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小纪大人和咱们家小姐是从小相识。”纪鲸川都这么说了,识相的也该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往下说,偏生赵姨娘是个不长眼的,掩嘴一笑之后还是将之前的话题接了下去,“这样的好缘分怎么舍得轻易丢掉,纵然是圣上,也该分个先来后到一说,都说圣上和皇后娘娘情意绵长,想来应该能理解,不会执意拆散旁人的好姻缘才是。”
“胡闹!”这回谁也没来得及开口制止,一直沉默着的慕远已经脸色铁青,将军府连连出事,慕恒那字条也不知道圣上知道了没,赵姨娘如今还敢这样放肆讲话,真是不要命了,“圣上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还不快退下。”
赵姨娘什么时候见过慕远这么不给她脸面,又是当着客人的面,这会子被吓了一跳,又惊又怕,急忙告了罪退下,起身的时候,眼眶里已经含了泪。
纪夫人虽然赞同赵姨娘所说的话,可见慕远这样发怒,也知道这话不是她们该说的,便也收了心思,不再开口,倒是纪鲸川急忙扯开话题,“说到底,姨奶奶也是为小姐的婚事着想,虽是庶母,也可见慈爱之心,师傅消消气罢,徒弟敬您一杯。”
抬起酒杯,桌上的气氛也就和谐了不少,纪鲸川又提起些在谓州的事儿来,纪大人心疼儿子自然爱听,秦氏挂念夫君,也想知道,一时说说笑笑的,倒比方才的气氛好上许多。
府上不高兴的,就只有被斥责出去的赵姨娘和还跪在门口的慕恒。
赵姨娘出了饭厅,也不知自己该去哪儿,回房生闷气她越想越委屈,走着走着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来,慕婉婉跟慕芊芊中间空缺出来的那个位置,还有纪鲸川,原本跟着慕远学本事、步步爬上将军位置的该是自己的儿子幕后呢个才是,怎么就变成了旁人家的儿子,纪鲸川他爹又不是什么高位,怎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儿子。
赵姨娘越想越生气,她方才若是能说通这门婚事,将慕婉婉给嫁出去那可就省心许多了,怎么慕远还要斥责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她退下,从前他何曾这么对待过自己,多年的情分竟然连个脸面都不给了……
一边生气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门口,天已经黑了,门外的行人都归了家,赵姨娘看着还跪在门口的儿子,心头涌上一阵委屈,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儿子,“恒儿,恒儿……”
慕恒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他母亲忽然冲过来抱着自己,泣不成声,以为她是心疼自己罚跪,便身后回抱住了母亲,轻声宽慰,“娘,儿子没事的,儿子犯错总该受罚,娘不必为了儿子委屈。”
赵姨娘哪里是为了他委屈,可听儿子这么一说,还真的想起他的委屈来,慕恒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在慕远眼里就这么容不得,分明是如今见不得她们母子了,先是针对了慕恒,之后再是斥责她,从前他可不会这样!
是秦氏,还是慕婉婉那死丫头?
“到底是谁在算计咱们母子,谁要害咱们母子……”赵姨娘痛苦失声,搂紧了儿子只是心疼,哪里想得出是谁策划的这一切,更忘了这会子是在将军府门口,虽说外头没了百姓行人,可守门的侍卫还在,前院里还有丫鬟小厮,她也顾不得了。
慕恒没听出她的意思来,赵姨娘说得含糊,他听得不分明,便也只当她是为自己心疼,替她轻抚着后背顺气,“娘,儿子没有考虑清楚便写了那样的字条,虽然本意不是那样,可到底连累了将军府,儿子受罚也是应当的,娘不必替儿子觉得委屈,原也是我没有思虑周全的缘故,娘——”
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要害慕婉婉不急这一时,如今得顾及大局,保住将军府,咱们才能有来日。”
“来日……”谁知赵姨娘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些,“咱们哪里还有什么来日,等不到了,都等不到了。”
慕远变了心不再疼爱她了,纵然等了来日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落得一个被人抛却在脑后的结局,她陪着慕远远赴谓州可不是为了今日被人斥责赶出来的,可他竟然全然忘了自己在谓州陪着他受的那些苦,他竟然……
慕恒眉头一皱,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眼珠子转了转环视周围一圈,瞪了一眼那将视线投在他们身上的侍卫,想着自己跪的时辰也该够了,便急忙扶着赵姨娘打算起身,“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少爷。”侍卫可不让他起来,急忙阻止,“您还有半刻钟才跪足了三个时辰,您这会子可不能起来,否则属下没法向将军交代。”
慕恒直直地盯着他好一会,倒也没说什么,扭头喊了秋冬来,“秋冬,你扶娘亲先回去,我一会就到,记着打盆热水给娘亲擦擦脸。”
“是。”秋冬答应一声,搀扶着赵姨娘起身。
赵姨娘不肯走,什么时候这半刻钟都要被计较着了,从前她们母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这不长眼的东西是瞧着她们不得势了才敢这样对她们?
想着这个,赵姨娘便在秋冬的搀扶下起了身,却并不往后院走,反而慢慢走了两步行至那侍卫面前,不等侍卫开口说什么,一巴掌就扇到他脸上,开口骂道,“混账,谁给你的胆量管着少爷的?你是瞧我不得宠了所以苛待我儿子?狗东西,我就是再不得宠,我儿子也是这府里的少爷,是你的小主子,将来将军府靠他继承,你算是个什么玩意竟然敢算着这半刻钟,就是不跪着又能怎样?”
侍卫挨了打也不敢捂着自己的脸,更不敢抬头看着赵姨娘,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容赵姨娘反驳,“姨娘恕罪,属下的职责就是看着少爷受罚,这是将军吩咐下来的,属下不敢违逆将军的意思,并非有意苛待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