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男女就这样在外骑着马徘徊了很久。
当他们回到奢暮城的时候,天色已是下午了。
女人停住了马。
两人骑在马上,女人没动。
男子也没动。
在那里,静了很久很久。
彼此都没有说话。
男子倒很想跟女子说话,可是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样过了很久,施玥叹口气,从马上跳了下来。
施玥抬头看马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依然坐在那里,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红红的眼睛伤郁无力。
人也已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凝重,一如恢复到了平时的那种冷漠,甚至阴郁。
她就骑在马上呆呆的,甚是无力的样子
男人叹了口气
听见了他的叹气声,女人终是动了动,才移转眼眸看马下的这个男人,看见了他对自己的担心不安,还有关怀。
她对他微微地笑了笑。
她从马上下来了。
施玥牵着马,两人走了一呈,遇见士兵把马还给了他们。
然后两人朝奢暮城内走去。
两人之间自然地隔了几步的距离,各自走着,也再无半句言语。
就这样沉默着,走进了奢暮城。
“爹!”
突然听见有人喊,两人寻声看去,一个女子向他们跑来。
施玥仔细一看,惊讶地:“啊,染儿!”
来人却原来是奚映染,她竟然从正渭赶到这里来了!
“染儿,你怎么来了?”
奚映染:“爹爹,告诉我,小丹,小丹他怎么样了?”
施玥怔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对她说了:“你听说了吧?”
奚映染紧紧地看着他。
施玥:“是的,他那次与我去探路,喝水中了剧毒。他掩护为父回来了,可是……”
奚映染的眼睛越发地睁得大了,盯着这个公公。
施玥叹口气,再不忍心,该说的还是要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
“你想开点吧,孩子!”
奚映染定定地瞪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慢慢的,她美丽的目里泪水渐渐地浸染了上来,从她光洁的腮边滑了下去。
“你是说他死了吗?”
“不!我觉得他没有死!”
媳妇对着这个公公大声地说,泪水挂在她脸上:“他没有死,爹!”
父亲看着这个过门没多久的年轻媳妇这个样子,好心疼啊。
奚映染抹去脸上的泪水,强止住她的伤心,哽咽着:“爹,他只是还没回来,怎么能就这样肯定他已经死了呢?”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他的尸体在哪里?”
施玥:“……”
奚映染:“就是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呀!虽然没有看见他的人,但是他的尸体也没有啊!”
“他一定还活着!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就已经死了呢?!”
施玥胸膛沉闷闷无声地叹息。
“染儿,你一个人来的吗?孩子呢?”
奚映染:“他在正渭,奶娘照顾着。”
“我听了小丹的事,终是憋不住了,我就过来了。”
“小丹一定还活着,我觉得他还活着!”
“他的孩子还那么小,我才刚刚跟他成亲,他怎么能那么忍心竟舍得丢下我们母子俩!”
“而且他那么爱你,爱你这个爹爹,那么孝顺,他是定不可能伤你的心的!”
父亲的眼睛湿润了,再说不出话来。
女人虽然嘴里倔强地说着这些话语,可是她的泪水已经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恐惧,痛苦,还有担忧。
泪水“哗哗”地,流得越来越欢。
看着媳妇这样的伤心,哭得这样厉害,父亲心疼地拍拍这个女子的肩,“染儿,不要哭了!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咱们先回去歇歇再说吧!”
说着父亲叹口气,向前走。
看着哭得不成样的女子,秦窭竟然稀有的温和,“走吧!”把这个女子搀扶着向府中走去。
………………
夜色宁静,这个府邸里的人大部分都睡得沉了。
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事沉沉,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脆弱一点的心灵,却是在不停地流着泪,低声地饮泣着。
对无常命运的无奈,还有凄伤。
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天边已经有些挂晓了,鸡啼鸣响起。
“悉悉嗦嗦”,听见了什么声音,秦窭一下从床上起了来,冲出门去。
“谁?”她厉声喝道。
“是我!”
她定睛一看,却竟然是白天见的那个男人的小儿媳妇。
她惊讶地问:“是你!你来干什么?”
奚映染:“秦殿主,你不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秦窭:“你找我干什么?”
奚映染:“我听说爹爹身上中的毒是提查柯国制的剧毒,这毒的解药是很难找到的。”
“爹爹本来是剧毒攻心会死去的,却是你用曼陀罗宫的独有功法来救了他。”
“小丹他也中了那个毒,如果没有解药,他也终会毒气攻心死去的。”
“我是来求你,求你把解药给我,我要去找小丹,我要给他送解药去!”
秦窭一愣:“你说什么,你要解药去救你的夫君?”
奚映染:“是的,我要去救我的夫君,我要去救他,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
秦窭:“可是,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如何去救他?”
奚映染:“我这就去寻他,我到他们喝毒水的那个地方去寻。”
“他就算是死了,也总是要留个尸骨呀!我不见到他的尸骨,我是绝不会罢休的!”
“而且我心中始终有种感觉,我觉得小丹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在呼唤我,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等我,等我去寻找他!”
“他需要我的帮助,他需要我去救他,去救他啊!”
