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争吵

燕弘重新在大司马面前坐了下来:“我觉得,这正是风家聪明的地方。他们知道公开要挟,无异于自寻死路。因此,他们摆出了这个阵势,让我们自己来看,自己来想。

“若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主动离开樊阳,自然正中他们下怀。可若是我们不走,那明日赌斗,也就照常进行罢了。

“所以,风家没有底气公开要挟我们。他们必须留一条退路。哪怕这条所谓的退路,对他们来说,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不敢轻易将这点希望断送了。”

大司马笑了起来。

燕弘的看法,和他不谋而合。

以他对那些中游世家的了解,别说燕家这样的皇室,就算是一个普通上游世家,对他们来说也是无可抵抗的巨无霸。

再加上晴家,加上背后南静馆的影子,风家这一次,可谓祸从天降,毫无生机。

虽然不知道樊阳城星神殿为何会帮助风家,但在大司马看来,这就是风家能打出的最后一张牌。

他们借此机会,给所有人造成了一个鱼死网破的错觉。

为此,他们杀了申振康,用一副摆明了要开战的凶恶架势,来强化这种错觉。

这就是要逼着燕家和晴家自己撤出樊阳。

然而,正如燕弘所说,实则一直以来,风家连半句要挟的话也没说过。这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同样,他们也不敢在燕然等人刚刚抵达樊阳的时候就闹这么一出。

因为对他们来说,距离赌斗的时间越长,他们越没有底气。一旦燕家和晴家不吃他们这一套,那双方之间的局面,就会演变得愈加恶劣,愈加无法缓和妥协。

而在赌斗之前的一夜,忽然来这么一下,既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又给了自己留下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

在他们的威胁之下,明日的赌斗之期,反过来倒成为了摘星楼里的世家子弟们脖子上的绞索。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风家会在赌斗来临之前选择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只要稍微扛不住,燕然和晴文彦就会选择撤退。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可若是燕家和晴家扛住了怎么办?

很简单,那自然是明日时间一到,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罢了。风家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拿燕晴两家皇子做人质的。

他们会按照之前的道路,拿风辰给晴家一个交代。而后则走一步看一步。最好是能让晴家离场,让那位老王爷搭手相救。虽然这一切都不确定,但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好。

这才符合一个中游世家的地位和眼界,这才是他们又狡猾又怯懦的本来面貌。

不过,大司马没想到的是,自己能看出来,燕弘竟然也能看出来。

如此清晰的分析,说明他的眼力颇为不凡!

“可是,你还是传讯给燕然,让他撤出樊阳了。”大司马悠悠地道。

燕弘端起茶来,微笑道:“我传讯给的是晴文彦,不是燕然。这一切,我都跟他说了。”

大司马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将决定权交到晴家人手里,实在再合适不过了。他端起茶杯来,和燕弘一碰,一饮而尽。

“不错!”

放下茶杯,大司马站起身来:“我去回陛下,樊阳这一局,殿下便自己处理吧。陛下说,他会看着。”

燕弘微笑着目送大司马离开。

直到大司马的背影消失在花园外,良久过后,燕弘手中的茶杯陡然爆开,化作一蓬飞灰。

“风商雪,风辰!”

燕弘细长的双眼中,杀机凛然。

……

樊阳城,摘星楼。

“怎么样,那边消息来了么?”燕然站在楼梯口,面带焦急地低声问着手下的侍卫统领。

“还没有。”侍卫统领摇头道。

“该死……”燕然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骂了一句,叮嘱道,“仔细盯着,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侍卫统领领命,转身下了楼。

燕然回过头来,铁青着脸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

风家已经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要说不怕,那自然是假的。

别看自己之前砸了杯子,叫嚷着让风家连自己也杀了,可燕然很清楚,那只不过是在一双双复杂眼睛注视下不得已的表演罢了。

而当自己得到木凌江之死和木家覆灭的消息的那一刻,是真的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燕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风家掐着脖子的鸡!

别看摘星楼这么多护卫,风商雪若是真的想杀自己,护卫再多两倍也没有用。

那种层次的天境强者,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而只要自己还呆在这樊阳城中,人家想什么时候杀自己,就什么时候杀自己!自己的皇子身份,根本连个屁的用处都没有。非要说有的话,那只是让风家同归于尽的时候,第一个找上自己。

燕然越想,心头就越是惶恐。

尤其是之前看到景纶从自己身边站起来,被风元泰带走的一幕,更加剧了这种恐慌。那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原来就连城外这些来围攻风家的世家,也都是靠不住的。

自己身边的这些世家子弟中,不知道还有几个是跟风家暗中勾结呢!

