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心中那个得意啊,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有才华,这么会随机应变啊……
只是下一刻,他已经笑不出来了!
一把长刀,那把沾着耿老二鲜血的长刀,现在就架在程展的脖子上。
茅方笑哈哈地说道:“程二公子,您现在是想割掉您的手指,还是您的耳朵了……”
程展哆嗦了两下,脑袋里一片空白,茅方很满意程展的反应:“好厉害的舌头!居然把我们管家都给蒙了,可蒙不过我这个二驾啊!”
“二驾是干什么的?就是帮管家处置那些想不到的事情,所以我的脑子也要稍稍活一点!”
程展摇摇头,故做镇定:“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来想去,竟陵沈家的家主可以是个聋子、哑巴,甚至是个废人!现在沈家对您的要求,恐怕只要您把沈家的香火给延续下去!所以您缺什么都成,只要不缺男人那玩意!”
在程展眼中,茅方圆通通的脸是那么可怕:“我想,把程少爷您身上砍下几块来,还是很有些效用了!你笑什么?”
→第四章 - 蜕变(下)rr;
程展脸上竟又带着一丝微笑,他拂了拂额前的乱发,瞄了茅方一眼,然后才开口轻轻说道:“我如果有个闪失,谁在官府中替你做保,谁替你招安铺桥造桥?”
茅方摇了摇头:“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程展笑意更浓了:“放心吧!茅二驾您精心挑的好地方,绝对不会隔墙有耳,您就说句实话吧!听说您买了两头牛不是!”
茅方把快刀收了,一边摇头一边甩手:“胡说!我怎么会去招安啊!我现在是杆子里的二驾,威风八面,下面有几十个甩子手、小伕子侍侯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程展摇摇头:“您买了两头牛!”
茅方把手按在刀鞘上了:“我买牛又怎么了?我买牛是拉车用的,咱们杆子牲口少,抢来的东西拉不走,两辆牛车能拉走多少东西啊,我这是替杆子着想啊!”
程展瞄了茅方一眼,找了块石头坐了下去:“原来如此啊!可是……”
“在杆子里,每一个骑兵都是宝贵,只要有了骡马,就是有了本钱,就是财源滚滚。”
“可是牛就不同了!”程展又笑了:“难道有骑牛的骑兵吗?”
“没有!绝有没有!你那牛是准备用来种地的!”程展坚毅有力的回答打碎了茅方的心理防线。
他长嘆了口气,朝程展问道:“程少爷,你真是好眼力啊!我也跟您交个底!没错,我是想招安,是个做个本份人家!”
“我茅方在杆子里厮杀了十几年,总算混出个模样来了!几十号弟兄,好几头大牲口,私下还买了几十亩好地!”茅方的话语中很有几分英雄末路的意思:“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别人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不一样,我有婆娘,有儿子!我得为他们想一想啊!”茅方苦笑道:“干土匪,就指望着招安了!那两头水牛,便是替我婆娘买的!”
程展笑了:“那不便是了!您现在招安,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这些年省下了不少银子吧!我估计着一千两即便没有,六七百两是有的吧!”
“您现在有牲口有田地,再置办些产业,就是一位小财东了,寻常庄户人家辛辛苦苦十辈子,都没有您这成就了!”
程展给茅方画了个大饼,茅方那是大喜望外:“如果事成了,一定忘不了程少爷您的恩德!”
他又抹了把眼泪:“程少爷,实在是受尽了欺凌,才不得已落了草,可咱一向心向官府的!”
阳光下的一切规则,同样适用于黑暗世界,茅方辛苦拼搏的所有努力,都叫九品官人法尽数抹杀了。
程展听了茅方的经历才知道,九品官人法,或者说是世家大族的影响力竟是如此深远。
虽然无论南朝的楚国,或者是北朝的大周和大燕,甚至是仅据江陵数县的西齐,都摆脱不了九品官人法的影响,都以九品官人法来选拔官员。
九品官人法虽言家世、道德、才能三者并重,而品评人物的中正都出身于门阀世族,因此家世成了最重要甚至唯一的标准,门阀世族就完全把持了官吏选拔之权,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而江湖同样有着自己的九品官人法,那些黑白通吃的武林世家就是品评人物的中正,那些得到无名老人指点便能通吃江湖的故事永远只是一种童话而已,江湖上的少侠少邪们想要混得开,永远得有个好家世或好师门。
武林,永远只是卑微的存在,那些武林世家、江湖大派永远只是门阀世族手中掌控的玩物而已。
李石方和茅方功夫很高,很讲义气,很得人望,赤手空拳拼搏出现下这个局面。
但是他们武功再高,再讲义气,再得人望又有什么用?没有好家世,没有好师门,他们屁都不是!
李石方一句话可以拉起几百个土匪,可他根本养不活这么多土匪,销赃和地下交易的渠道都在那些武林世家的控制之下,哪怕付出百般的血与泪,还不如名门弟子的一夜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