秦窭惧然看着这个女子,没想到这个外表娇贵的王家郡主如此痴心,竟然要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去寻求她的夫君!
哪怕是希望如此渺茫,她也要去!
甚至有可能在寻的艰险路上,她也会遇到有什么不测呢!
她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境地呀?
危险,恐惧,或者是将会面对她夫君冰冷的尸体!
这个冷漠的宫主有些动容了。
“秦宫主!”
奚映染上前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如此的恳切。
“求求你,求求你把解药给我,我去找我的小丹,我去救他!”
秦窭沉吟一会儿,对这女子温和道:“你不要急,你既如此痴心,我也是佩服你,我可以把解药给你。”
“但是治这个毒除了要用解药之外,还必须得想办法把他体内的毒完全逼出来。”
“要把他体内的毒完全逼出来,却必须要用曼陀罗宫独特的功法,你的夫君他有这个能力吗?”
奚映染:“……”
秦窭:“他学的武功是施家门派,而施家的武功却是无法有这样的本事的。”
奚映染:“我夫君的武功很杂,既有施家的,还有别的。”
“他主攻的还是他师父的武功。”
秦窭:“他师父是什么门派呀?”
奚映染:“他的师父是高云鹏。”
秦窭一怔:“什么?高云鹏!”
“哪个高云鹏?
奚映染:“就是以前复云会的那个高云鹏。”
秦窭脸色一白。
奚映染看她:“你怎么了?”
秦窭沉默不语。
原来曼陀罗宫与高云鹏历来为敌。
曼陀罗宫的武功甚是高强,世上少有人能够抗衡。然而,曼陀罗宫宫主吴兰意的儿子却是死在高云鹏的手下。
除了高云鹏自身的武功高强之外,也是因为他高家的武功与曼陀罗宫武功有些相克相生。
高家武功招数很多都是针对曼陀罗宫的。
真没想到那个施小丹,他竟然师从了自己的仇家。
这下倒让这个副宫主有些犹豫了。
奚映染:“秦殿主,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看面前这个女子,泪眼楚楚可怜且那般焦虑的样子,秦窭竟然有些不忍了。
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按照自己的性格,不关自己的事,是从来不放心上的。
哪怕是人死在自己面前,那又与自己有何干!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心不由地竟是有些柔软下来,见着什么都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她有些时候对自己这番变化都有点无语。
然而她也终还是明白,是因为这段时间跟着那个男人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他的影响,他善良的影响。
再加上她看见了这里施家军与提国军队奋战的场面,那样的震撼人心!
也让她冷漠戾毒的心有些撼动了
那些慈悲,善良,还有爱心等善且光明的人性方面,在这个曼陀罗宫副宫主冷酷阴鸷自私的心里已是渐渐地生出来。
然而她却不知,她本性就是善良,只是被曼陀罗宫冷酷的环境和邪毒的教育给扭曲埋没了罢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高贵且娇弱的女子,为了她自己所爱的人,不虚远道而来,竟然还不顾万难,要去险地寻求爱人。
这个孤独而冷漠的魔宫教主有些心动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仿佛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的心,与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却都是热爱着,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什么也不管不顾,要奔过来救助他,救助自己心里的爱……
沉默一会儿,她开口道:“你的夫君如果学的是高家门派,这倒是好。因为高家跟我曼陀罗宫的武功是互为相克相生的。”
“他既学了高家门派,如果没有其它重伤,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奚映染瞪大眼睛:“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会这样肯定?”
秦窭:“因为高家武功有它自身的内力方法,自身就有排毒的功用。”
“以前我曼陀罗宫伤了他高家的弟子,高云鹏都可以帮他们解去毒。”
“其他门派是不可以排出我宫的毒的,可是却被他家功力排了出去。”
“所以,如果你的夫君他只是中了毒,没有其它厉害的伤的话,有可能他自己在运气把毒慢慢排去,或控制在体内一隅。”
“但是,那毒甚阴,浸入肺腑,就算他排了毒,没有我曼陀罗宫的解药彻底清去,也是活不下去的。”
奚映染欣喜极了,眼中闪烁出希望的光芒。
“哦,真的吗!听你所言,那救夫君的希望更多了!”
“秦宫主,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我这就去寻他!”
“如果我救了他,我们夫妻俩回来定当对你感恩戴德!”
秦窭冷冷一笑,“感恩戴德,谁稀罕呢?”
奚映染急急道:“那你要什么?只要你肯给我解药救我相公,你要什么,我给我父王和施家说,他们都会拿出来感激你的!”
秦窭不想跟她再啰嗦下去,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递与她。
“这是解药吗?”奚映染一把将药瓶抢过来,紧紧握在手中,深害怕救命的药又被这个魔宫冷酷的教主从自己手中夺走。
“谢谢你,谢谢你!”
她连声感谢着,转过身就疾跑出了院子。
把这个给解药的人给撇在那里,一个人站在院中。
晨曦的风有些凉,络络地吹扑在这个曼陀罗宫殿主的身上。
她抬起头看天,天已是越发的亮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倒是清新而又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