因此,燕然现在满脑子剩下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

只不过,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父亲的严厉和燕家的规矩。因此,他只能等着燕都的消息。

到底是走是留,就看幕后住持的燕弘了。

而直到现在,消息都还没来。

“燕弘……”想着那个计划了这一切,强迫自己来樊阳的二哥,燕然心里暗暗发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什么运筹帷幄,狗屁!如果你要害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燕然心里想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神色阴晴不定。而就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犹自听到一阵争吵声。

正在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围攻樊阳的世家子弟。

秦风,李子涵,薛柏青,任之于,洪海娇……十三个世家子弟分成两拨,正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

燕然一阵头大,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够了!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四周一下就变得鸦雀无声。

燕然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径直上了七楼顶层。

……

人群中,詹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端起已经有些冷了的茶水,咕噜噜灌了下去,总算觉得有些干涸的嘴唇和几近冒烟的喉咙变得舒服了一些,身体也从一种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

只是,剧烈的心跳非但没有减速,反倒愈发地快了一些。

詹歌扭头看去。之前还面红脖子粗的世家子弟们,都已经在燕然的呵斥中泄了气,各自散开,默默坐了下来。一些人还狠狠地瞪着对方,一些人在低声交头接耳。

詹歌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几个小时之前。当得到木凌江之死的消息,并看到景纶被风元泰带走之后,整栋摘星楼,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地压抑氛围之中。

晴家兄妹,那位温先生,还有数十位来自北神国的青年才俊,都用一种异样地目光看着这边。

而燕然当时一张脸,真是涨得通红。

恼羞成怒之下,看向一干南神国世家子弟的眼神,自然就带上了一丝怀疑和审视。

有一个景纶,就难保没有第二个景纶!

在燕然的审视下,世家子弟们也是左顾右盼,人人自危。

摘星楼得到木凌江之死,以及木家覆灭的消息,是分前后两波。

如果说得到第一个消息时,怀疑和猜忌就在彼此之间蔓延,但大家都还保持着沉默,没有谁愿意跳出来点火的话,那么当第二个消息传来,火药立刻就炸了!

白痴都知道,景家能发动全族之力,以如此快的速度和如此周密的行动攻陷木家,那就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而既然是早有预谋,那就说明这是景家想清楚了的,是必然符合他们某个最看重的核心利益的。

那这个核心利益是什么呢?

答案并不复杂。在场的每一个洛原州世家子弟都知道——景家和木家,是邻居!

这两个家族的势力范围不但毗邻,而且有所重叠。历史上,曾经因为利益地盘之争而爆发过不少冲突,甚至有族中子弟死在对方手上。

只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太过久远,而大家也都知道自己拿对方没办法,因此相对都比较克制。至少这两年,大家没听说景家和木家有什么大冲突。

况且,这次又是燕家站出来组局,有这样的大佬坐镇,自然,也就没人把这些放在心上。

可如今,景家却跟风家暗中勾结,并趁机向木家下了死手!

那么,当时所有世家子弟当时脑海里剩下的,就只是一个念头——谁跟自己家族有仇,谁可能是下一个内奸。

“不管是不是,都必须是!”

“现在谁也信不过谁,燕然更是在旁边一脸怀疑,有屎盆子先扣在别人脑袋上再说!”

当时,詹歌第一个就跳起来了:“任之于!我记得你们任家在红石谷的红玉矿,是跟风家合作的。你自己坦白,你是不是内奸?!”

说着,他环顾众人道:“诸位,当年这红玉矿,就是任家从我们詹家手里夺走的,并且一直和风家有合作。我怀疑他们也和景家一样,早就被风家给收买了……”

越说,詹歌就越激动,“不行,我得通知家里。”说着,他扭头大声将楼下的贴身侍卫叫了上来,急道:“快,给家里传消息,严密监控和任家交界的方向,千万要小心!”

詹歌这一下,实在打了任之于一个措手不及。

这位任家子弟当时都懵了。

不过,还没等任之于的脸色从懵逼地苍白变成暴怒地涨红,倒是一旁的秦风先站了出来,把矛头对准了詹歌。

“詹歌,你这是贼喊捉贼!”秦风道,“要说和风家的关系,你们家主詹飞熊,听说跟风商雪交情不错!”

詹歌反击道:“秦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秦家至少有三个子弟入了长河门!谁不知道,风商雪出自长河门,他的长子还是长河门的首席弟子。你们暗中必然有勾结!”

他们的争吵,瞬间开启了一场混战的序幕。没过多久,所有世家子弟都卷了进来。并且自动形成了两派。

一派以秦风为首,另一派则是詹歌以为首。双方吵了个鸡飞狗跳。如果不是旁边燕然镇着,眼看就要打起来。

想到这里,詹歌忍不住叹了口气。

吵了这几个小时,自己也算是拼了老命了。现在这里除了死了的申振康和一脸呆滞的木天扬之外,剩下的十三个世家子弟,个个都摆脱不了内奸的嫌疑,这潭水算是被搅浑了。

可这些人当中,究竟还有谁是潜伏者呢?

詹歌想着,下意识地又抬头扫去,却不料正和对面的秦风,任之于,薛柏青等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看什么看?”詹歌怒道,“想继续吵么?”

“你嚣张什么,心里没鬼,你怕别人看?”秦风拍案而起。

顷刻间,双方又吵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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