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正事。”贺小鸢悠悠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算起来你比原定计划多睡了三个月,再不能复苏就得强行唤醒,免得伤了脑子。”
这么聪明的孩子,头脑要是坏了多可惜:“不过眼下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头脑也没有受损,待心口愈合再驱出寒毒,要不了几个月你就能恢复正常。”
燕三郎点头,采用这法子比原先预估的三年五载要节省掉一大半时间。
从前懵懂,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时间宝贵。
“另外还有一事。”贺小鸢从怀里掏出一只琉璃瓶,“关于你交给我的那枚魂石,终于又有一点进展了。”
“请说。”论医术,千岁当然了得,可是论起毒术,他和千岁自认不及贺小鸢。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因此返回盛邑之后,就将得自端木景的魂石拿给她研究。一年多了,贺小鸢也没有再提及,他还以为她给忘了。
琉璃瓶里的液体是透明的,透出一点浅绿,和端木景制出来的一样。
“毒性、药理奇特,的确不是人间之物。”燕三郎拿出魂石时,将它的来历一并交代,因此贺小鸢也是心里有数,“我们早就知道,它遇到醋酸就能变成剧毒,遇着清水又可以生成解药。你说过宣国那个大商人端木景的下人,一夜之间忽然不见了。我猜测,或许是他当晚服侍端木景用饭,无意中把醋汁之溅到了魂石上边儿去,中毒死掉,可见毒性之烈。”
燕三郎没吱声。王顺之死,他早就是这样推测的。光这件事儿,不会让贺小鸢研究了一年多罢?
果然她紧接着就道:“那也就说明,这毒可以透过肌肤渗入骨髓内腑。宣王颜同烨或许就是那么死的,但逃去望江楼的伙计许英客直接吞服,生效更快。”
“天底下毒物见效的快慢、轻重,多半取决于剂量。魂石之毒虽非本界所有,大抵也脱不了这一规律。”贺小鸢缓缓道,“因此我过去半年细加研究,终于发现一样趣事。”
她举起琉璃瓶子晃了晃:“人只要吞服三滴,立毙当场;如果将一滴稀释十倍,那么毒性大大延缓,健康的成年人至少可以顶上两个时辰。你曾说那位玉太妃和木夫人中毒之后没有立毙,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燕三郎点了点头:“还有呢?”
“如果将毒液稀释到百倍,那就有趣了。”贺小鸢眼里发出了光,“我把药液抹在豚鼠身上,它们十天内都是活蹦乱跳,也试不出任何中毒症状。但到了十五天左右,有一只开始咳嗽,二十天内所有豚鼠都会消瘦、咳嗽,有一只开始咳血。它咳出来的血”
燕三郎接口:“绿色的?”
“正是。”贺小鸢笑道,“又过五天,豚鼠开始死亡。从头到尾,一个月内全部死光。”
少年点了点头:“查不出来的慢性中毒。”
“只有一个特点。”贺小鸢指了指自己耳后,“中毒的豚鼠,耳朵后头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绿点。它们身上长毛还看不出来,但在人类身上就能发现了。”
燕三郎目光微凝:“你在人身上做试验了?”
“当然。”贺小鸢说得理所当然,“豚鼠才多大啊,只有在人身上试验,结论才算正确。”
少年了然:“那人不是自愿的吧?”
“这种事哪有人自愿?”贺小鸢耸了耸肩,“过年前盛邑西郊出了个穷凶极恶的大盗叫石门星,过路作案,连屠四家富户,抢去三十万两银子,一共杀了二十七人,连七个月大的婴孩都不放过。刚好那段时间我去西边收点儿药材,就顺手把他收了。”
燕三郎扯了扯嘴角,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石门星落入她手里成了药人,那下场比遭官府捉拿入狱还要凄惨百倍啊。
贺小鸢终究还是贺小鸢,不会因为自己成了德高望重的贺夫人就变得温柔敛让。
“总之。”她下了个结论,“这药只要用得好,可以让人不知不觉中毒,待发觉时已经无药可解。”
燕三郎目光微动:“石门星可是异士么,他撑了多久?”
“修为不弱。”贺小鸢笑了笑,“同样的剂量,十个月。我个人推断,修为越高的异士能撑得越久,不过最后爆发出来的痛苦也会加倍。当然,有待论证。”火鸡小说网首发 www..
燕三郎总算是知道,她为什么拿走魂石就没下文了,敢情这一年多来都在做活体试验。
贺小鸢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里面盛装的是浅蓝色液体。
她把一绿一蓝两只瓶子往燕三郎面前一推:“魂石已经用完,这是泡制出来的剧毒和解药,全天下只有两份,你一份,我一份,妥善使用。”
燕三郎小心收起。
这是杀人于无形的宝贝,他记得端方手里也有,因此必须备好解药以防万一。
贺小鸢看着他,突然道:“你曾跟我们说过,安涞城的商会曾经发卖过一份减龄契约?”
“是的。”
“真巧。”贺小鸢换了个坐姿,“游龙局过几个月要举办百年大庆,我听说会上也要发卖一件宝贝,能让人延寿十年。”
燕三郎面色一动:“消息传遍了?”
“当然了,盛邑的大小贵族都已周知,并且很有兴趣。”以贺小鸢身份,消息自然最是灵通。她耸了耸肩,“他们还在讨论是不是真货,连我都觉得心动。”
不缺钱的主儿,多半都缺寿命。谁不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燕三郎笑了笑:“我倒有兴趣会一会契约的主人。”
“那就是你的事了。”贺小鸢站起来道别。
少年送她到大门口,这位护国公夫人临上马车之前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对他道:“对了,我得提醒你,心伤愈合之前还要小心保养,切不可行房,否则易致后遗症。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懂的。”
说罢,贺小鸢朝燕三郎眨了眨眼,这才转身上车。
燕三郎木然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