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朔丝·罗塔正坐在叶阔的大厅内等待外出会诊的密叶西岱。如此受欢迎的人物能够光临别墅,叶阔的仆人不敢冷落。
“弗洛朔丝殿下,请喝茶。”满脸笑容,家仆很殷勤。
“谢谢。”
“殿下,这是小姐亲自做的点心,请尝一点吧。小姐的手艺即使是宫廷厨师也难以媲美,还望殿下不要错过。”急于献宝。
“是吗?放在那儿吧。”女孩依然没动。
“殿下刚走了路,是不是很热?坐这儿就凉快多了,小门正对的是储药的冰床。”
“不用,就这样很好,没有过多关注我的必要。”身份强大的少女高贵而遥远,神情那般不可亲近。
就在女仆认为已让尊贵的客人不悦时最有存在感的当家主人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叶西岱看出来了,这个身着黑色衣裙,长发如瀑的女孩眼神冷傲,对所有人都存着疏离的态度。
虽是少女的年纪,但冷艳成熟。
“今晚的宫廷宴会,你似乎是主角之一,怎么会有空跑这儿来?来这儿的人都是要看病的,你身体不舒服吗?”密叶西岱只看了椅上的人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啊!”
笃定的回答令首席医师禁不住看向女孩。弗洛朔丝的目光毫不躲闪:“密叶西岱小姐,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她颤抖着双肩,于镜子中看见干廋的身体,由背部,右胸相对的地方绽开的红色。像古老的符号,线条优美;也像可怕的薄弱血管,渐渐延伸着将要遍布整个背部,甚至越过肩处将要爬上脖颈。
她的泪水突然汹涌而出,她已不记得有多少个难眠的夜晚躬着身,于黑暗的角落偷偷哭泣。
“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东西了。”
昏暗的房间里,弗洛朔丝背对着密叶西岱,手指划过红色的纹路,语气幽幽。
“这是……”密叶西岱看着霸道地占满女孩雪白后背的红色,震惊非常。
“对不听话的罗塔家女子的惩罚,也是嫁人前必需去掉右心的原因。和男子结合后依然持有右心的结果就是那颗心会变成活性毒药、地狱的火种,开出美丽的死亡之花。发作时像在灼烧血肉。”
“很痛吧?”密叶西岱忍不住问出声。
弗洛朔丝低下头:“痛啊!但我最害怕的不是这痛楚。我害怕的是万劫不复的那天:我被送上绞刑架,而我的哥哥用一种失望的目光看着我的丑陋模样。”
她的疼痛那样狠,却从来不敢告诉别人,每次的生不如死只有咬牙忍着,独自度过。
密叶西岱的脸上露出悲悯:“六年前我建议过你取出右心。”
“不。”弗洛朔丝摇着头抱住双臂,像对自己的保护,或者说是对某样东西的执著。
“没有右心我就不能停留在十七岁,会被人发现的。”
“即便是死吗?”密叶西岱皱了眉。这个医生讨厌人对生命的不爱惜。
“这样更好。”
“什么?”
“我更快死去,这个秘密更不容易泄露,不是吗?”
密叶西岱真正对这个女孩无话可说了。
“而且即使是首席医师密叶西岱小姐也不能确定,如果现在取出右心,我会不会立即死去。因为……左心被侵蚀,已经衰竭。”
“…………”
“之所以会告诉你,大概是因为我压抑与孤独得太久了,因为不管怎么说,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你怎么肯定没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件事?”
“有吗?如果是那样,弗洛朔丝死一百次也不够啊。只不过密叶西岱小姐确实算被我连累了呢。”
一开始就是自己主动卷进来,明明知道危险还是做了。是这样的人啊,能够怨谁?
弗洛朔丝觉得奇怪。只是和这个人说了说话就感觉变得很轻松。为什么呢?
曾经一度陷在黑暗的边沿,害怕到绝望。有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坚定的声音承诺: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会回来,你不要害怕,我回来后就能救你了。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了那个女人。不再害怕当时的状况,不再害怕即使活下去也会面对的东西。因为有人握住她的手做出了承诺。ぷ99.
现实世界带给人太深的压抑和过于沉重的回忆,而这个医者的世界尤其纯粹。除了一个“医”字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了。也因为这样才会这么无欲亦无惧,如此自由吧?
