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鹰顿时乖巧了,伏下身子、羽翼着地。
“爬上去吧。”
吴漱玉小心翼翼地顺着巨翼爬上鹰背,跨着腿坐好,双手抓着巨鹰颈羽。
忍冬有样学样。
燕三郎取出绳索,绑在她和忍冬腰间,另一头系在巨鹰胸口上、抽紧。“围住脸面,尽量坐稳。如果风大就抓紧绳子。”
这是安全绳,免得她们被吹落下来,毕竟高空风阻大。燕三郎这绳扣绑得很有技巧,收紧尺度有限,以免勒坏了老黑的脖子造成坠机事件。
“好了么?”
吴漱玉点了点头,脸面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去吧。”少年拍拍老黑脖子,“别飞太高,她们只是普通人。”
高空空气稀薄,罡风猛烈,常人根本难以忍受。
巨鹰张开翅膀,轻轻一跃,就此扶摇直上。
燕三郎仿佛听见忍冬一声轻呼,但巨鹰速度太快,不多时就变作了天边的一个小点儿。
度过了起飞初期的头晕目眩耳鸣等各种不适之后,玉太妃终于感觉到巨鹰的平稳飞行。
劲风扑面,她还是勉强睁眼,发现身在万仞高空,山峦河川尽在脚下。
这感觉,实在难用言语形容。
玉太妃看得眼晕,心脏一通狂跳,赶紧闭眼,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
待她扭身去找安涞城,却发现它俯趴在地面,像是沙盘上的一具模型,又像奕儿的玩具。不再高大、不再威严,也不再是那个华美而冰冷的樊笼。
到得此时,玉太妃才终于意识到,谁也不能再抓她回去、困于深宫了。
她自由了。
那欢喜猛烈而茫然,让她呆怔了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她很快就能见到父亲,重逢天伦。
可她又和儿子分别,今生恐怕都难再见面。
奕儿长大之后,一定会恨她吧?
可是余生那么长,她不想再困深宫,不想当个被人肆意凌虐的“太妃”,不想再和颜烈有任何纠葛。
再见。不,最好再也不见。
她眼里一下就淌出泪来,可是泪珠还未滑出眼眶就被吹凉了、吹走了。
……
地面上,燕三郎仰望天空,长长松了口气。
他按着胸口倚到树上,有点乏。
摄政王思虑再周密,大概也想不到玉太妃能从空中遁走。他就算在地面布下天罗地网,也逮她不着了。
“回盛邑之后,得找人给老黑做一副鞍椅。”燕三郎寻思,“否则光板儿不好骑。”
“快回城吧,老好人。”千岁嗤了一声,“赶紧回去,好生养着!”小病娇不知道自己状态不佳吗?
“嗯。”燕三郎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当即回身往安涞而去。
宣国的国都很快就要掀起惊天骇浪,在那之前,他得赶回西城署衙。如此一来,万般风浪也都与他无关了。
西城署衙。
负责看守偏厅的侍卫邱林打了个呵欠。柱国大人交给他的任务,简单但很无聊,眼前这群人赌起来兴高采烈,浑然不知时间,他却只能站在门口当立柱。
就在此时,后头传来加重过的脚步声。
邱林回头一看,有个青衣男子往偏厅走来,看起来有两分面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眼看男子要走进偏厅,他横跨一步挡住:“柱国有令,闲杂人等勿进。”
青衣男子笑道:“我乃是拢沙宗长老端方,与你们柱国熟识。”说罢,手里亮出一只令牌。
他这么一说,邱林就记起来了,自己随侍于柱国身边时,的确见过这人,柱国对其也是相当客气。
他面色和缓下来:“未知长老何事前来?”
“听说清乐伯被带来这里?”端方侧头,朝着厅里打了个招呼,“燕时初!”
偏厅里头那一圈人当中,有人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端方和邱林都看清,他就是燕时初。
“对,我就找他,有点事儿。”端方对邱林笑道,“说两句话就走,绝不耽误你的差事。”
邱林看了看厅里的人,再看看端方,没有思考多久就同意了,侧让一步。
柱国让他盯着厅里的人,只说一个也不能少,没说外人不能进来。
“燕时初”低头,同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该死!”
他当然就是傅小义。燕三郎悄离西城署衙期间,由他利用蜃砂扮作燕时初,以瞒过侍卫耳目。
少爷已经去了那么久,算算时间该回来了。众人看似热闹赌钱,其实全程绷紧神经,这会儿斜刺里杀出一个端方,人人心头都是一沉。
过去几天,此人都和少爷把臂言欢。可是大伙儿在得胜王手下也干过多年,深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何况燕三郎平时就对霍东进提过,此人阴狠,须小心提防。
谁知道他现在过来想做什么。
“镇定。”霍东进对傅小义微微摆手,“最多再有两刻钟,少爷就回来了。”他一翻手,掌心躺着一只大蜘蛛。
燕三郎将诡面巢母蛛暂留给他,这样霍东进等人可以掌握他的动态,及时调整己方动作。燕三郎溜回西城署衙后还要一番置换,免得邱林发现端倪,功亏一篑。www.)
他们里应外合,最忌讳的就是消息闭塞,内外不能协调。
他收起蜘蛛时,端方刚好走了过来,站到傅小义边上:“我也玩两把试试手气,如何?”
傅小义只能笑了笑:“好啊。”
端方顺手掏出一锭银子丢去桌面,声音也很低:“不坐?”
他刚进厅就发现了,所有人围成一圈,都站着赌钱,没人坐下。
站着赌,气氛是很热烈。这十来人又笑又骂,热火朝天,初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他记得,燕时初心力不济,宜静不宜动,当真会喜欢这么热闹的活动?更何况在署衙里面赌钱,不算违法但也有点出格,观燕时初为人,不该如此喧嚣才对。
“不了。”傅小义这时候哪有心思赌钱,还要模仿少爷的淡然。他知道,这家伙不好应付。
端方笑了,忽然问他:“你把玉太妃藏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