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这样不会出事儿吧?”
灵堂之外,龙且一脸担忧,但声音极小。
而他的身边只有陈婴、萧何二人。
陈平本来也是硬扛着要陪,可柳白只是一句‘阿平身子骨不好’,龙且硬是将其‘拖’回了房间,然后灌了‘助眠’的药物,让其睡下了。
这一轮虎逼操作,把萧何和陈婴看的后怕不已。
也只有龙且这个傻憨子,不怕陈平醒来报复啊!
“我问过端木先生了。”
“凰心乃是火之神物,性燥难熬。少爷现在这样,反倒是有助于吸收凰心心血。”
“只是....待会儿上朝之后,便是国葬出殡,我怕少爷乏累。”
陈婴摇了摇头道。
身为丞相府的管家,龙且能想到的事情,他能想不到?
反倒是萧何,长叹一口气。
国葬...承袭武安,还有一个时辰。
以亲人逝世,得到曾经最想要的军爵之位,柳公心中怎么能好受?
他萧何自诩柳公身边近臣,却是丝毫没有办法。
人心所念,外人如何干预?
“履霜坚冰至。”
忽然,萧何喃喃开口。
一句话,让龙且投来疑惑的眼神:“萧何,你在说什么。”
萧何没有回答。
《周易》之中的一句名言,龙且岂能懂?
反倒是陈婴,微微点头。
因为这句话的下半句是...君子慎终于始!
自家老爷国葬,少爷承袭武安。
地位愈发高,那么心性就要愈发谨慎。
踩踏到霜,就要明白坚冰将至,大秦以后的路....难走!
“哗。”
就在此时,灵堂之中传来声响,三人皆是抬眸看去,只见柳白缓缓起身。
那浑身的孝服,孝兜帽,浑然纯素。
“陈婴,到时辰了吗?”
柳白走出灵堂外,开口询问。
陈婴摇了摇头道:“少爷,还有一个时辰朝议。”
“陛下传来的旨意在此。”
陈婴从怀中掏出始皇陛下亲旨,递给柳白。
这是柳白在烧纸钱时候顿若送来的,但一看到灵堂,顿若这种机敏人,直接就说了一句‘柳相缅悼,不便打扰,还请陈管家得柳相空呈上’。
柳白点了点头,将旨意接过,打开一看,始皇陛下旨意之中,所说无非二事:国葬、承袭武安。
“洗漱,换衣。”
柳白张了张嘴。
两日之间,水米未进,可他的身子骨却没有当初一般孱弱。
陈婴点头,连忙下去安排。
没多久,便有侍女上前,为柳白将孝帽兜摘下。
那一抹刺目的白发落下,依旧是让龙且萧何二人感到心痛。
就连为柳白更换衣物的侍女,都是忍不住偷偷抹泪。
“怎么?本相白发了,丑了?”
柳白笑着开口问道。
他不想自已的事情太过于影响自已的身边人,侍女同样如此。
那因为柳白以前恶趣味给取了个‘秋香’名字的侍女,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带着哭腔道:“不会!相爷容貌,天下第一!便是白发了,也比天下那些自诩美男子的家伙黑发要俊俏得多!”
“奴婢....奴婢....只是担心相爷。”
这样一番话说出,饶是柳白都是哑然。
我与城北徐公孰美这种屁事儿,也能发生在自个儿身上啊。
旋即,柳白不再说话,只是洗漱。
凉水敷面,这是相府之中的常规,即便是寒冬,这也是让每个相府中人每日遵循的规矩。
按照以往的说辞,是柳白怀着‘不好的笑意’,让大家‘精神点别丢份儿’。
可今日,柳白真的感觉到一股子舒爽。
往常很快的洗漱,今日时间特别长。
待到出门时,初晨阳光,略微倾洒。
...
街道之上,柳白轻轻挑起马车车帘一角,看着街道上的模样。
国葬之事,传遍咸阳。
由咸阳府衙招工的人,已经在一夜之间,缟素遍城,仿佛大雪封城。
东西商市除却粮食、食盐、柴火等正常生活用品之外,全部取消摆摊。
反倒是另一个地方,热闹非凡。
酒楼!
今日的酒楼不卖酒,只卖老秦人的苦须子之类的食物,可还是架不住百姓们往里面走。
因为...说书人今日说的,是大秦两任武安君的事迹!
武安君白起,杀神之名,威震天下。
武安君白孝,隐然为国!
当白家两代事迹昭然天下,百姓们无不为之落泪。
老秦人性子倔,什么杀名过重,冤魂太重,在他们这里全都是屁话。
一句‘为国而死’,足以让他们发自内心尊重。
“龙且,我....现在都还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
“如果是,这一场梦好长,也好累。”
柳白开口。
这是他两天以来,第一次吐露心里话。
龙且嘴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努力道:“柳公,俺也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的话,我想后面能梦到点好事情。”
朴实无华的一句话,让柳白心神微微一颤,而后点了点头:“是啊,该有些好的事情了!”
就这么一句话,柳白身体挺直端正。
大秦白家,不负天下!
自个儿老爹死了,爷爷死了,到他了,不能丢了白家的脸面!
“停车!”
忽然,柳白开口,龙且一把将缰绳拉住,有些不解得回头。
而这一回头,赫然看见柳白将车帘掀开,行至车辕之上,从龙且手上拿过缰绳,轻轻放下。
“信马由缰!”
“让马车...”
“走!”
柳白面容之上,展露自信,拿起龙且的马鞭一下抽在马屁股上。
“唏律律!”
随着马儿啼鸣,马车快跑起来!
....
“柳白怎么还没来?”
咸阳宫门,眼看着即将到了要朝议的时间,李斯脸上更多担忧!
昨晚他都没怎么睡,每搁半个时辰就要问问下人,柳白在干什么。
结果得到的回报,全都是柳白在府中灵堂烧纸。
他...真的怕柳白倒下去了。
看了看王翦,这个老匹夫脸上没有分毫担心的神色,李斯为之一气道:“老匹夫,你倒是分毫不担心!”
王翦淡淡道:“他会来的。”
“白家人,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一句话说出,李斯微微一怔。
先是对王翦坦然接受柳白将要承袭武安的事情有些蒙圈。
但紧接着,就是想通了!
武安....除却荣耀,更是责任!
白家人,不会推脱!
“驾!”
道路尽头,一道高喝声响起!
只见一马车,横冲直撞,信马由缰!
车辕之上,一名身穿孝服的年轻人,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