闲话一阵弗洛朔丝起身离开,走前对密叶西岱轻轻道:“密叶西岱小姐,我只怕没有机会了,所以趁现在特地来说声谢谢。”
密叶西岱头也没抬:“做任何事都在于我自己。”
是啊,做怎样的选择都是自己,有怎样的后果都由自己坦然地承担,所以一切都与他人无关。
弗洛朔丝打算回都中心的住所。在大街上她看见一个人在珠宝店的门口和店员拉扯,她不禁走上前。
那是一个在衣着上有注重细节的年轻人,明眼人只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生活条件优越的主。
年轻人类似是被强硬地推出店门的,但他一直不忘反抗,抱着店员的手臂乞求:“这真的不是一般的水晶,给两倍的价钱已经算便宜你们了。”
店员早已不耐烦,即便知道这是一个贵客也拉下了脸:“只是颜色鲜亮点儿,就被说成不一般,你当人都是傻子。天下水晶各种各样,可都一个价钱。我们这儿也有你没见过的呢,如果我卖你两倍价钱你觉得合理吗?不要就是不要,别在这胡搅蛮缠。”
弗洛朔丝看向男子手中的晶石,神色变得震惊。
这会儿,店员抓起身上的手用力丢开。年轻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却不顾疼痛爬起来又要进门。刚走几步,就见几个彪形大汉挡在了面前,摩拳擦掌像要动手。这才唯唯诺诺地后退,失魂落魄地离开。
弗洛朔丝跟上男子正听见嘀咕声。“还什么最大的珠宝店,根本就没鉴别力,有眼无珠。”
男子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下肩膀,一转头便看见气质冷艳的女孩。“有什么事吗,小姐?”
年轻人很礼貌。
弗洛朔丝直奔主题:“你那水晶,可以卖给我吗?”
面前的人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他急切道:“小姐身上是否带了足够的钱?”
“自然没,不过你可以跟我到府上去取。”
年轻人有些犹豫,大概是担心遇上了骗子,弗洛朔丝见他这样于是说:“磨里尔,又是为了什么要变卖东西?”
年轻人怔住:“你……”
他睁大了眼睛:“弗洛朔丝?天!”
名叫磨里尔的年轻人无法走出久别重逢的喜悦,不停地与旧友回忆往事和自报现状。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哈,我姐姐嫁给了丰颜·安桑,你没想到吧?既不是宁也不是诺哦。”
那还是很多年前一群人的玩闹,宁和诺这对双胞胎同时喜欢上了磨里尔的漂亮姐姐达娅。两位男子都少见的优秀,达娅的态度暧昧不明,但大家肯定的是女孩会从中选一位,于是一早下了赌注。
磨里尔记得弗洛朔丝还是那场赌局的发起人。
丰颜·安桑。弗洛朔丝少于和其他幻氏子女接触,虽见过数面但印象并不深刻。
“按理说安桑家是我们这种家族难以高攀的,所以那该是姐姐的幸运,可是我却不怎么高兴。”磨里尔愁眉苦脸。
弗洛朔丝沉默着,现在的她没有安慰人的能力。
还好磨里尔天生乐观,一会儿就走出阴郁的氛围。“真是的,怎么能一见面就和弗洛朔丝说不愉快的事呢?”
弗洛朔丝将水晶对上瞳孔。
磨里尔见女孩神色异样,于是轻声问:“你看见了吗?”仿佛怕惊醒什么。
据说每一块这种晶石里都沉睡着精灵,苏醒后它们会作为主人的保护神。”
弗洛朔丝看他一眼:“其实连你自己也不相信?”
磨里尔挠挠头,尴尬道:“这……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弗洛朔丝没解释,目光一直注视着晶石,问:“磨里尔,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磨里尔有些心虚:“叔叔给我的,还叮嘱过不能轻易透露,这是战利品。”
“战利品?”
“好像是戈洛大人为开采这种晶石征伐了一块蛮夷之地。哦,对了,不是你发现这种奇异晶石的存在并通知罗多的吗?”
磨里尔发现弗洛朔丝听了他的话后神情大变,他不禁也紧张起来了,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程度的征伐?”女孩颤抖着声音问。
磨里尔的叔叔军衔是少校,平时少于回家,回家后也从不提及军队的事。那次的事件正好有他参与,回来后送给了心爱的侄子礼物。除了神色极为疲惫,似乎就没有其他什么特别了,自然也没多说别的事。
“我以为你很了解戈洛大人,这种事不是很平常吗?”
卜谛安静的街道上磨里尔的声音极为清晰。
是啊,正是因为了解哥哥,所以才会这么害怕。
给读者的话:
端午节嘛,破例一次