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安近了,望着远方点点滴滴的绿意,总算是为大地多了点春色,但是这个小高地上的骑兵却根本不敢大意。
他们人人都披甲乘马,但是现在的处境却比长安城内的乞丐都不如,他们脸上蒙着一层黑灰色的尘土,即便站在对面,根本看不清他们本来的面目。
他们的衣甲也成了大杂桧,飞扬的黄色尘土沾满了全身,喷涌而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成黑紫色,那原来威风凛凛的衣甲几乎成了一团泥,而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外围几个汉子笔挺在站在那里监视着一切,但在这高地中间却有许多人倒头卧在地上,直想好好睡上一觉,他们咪起来的眼睛总是留着那么一条线,只要一有警讯,他们就会跳上马去,和敌人展开不死不休的博斗。
遇家逢和几个骑兵利落地点起了火头,把马肉放在上面慢慢烤着,遇家逢是少数几个仍能保持着冷静的人之一,他在刚才那次短促的遭遇战之后,亲手斩杀了一头受伤的烈马,一路奔出十余里后,终于开始了这次难得的休息。
没有盐,没有香料,没有任何的调料,就是那么普通的马肉,简直让人难以下咽,可没有遇家逢的冷静,恐怕还没有机会吃到,程展闭上眼睛,强自往嘴里塞了两口中,以感激的神情看了一眼遇家逢。
遇家逢还是在那不言不语,按着人头分配着马肉,经过这一路的厮杀,他们只剩下一半稍多的人马了。
马安坐在那里,啃了一口半生不熟的马肉,嘴里愤愤不平地说道:“真他娘的没法吃了!”
埋怨终究是埋怨,他的手里握着两个馒头和一根油条。平时最最普通的食物,这时候却成最最极品地美味,只是他没有往嘴里塞,反而送到了战马的嘴里。
那匹健马一路狂奔,浑身也是从水捞出来一样,看到马安手里的食物不由打了个响鼻,几口就解决完毕了,马安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你们歇着,咱去盯一眼!”
程展也是看了一眼随身携带的油条和馒头,然后递过去餵马。
只要是有经验的骑兵。都会随身携带些油条油饼之类的物事。
再怎么名贵的宝马,终究是血肉之躯。不停不息的狂奔会耗尽他们所有的体力和生命,到了最后。会让他们再也走不动了,在这时候餵食一些油条、馒头地东西,会让它们立即重现活力。
在这一路来的狂奔恶战,让所有人珍惜自己地战马。也让所有人拧成一条绳,就连马安都明白,只有这个团体活下来,他才能活下来。
程展的战马吃得很快,对他来说,油条并不是什么难以下咽地东西。然后美美打了一个响鼻。让程展稍稍宽了宽心。他对着遇家逢说道:“我们的马力应当还能到长安……”
遇家逢很冷静,他很冷酷地打破了程展的美梦:“很难……如果我们不是在驿站那换过马。恐怕跑不到现在,而且他们已经到我们的前面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前方地那一点黑烟,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程展觉得很不痛快,他只能把这种感情发泄在柳家身上:“该死的陇西柳家,老子会把这一切还回去的!”
在他们的身后,除了飞着无尽的黄尘之外,还有着那隐隐约约的黑烟和厮杀声!
没错,柳家已经动员起来!
在陇西附近地官道,有着无数地轻骑在传递着命令,那只是一道简单地命令,却让程展一行人尝到柳家的实力。
无数地豪强、帮派,甚至是下层的军官们都纷纷树起了柳家的战旗,沿路经过的驿站、县城、堡寨纷纷落入了柳家的手里。
只需要一道命令,柳家就可以改变陕西的实力对比,当叛变的飞燕军派出骑兵追击的时候,程展一行人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他们只有一个愿望:“回长安去!”
大小数十役,斩首百数级,柳家虽然没讨得好去,但是他们越来越疯狂,在程展的背后,有一支六七百人的骑兵大队拼命追逐着他们,有着无数的柳家游杂部队在前面堵截着他们。
每一个,哪怕是最怕死的马安,在这种威胁前都变成了无畏的勇士,他们以惊人的毅力穿越了数百里的路程,朝着长安进发。
但人与马都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这次休息,恐怕这残存的骑兵会在下一次战斗中彻底崩溃,不过柳家的部队已经到了他们的前面,他们又能逃多远!
程展感受着那半生不熟的马内在胃肉慢慢消化,觉得自己那疲乏已极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人,他对着遇家逢说道:“我一切把这一切还给柳家的!”
遇家逢冷冷地看了程展一眼,他的眼神冷得象刀锋,不带一点感情,他猛地叫道:“我们不能再退了,不能再退了!”
没错!他们不能再退了,这一路都是柳家的马队拼命在背后追击着他们,虽然他们凭藉勇气一次又一次地突出重围,但他们终究是始终处于被动,现在是到了反击的时候了!
似乎是听到了遇家逢的话,坐在马上的马安突然大声叫道:“来了!来了!”
程展的耳边似乎听到了那战马奔驰的轰鸣声,那些疲惫得倒地就睡的战士在这瞬间突然变成了生龙活虎的猛士,他们以最快的动作跳上马去,随时准备战斗或者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