”
在见到帝晨儿微微颔首,桑桑清清嗓,笑看老桑树,道:“桑树爷爷,我们的答案......”
“是正确的。”未等桑桑姑娘说罢,老桑树便抢过了话,语气略显无奈,同时又有一种认命的感觉。
桑桑愣了一瞬,下一刻已经露出激动的笑容,开心的蹦跳起来,还同冯仗剑默契的击掌庆祝。
帝晨儿反倒是轻呵一笑,问道:“这次为何不在混淆视听了?是觉得哪怕再混淆下去,我也不会改变这个答案,是吗?”
面对他的这话,老桑树没有给予任何的回答,只是笑呵呵的抖动着身子,枯黄的桑叶纷纷掉落,与此同时身上已有淡淡的灵气飘摇而起,盘旋汇聚与老桑树繁杂的枝丫上。
这一刻,老桑树身上的褶皱似乎又多了些许,树皮也略显暗黄,整体看上去变得更加沧桑了些。
一枚钥匙在盈盈灵气的包裹之下缓缓落下,它的抖动也逐渐的停止,伴随着的是更多的落叶归根,偏飞仿若枯蝶。
此一时,忽有一种悲凉压下了一旁桑桑姑娘和冯仗剑的雀跃欢喜,帝晨儿看向老桑树那双浑浊的眼睛,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只是自己的眸子里不知它看出了什么,倒是帝晨儿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袭白衣怀中揽着奄奄一息的女人,暗色长剑扬起,继而一剑落,他已出现在山之巅,而身下确实满山灵气动荡飘飞,不知枯了多少绿叶,溅了多少的鲜血。
浑浊眼睛里多了一份畏惧和同情怜惜,畏的是白衣,惜的是这山上的生灵。
钥匙悬停在帝晨儿的面前,却迟迟不见他接过,一旁的冯仗剑看见了他竟呆在原地怔怔出神。
“发什么呆呢?”冯仗剑一巴掌拍向帝晨儿的屁股,没好气的提醒道:“不打算登山啦?”
帝晨儿侧首看向他,莫名其妙的问道:“若是有一日,我做了一件坏事,你会怎样做?”
一时摸不着头脑的冯仗剑皱了眉头,“你希望我怎么做?”
帝晨儿有些低沉,“我是在问你。”
“我不知道。”冯仗剑直言不讳,“等你做了一件坏事之后我再去想,就凭现在这无头无脑的,你让我怎么想呀,我总不能幻想着你会做一件得罪整个三界的坏事吧?”
还没有到达这个地步,确实让他有些为难。
抿唇不再多言的帝晨儿将视线转移到了钥匙上,在犹豫了片刻后将其抓住,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老桑树躬身拱手,沉沉道:“抱歉。”
已经赶回来这边的沙一梦和胡颜菲愣是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给看懵了,有何需要抱歉的?只因得到钥匙就需要消耗这老桑树五百年的修为吗?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各取所需,毕竟它既然应下守护这道关卡,那么就必然要做好被人闯过关口的决心。
面对帝晨儿的行为,老桑树褶皱唇角微翘,“过去吧。”
话语间,老桑树身后的路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原本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登上道上的情景皆是虚幻,在左侧的登上道出现在了右侧,一切都像是镜像的对称,但是众人看到这一幕后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硬闯过这道关,先前的那条登山道便是通往迷阵之所在。
众人没有再多有停留,很快踏上了登顶的山道,老桑树看不见身后的一切,他不甘心去看,但却挂着迟迟消退不去的笑意。
——
走在登上路上,众人皆是发觉帝晨儿的异样,他的脸色有些低沉,眼睛里闪烁着怅然之色。
原本冯仗剑还想着和他说说话来着,可是他却直言想要一人静静,故此对于这种突然的变故,众人皆是深感压抑,更是有着一种莫名其妙。
一路上无人多嘴多舌,尽可能的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就算是念叨个没完没了的无言,也果断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心中默念。
不是一般简单的事情,不会给帝晨儿带来这样的变化,方才的老桑树与他有说什么吗?沙一梦搞不明白,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回头去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帝晨儿。
一路如此,直到他们的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那是一处云海断崖,散发着淡淡月色的云层铺就了一条云路,只是这一条路皆是幻象,而中间断开了距离约莫着怎么都有二十丈远,至于云层之下是什么,好奇的冯仗剑试图去一探究竟,但结果确实惊悚着蹲坐在地。
云海之下是万丈悬崖,还有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血色石头在跳动着,在那石头上还缠绕着像是藤蔓一样的东西,是青色的。
他描述不清楚,待到沙一梦去一探究竟的时候,赫然觉得那便是一颗心脏,像巨石一般大的心脏,至于那是谁的心脏,她大胆猜测,应该是属于这只巨鳌。
在说有人都去看那云海之下的心脏时,桑桑姑娘走到心不在焉的帝晨儿身前,她微微蹙眉,弱弱道:“帝,帝公子,这就是第四关了,我们需要钥匙......”
帝晨儿抬起头看向她,反应了片刻时间,这才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她,只是在对方接过钥匙的时候,他并没有松手,而是问道:“桑桑姑娘,若是你的至亲之人做了一件有愧与别人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桑桑姑娘眨着杏眸,毫无犹豫的说道:“我想我不会怪他。”
“我也这么想。”帝晨儿附和一句,追问道:“仅此而已吗?”
桑桑思蹙眉道:“也许我会去弥补他的过错......帝公子,你......”
说这次,她犹豫了一瞬,但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弱弱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一些事情?”
闻言,帝晨儿剑眉一凝,桑桑姑娘此时的神态有些自责,有些懊悔,更有着一份低沉,像是她曾经做过一件错事,然后怕别人追究她的责任,但却又有着一种,有别人替她买单后的愧疚。
自己自然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事情而这般询问她,只不过是一时自己想不通,但是却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一种意外......桑桑姑娘的曾经,一定是经历过一件令她永远也忘不了的事情,就像是她挥之不去的那份模糊记忆一样,这其中的理由也许也很简单,是内心深处不想忘记的那份执着。
哪怕并不一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一定是最令自己深刻难忘的记忆。
瞧见帝晨儿只是用着那种错愕的眼神看着自己,桑桑忧郁的眸子瞥向了云海,拿着手中的钥匙,垂着脑袋缓缓走过去,然后也同样要来了冯仗剑手中所保管的两把。
每个人都有着忧伤的时候,大多都是为自己脑海中的往事所烦扰。桑桑,一个性格开朗,也经得住玩笑,亦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姑娘,在此时却被自己的无心问话给扰了心情。
帝晨儿深吸口气,望向云海,心中同样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知道舅舅曾经有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愧疚,但是他却不想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舅舅被任何一个人所畏惧,或者说,他不想让别人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伟大男人给描上黑点。
前方断崖前,云海上。
三把钥匙缓缓脱离了桑桑姑娘的手,徐徐飞上更高空,它们原本还是钥匙模样,却在升腾过程中全部化作了灵气,一条猴子尾巴,一虎足,一粗壮枝干。
三把钥匙皆来之不易,五百年所修的灵气对于精怪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悠悠岁月。
在空中,三道明亮的阵法凭空显现,阵法中相对暗淡的地方就是这尾巴,虎足和枝干。
待到“钥匙”归位,阵法运转,相加共计一千五百年的修为化作了无数的灵气白鸽,它们扇动着翅膀,遥遥飞翔对岸的登山路。
月色下,秋风里,本该浪漫的白鸽叠桥,却多少带着一份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